她慌了,不安地偷窥韩厉,心道这人变态,不会真让她这么干吧。
她咽咽口水,惴惴道:“大人,国有国法,草民就算再怎么恨许老三,也不可能去杀他的。再说,草民连鸡都没杀过,做这种事会手软。而且他已经被抓了,草民相信,大人一定会主持公道。”
韩厉转头,笑容略微扭曲。
“你还真能想。”他说,“我是觉得石主簿上京一事尚有疑点,要你随我同去淮安……”
什么!让她跟在这个魔头身边?别开玩笑了!
“不行不行!”纪心言忙不迭摆手,差点把笸箩扔出去。
韩厉挑眉,一言不发瞅着她。
纪心言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像我这种人,什么都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到时还得给我准备马车。”
她讪讪笑道:“跟在大人身边只会给大人拖后腿……”
只需简单一想就能明白。
韩厉必是怀疑石主簿临死前的遗言还有内幕,而这最后的遗言又是说给她听的,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能从她这里入手。
但问题是,这个案子根本没有疑点。三个凶手,两个死了,一个进监狱,整个事情就这么简单。
至于其它的什么六字血书啊,安王啊,等韩厉与男主角遇上后自然会搞清楚。
可她知道,韩厉却不知道,揪上这一点点问题没完没了。
若真跟他去了淮安,遇上江泯之,万一把她当成韩厉一伙的,那她冤死了。
看着韩厉逐渐放冷的眼神,纪心言讨好地笑笑。
“大人,我帮你提灯,小心脚下。”她忐忑道,“大人,草民从鬼门关刚走一圈回来,眼前老是遍地死尸。草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若不是仗着两分姿色,此时必和我家老爷夫人一样成了冤死鬼。不如大人就把我当个死人算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作势提袖擦了擦。
这话也不是乱讲的,本来书里杏花就死了,让一切按着剧情走不好么?不要节外生枝啊!
韩厉扳正身子往前走,问:“你就不好奇,石主簿为何要你去找安王?”
纪心言严肃道:“大人,关于这件事,草民还真想过。我觉得老爷临终前说的不一定是安王,也许是……注意安全之类的?安王什么身份,我家老爷什么身份,云泥之别啊。就算老爷指的是安王,也肯定不是让我去找安王,只是其它人都死了嘛,就剩我一个……”
“总之,”韩厉慢悠悠打断她,“你不愿意去淮安调查此事。”
纪心言讪笑:“不是不愿,实在是我去了也没用。但凡能帮上大人一点点,草民也会尽心尽力。”
韩厉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当先迈进客院拱门。
纪心言在他背后做个鬼脸,狗腿地提着灯笼追上去。
“大人,当心脚下。”
“大人,晚安。”
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往自己房间走。
“等一下。”韩厉忽然叫住她。
纪心言心一抖,转过身,只见韩厉手一扬,朝她抛过来一个白色小玩意。
那玩意正正好落进笸箩里。
“赏你了。”韩厉道。
纪心言歪头细看,是个白底青花的小瓷瓶。
她正想问问这是什么,再抬头,院中已经不见人了。
抱着笸箩回屋,借着灯笼光点起蜡烛。
她打开小瓷瓶,闻了闻,一股带着药香的气味冲入鼻端,味道馥郁,药粉细白。
以韩厉的身份,实没必要用假药来折腾她。
她心下明了,这应该就是书中多次出现的炎武司特制金疮药。
她将药粉小心地敷在额角伤处,有种清凉感蔓延开。
捏着小瓷瓶,纪心言认真思考起来。
在书中,原主杏花是死了的,唯一的凶手许老三落网后案子就结了,至少石主簿案子就结了。
但现在,由于自己穿越,活口多了一人,还引发石主簿临死前莫名其妙的嘱托。
这就让韩厉多了疑心。
这人思考问题缜密非常,必会追根究底。
他肯定要查杏花来历,说不定已经查过了,只等着她自己露出马脚。
纪心言当然也好奇,原主有什么样的过往,若有人能告诉她杏花的过去,她求之不得。
但问题是,以韩厉为人不可能直接告诉她,他只会有意无意试探她。
她又没有原主记忆,随便一问就露馅了,到时更加引起他怀疑,越发试探。
这不就陷入恶性循环了嘛。
试探到最后,说不定就是刑讯拷问了,这才是炎武司惯常用的手段。
纪心言叹气,看手里小瓷瓶像看个小地雷一样,总觉得一个不留神就会爆炸。
为了不使自己落入那般糟糕境地,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石主簿一家死光了,她没办法也不能找人打听关于杏花的过往。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失忆吧!
正好脑袋撞了,也不能白撞啊。
第7章
韩厉回到房间时,原野早已回来。
韩厉问:“刘全离开后,许老三有没有说什么?”
原野回:“你们一走就给弄醒了,还是老一套说辞,到现在还没给饭吃,让他再仔细想想。”
他连声啧道:“吓得尿了好几回,也没喝水哪来那么多。”
“别贫。”韩厉道,“说有用的。”
原野抓了抓光头,正色道:“怎么引也引不到安王那去,若是石主簿真与安王有干系,他应该会知道。”
“要么没关系,要么就是大关系。”韩厉道,“没有当然最好,大家都省事。”
原野纳闷地嘀咕:“如果血书案真的与安王有关,皇上肯定担忧。但如果血书案与安王无关,咱们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
韩厉失笑,瞅着他说:“你怕什么?炎武司成立到现在,得罪的人还少?你就是不去查,安王心里也明白着,知道咱们一直盯着他。”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得罪人多了,最后连个帮说话的人都没有,想想陆骁……”
韩厉警告地看他一眼。原野闭上嘴。
“安王虽然人在京城,但封地犹在,封地上的兵也还在,上面让我们细查自有道理。”韩厉道。
“我知道。”原野道,“可圣上与安王世子交好,万一……”
“与人交好?”韩厉笑道,“安王本份,世子便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若安王有异心,那世子便是心怀不轨故意接近圣上。”
他瞟眼原野,批道:“在炎武司这么多年,你倒是难得的天真尚存。”
原野嘿嘿一笑:“也不是天真,我只是担心老大您。”
韩厉扬手照着他光头来了一巴掌。
“我是在骂你傻。”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原野揉着脑袋,撇撇嘴,过了会问:“那如果真有大干系,许老三也不知道怎么弄?”
“他不知道就不知道,石主簿扔下不要的人,我们也没必要费太多时间。”韩厉道,“不是还有一个石主簿更看重的人吗。”
原野眉一挑:“那个丫头?”他想明白似的点点头,“也对,带她一起去淮安,正好让府里的人认认,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韩厉顺口:“可人家不愿意。”
原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直笑。
“不愿意?她是不是没搞明白,炎武司办事,还管谁愿不愿意?”他双臂抱胸,往客院偏角那间小屋看去,“打成嫌疑犯直接带走。”
“不急。”韩厉笑道,“说不定明天就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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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雾蒙蒙地天终于下起雨,淅淅沥沥一看就没完没了。
彩云带了两把油伞来客院,为昨晚失礼道歉,眼神有意无意往东面那排房扫。
纪心言笨手笨脚地摆弄茶壶,给她倒水。
彩云忙拦住,让自己的丫鬟做,心里却想,传言果然没错,这丫头就是石主簿想留着收房的,连茶都不会弄。
“看我,忘了给妹妹留个丫鬟。”她抱歉道,“不是姐姐不想,实在是我只有两个丫鬟分不开手,夫人那倒是有几个,但……”
“没事没事,我住在这里已经多有打扰,再说我一个人住更自在,不用什么丫鬟。”纪心言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彩云端杯抿茶,心道,这杏花姑娘已经忘了自己就是个丫鬟的事吧。
纪心言浑然不查她的想法,只偷偷觑她,觉得眼下是个好机会。
所谓先下手为强,也就是不能等人问了才说自己失忆,要提前打好伏笔。
她笑眯眯地问彩云:“姐姐看着面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彩云掩嘴道:“我自从入了府极少出门,石主簿倒见过几次,但确实没见过妹妹。妹妹神仙模样,若见着了,肯定忘不了。”
纪心言手指扶头,蹙眉吸气,似乎有些痛苦。
彩云关切道:“妹妹头还疼吗?”
纪心言道:“平时没事,只是很多旧事想不起来,一想便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