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让我用小厨房熬药。”纪心言举举手里剩下的中药。
沈少归看眼马,问:“你这么晚还要出去?”
“回大人,我前几日买了个东西,店家让我昨日去取,我刚想起来。”
“现在?”沈少归看看天,风里已经夹上水汽,“天色已晚,大雨将至,这时出门不安全,怎么不等明天?”
原野嘿嘿一笑,说:“我快去快回,没事的。”
他说着,牵起马想继续走。
“慢着。”沈少归踱步到他旁边,视线来回扫了一遍,说,“什么重要的东西,派个人去拿就好了。”
原野回头,与他对视。
视线相交时,两人都没说话,却从对方眼中看懂了。
原野的手不自觉握上腰间长剑。沈少归寒下脸。
这时,包崇亮小跑着经过,看到他们停下步子,敏锐地察觉出空气中的杀意。
“大人,你们这是……”
“包千户。”沈少归眼神没有离开原野,嘴上对包崇亮下令,“抓住他。”
包崇亮微怔。
原野立刻抽出剑,翻身上马准备硬闯。
“来人!”沈少归一声厉喝,一脚踢过去。
原野躲避不及,手握马缰,从另一侧滑下去。
他足尖点地,隔着马身与沈少归你来我往两招,之后一眼看到站在旁边的纪心言。
别人他不一定制得住,但纪心言他肯定可以,而且她现在是沈少归喜欢的人。
没有时间让他多想,身体已经自发地做出最优选择。
刀光剑影中,纪心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紧紧箍住。
“你……”她才吐了一个字。
包崇亮仍是一头雾水,但眼下情形他却看懂了,立刻拿出武器对着原野。
沈少归冲到纪心言前面,长剑抽出。
听到声音的临近司使纷纷飞身而来。
当地卫所的见自家千户亮剑了,也跟着亮剑。
右司的人更不必说,俱都站到沈少归身旁。
唯有两名左司的司使见情形不对,一人跑去客院通知韩厉,另一人守在这里。
一切落定后,纪心言发现自己被人挟持了,数把银光闪动的剑锋指着自己,紧帖她颈上的长剑冰凉凉。
“原野?”她惊疑不定,难以置信。
“对不住了。”原野手一紧,剑锋在她脖子处划了一道浅浅的破口,血丝渗出。
纪心言登时不敢再说话了。
“不要伤及无辜!”沈少归急道,“原野,你这是做什么?!万事好商量,先把人放了。”
原野咬牙,恨道:“谁都不要我,那我只好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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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韩厉赶到时, 原野已经带上纪心言骑马跑了。
沈少归眉头紧拧,眼中有怒意,正待发火, 一转头却见韩厉左臂鲜血淋漓。
“韩大人,你这是……”他只好先压下恼怒,出声询问,“原野干的?”
韩厉缓缓点头:“我猜出他是忠义堂奸细,气恼他吃里扒外, 一时情急动了手, 被他利用旧伤逃脱。”
沈少归眯眼,问:“这么说, 就是他把三个据点的位置告诉我们,却又转头将我们要去抓人的消息泄漏给忠义堂?”
韩厉语气森冷:“正是。”
沈少归:“想不到韩大人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别人也就罢了。”韩厉沉声道, “原野是我用心栽培的人,却蒙骗我多年, 如今还敢对我动手, 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沈少归道:“若没这伤, 沈某都要怀疑韩大人是不是故意放走他,毕竟这么多年的情份。”
“情份?”韩厉冷笑, “沈大人这么说就是不了解韩某了。他逃不掉的,我会亲手杀了他。”
“确实, 他逃不掉。”沈少归缓道,“汪公公给他的解药是假的。一个反水的细作不试他几次,怎么敢用。”
韩厉抿唇,叫人备马, 朝着原野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少归带人紧随其后。
**
快马加鞭一直跑了大半时辰, 到了一处密林中, 原野才停下。
夜已全黑。
他松开缰绳,当先跳下马。
纪心言坐在马上,战战兢兢地去摸伤处。伤口不深,已经不出血了。
“你疯了,我都流血了!”她气得不行,从马上翻下来。
原野掏出金疮药,递给她。
“对不起了,上点药吧。”他心情很糟,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我若不用力,他们肯定以为我不敢真杀你。”
纪心言惊呆了:“你还真要杀我?”
原野抿唇:“没有,我吓他们的。”
纪心言完全摸不到头脑:“你们发什么神经,演戏给谁看啊。”
她抬头想敷药,扯得伤口疼还看不到位置,摸摸索索的。
原野看不下去,伸手:“我帮你。”
“不用你!”纪心言还在气头上,一把将人推开,“除非你让我也划一剑。”
原野胳膊一伸:“你划。”
纪心言瞪他一眼,将药倒在指尖上,往伤口抹,疼得龇牙咧嘴。
原野抢过药瓶:“还是我来。”
纪心言没再坚持,轻轻抬了头,一边吸气一边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打起来。”
“你别问了。”原野闷闷地说,“我得马上离开这。”
“去哪?”
原野收起药,说:“不知道,可能去大昭,可能往北,也可能躲雪山里。”
“大昭?”纪心言想了想,“不是说忠义堂有可能在那边吗?你刚杀了人家的人,现在过去不是送死。”
“所以不知道去哪,没准就躲在雪山里。”
他解下腰间令牌,抚着上面冷冰冰的“原”字,一咬牙将它递给纪心言。
“你把这个交给老大。如果可以,我想请他帮我转告一下,就告诉她……我不回去了。”
纪心言愣了愣,拒绝道:“你自己去,什么大不了的事,还一辈子不见面了?”
“这次不一样。”原野呐呐道。
两人都安静下来。
纪心言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要严重的多,但他不想说,她纵有一肚子疑惑也不再问。
风吹得树林刷刷做响,阴森凄冷。
原野看看前方黑漆漆的林子,叹口气,牵过马。
“我走了。”
纪心言惊道:“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原野骑上马,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连同令牌一起递给她:“他们很快会找过来。”
他说完双腿一夹,策马往一个方向去。
纪心言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气得抓起地上石头掷了出去。
风带来了簌簌雨滴,伴着呜咽声。
她害怕地点起火折子,辨认回去的路。
这时,从原野离开方向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紧接着是人摔落在地的扑通声。
纪心言怔了怔,鼓起勇气举着火折子小跑过去。
本该跑远的马正原地转着圈。
原野横卧在潮湿的草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发出低低的痛哼。
纪心言赶紧扶起他:“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