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得话明天,慢的话过两天,看东西卖的顺不顺。”毛九方指指大铁锅,“锅里有粥,你自己盛着喝。”
说完这几句话,毛九方又给自家弟弟下了个砍柴的命令,将人支了出去。
毛十方还是挺听他哥的话,拿了斧头就出门了。
毛九方等他走了,才穿上兽皮袄子,架着狗车离开。
纪心言独自喝了粥,又掰开韩厉的嘴,往里喂了半勺米汤。
比不上正经吃东西,但总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他的烧还没退,但面上的青筋血丝基本上不见了,蛊毒的影响似乎小了。
吃过粥,肚里有了食,连续一天两夜没睡觉,纪心言昏昏沉沉,她坐在凳子上,趴在床边睡着了。
仿佛只闭了一会儿眼,就被吱呀的开门声惊醒。
再看外面,太阳已经升到老高,起码中午了。
毛十方背着一捆柴回来。
他看一眼纪心言,嘿嘿一笑,把柴放到墙角,又将身上的兽皮袄脱了,挂到墙上,搓着手朝她走过来。
纪心言马上起身走向灶台。
“有现成的粥,我帮你盛一碗吧。”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自行盛好粥放到桌上。
毛十方确实又冷又饿,便端起碗随便吹吹唏哩呼噜地大口喝起来。
他边喝边问:“那是你情郎?”
“我家公子。”纪心言回。
“你是他丫鬟?”
纪心言抿抿唇,说:“亲戚。”
毛十方笑得暧昧:“表哥表妹的那种亲戚?”
纪心言走到屋外,用布包起一捧雪,拧了拧,回屋放到韩厉额头上。
毛十方见她不想说话,也不再多说,一会功夫就把锅中所剩不多的粥喝完了。
他到门外拎了半桶雪进来,全部倒入铁锅中。
韩厉额头滚烫,和着雪的布包很快融化,纪心言将它摘下拧干又去取了些雪。
才进屋走了两步,身后突然抱上来一个人。
“小娘子,反正无事,陪哥哥玩玩呗。”毛十方嬉皮笑脸地说。
纪心言扔掉布包,毫不迟疑地抽出匕首,径直划过他的胳膊。
毛十方嗷地一声叫,松开手,但见左小臂上鲜血淋漓。
“他娘的,给脸不要脸。”他面目狰狞,也不管胳膊上的伤,朝她扑过去。
纪心言动作比他快,先一步绕到圆桌后。
“别动!”她大喝一声,“再走你就要死了。”
毛十方愣了下,真得停下脚步。
“我在粥里下毒了。”纪心言说,“不用半柱香你就会毒发身亡。”
毛十方嗤笑:“想骗谁啊你。”
“信不信由你。我们东家是开药房的,我和公子二人深入雪山,自然要带些保命的东西。匕首是,金疮药是,毒药也是。”
毛十方暗暗试了试,未察觉有什么异样,狞笑着:“想骗老子?”
他说着又朝她扑过去。
纪心言绕着圆桌避开他,冷笑一声,又看眼太阳,似乎在观察时辰。
她的镇定自若让毛十方犯了嘀咕。
她穿戴奢华,匕首上还镶了宝石,从出刀到躲避的姿势像有功夫底子。
他哥也说过,她用的金疮药特别好使。有上好的金疮药,难保不会有上好的毒药。
毛十方抄起捅火棍,阴恻恻道:“抓住你我再找解药。”
他抡着棍子隔空打过来。
纪心言一声尖叫,左右仓皇躲避,一不留神从衣袖中掉出一个小药瓶。
两人同时看到。
纪心言脸色大变,冲上去就想捡回药瓶。
但毛十方比她更快一步,他一把抓起药瓶,狞笑着:“这就是解药吧。”
“还给我……”纪心言急道,“那不是解药。”
毛十方哪还听得进去,见她神色焦急,心下认定这必是解药。
他拔开盖子就往嘴里倒。
见他把药吃了,纪心言扶着桌边缓缓坐下,平复紧张亢奋的情绪。
她确实想过在粥里下毒,但杀人不是上策。
一来炎武司的毒药必定猛烈,她手里又没有解药,如果对方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罪不至死。
再者毛九方毕竟救了她二人,又下山去帮忙找人,毛十方再坏也是他的弟弟,伤了人后面的事不好交待。
可如果毛十方不听话,就如现在这样,她为自保也只能出此下策。
药是韩厉递给她的毒药,她故意演这一出就为了让毛十方自己将毒药吃了。
毛十方显然没有他哥哥聪明,也不如他哥沉得住气,他更贪图眼前的短暂的享乐。
这种哄骗的招术也就对他这样的人有用。
“吃多少?嗯?”毛十方问,然后又不管不顾地将整瓶都倒进嘴里。
见瓶子空了,他发狠地扔到旁边,凶神恶煞地朝纪心言走过去。
“老子弄死你。”
纪心言有点怕,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
她站起身,慢慢往后退。
毛十方刚走了两步,忽地一滴血从鼻子里滴到地上。
他抹了一把,不管用,越来越多的血冒出。
“这是怎么回事?”他瞪起血红的眼,“你给我吃了什么?”
鲜血从他眼角流下,如血泪,配着他扭曲狰狞的面孔,极为瘆人。
纪心言退到了墙边,再无处可退,她沿着墙一点点挪。
“我说了那不是解药。”她声音颤抖着说。
毛十方眼睛越瞪越大:“这是……这是……”
再多的话他说不出来了,血从他耳朵里流出,速度很快,像细流。
咣的一声,他倒了下去。
那血还没有停,一直从他身体往外涌,顺着地板缝隙一滴滴流下去。
纪心言手脚发凉腿发抖,她扶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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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毛十方死了。
纪心言没动, 她根本动不了。
她刚刚杀了一个人,不是一只鸡不是一条鱼,其实鸡她也没杀过。
但她刚刚杀了一个人。
她在地上坐了好久, 直到屋门传来咣当一声。
刚才她进屋时门没有关严,此时被山风一吹敞开大半。
破旧的门板吱呀乱晃。
她从地上爬起来,鼓起极大的勇气,将毛十方的尸体拖到屋后的雪地上,再用雪将尸体和血迹掩盖住。
她拎了大桶的雪到屋里, 将它们倒入大铁锅中, 和着之前已经烧开的水,很快化了。
用这种带点温度的水, 纪心言一点点把地板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水滴顺着木地板的缝隙流了下去,不多会便看不出明显痕迹了。
擦着擦着, 抹布忽地剐上一块木板边缘,纪心言没留意, 手一带, 竟将整块板翘了起来, 露出下面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木盒子。
短暂愣怔后,她打开盒盖。
盒子里放着一些值钱的东西。
十来块碎银, 两对不同样式的金耳坠,一个凤头钗, 两个水色普通的玉扳指,一个翠绿的翡翠扳指,以及一条缝了金线的红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