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醋味的言语从萧绎的口中说出,只是说出的那一刻,陆清微已经困的直接靠在手边的小几上睡了过去……
操劳了这么一天,她压根儿没听见萧绎到底说了什么,至于萧绎看她如今睡过去的样,这心里就算是有再多的醋意,到这会也完全没了。
寻了一条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就这么卧着,左右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又要起来了。
这几日新年,且有的忙活呢……
不过三更,外头梆子声敲起的时候,这永宁殿上下的宫人们就已经忙活了起来。
年初一陪伴皇帝用早膳,少不得德妃要早早前往,今年陆清微与萧绎才刚新婚,这顿年早饭自然是少不得的。
萧绎一夜没怎么睡,不过偶尔的闭着眼睛略醒醒神,听得外头的动静,掐算着时辰阻了外头要进来为陆清微换衣的人,让陆清微能多憩一会。
等差不多到了时辰之后,这才将睡的香甜的陆清微喊醒,让人为她更衣梳洗,顶着一张厚重且困倦的眼皮,陆清微跌跌撞撞的感受着困意的来袭,好容易在天亮时喝下了一整碗的参汤,总算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以一身藕荷色团绣海棠花蝶金双喜字纹对襟齐胸宫裙着身的陆清微,绾起了灵蛇髻,发髻之上只用青玉做饰,简简单单的却也不至于太过清减,叫人瞧着丢了五王府的份。
仔细打扮过一番之后的陆清微由身边的萧绎搀着一道先往正殿见过德妃。
今日里的德妃亦是一身宝石红锻绣兰花团金如意纹对襟齐胸长裙,长发绾起的青丝之上簪着一套赤金点翠红宝镶嵌的头面,庄重大气,仪态万方。
陆清微与萧绎上前磕头请安,德妃的目光只是带在了夫妇二人的身上,今日里倒是一句话都不曾多言,抬起手便让两个人早早起了,而后便带着自己的陆清微与萧绎一道出了这永宁殿的门,往紫宸殿而去。
一路上,这各府王爷各殿宫妃掐算着时辰与陆清微同萧绎们到的时间也差不多,各家聚集,现下里齐齐跪在这紫宸殿中与皇帝说着吉祥话,再一次的将昨日里恭贺着一年新禧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有皇帝在,且又是陪着皇帝一道用膳,此刻的殿内除了那恭贺新禧各家寒暄的话,旁的没有一个多言,连昨夜和自己呛了不知多少回的叶晚悠今早也是格外的沉默。
乖乖的坐在一旁吃着自己手中的吃食,不发一言的就这么静坐着,陆清微把目光扫到她身上的时候,真觉得这是换了一个人。
这会这位三王妃叶家小姐,才有那么点像是个太傅家千金的模样……
端着面具做人,是谁都会的,谁都端着一张笑脸,此刻陆清微也是一样,静坐着偶尔吃两口吃食,听各家说话便不再吭声!
而坐在上首的皇帝在此刻则将目光望向了底下各处,一张张桌子上,自己的儿女们一个个的,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一处……
那目光定在那一处的时候,忽然就不动了,不在移开!
“这新年新岁,朕瞧着你们一个个朝气蓬发,倒是真觉得老了,长久不见永兴,竟不知连永兴都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永和坐在一旁,也是瞧着成了大人了……”
皇帝将手中端着的碗放在了一处,在这一刻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每一个人的目光直接方向了那个并不起眼,甚至已经到了最后面的那一处桌子。
若不是皇帝的有意提醒,在这样一个时候,任谁都不会把目光放在那里的,可这会……
在这个时候,皇帝口中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有意义的。
被点名的永兴公主与比永兴公主还要小两岁的永和公主,在身边母亲的陪伴下一道向眼前的皇帝福身。
皇帝略点了点头,而后陆清微身边极有眼色的德妃开了口“永和还小些,倒是永兴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陛下发出这样的感慨,可是想好了人家,要给永兴做媒呀?”
德妃是跟在皇帝身边半辈子的人了,花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她们这些人看来,都是有目的性的,其目的性亦是极其简单的好猜。
孩子大了,到年岁了,无外乎就是议亲二字!
且皇帝又是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种话来,顺嘴接话必然是德妃如今要做的事情。
若不接这个话,叫旁人占了先机,到时候岂不是丢了面子!
“年末的请安折子里朕正好瞧见了凉州镇守使刘延上了请安折子,他在凉州多年,一个人也孤苦,朕打算着给他说个好亲事。”
皇帝的话顺着德妃的言语一路往下说着,话语其实已经很明确了,皇帝的这门亲事是打算说和到哪儿。
凉州城离边塞要紧之地可就是一步之遥,能叫皇帝派到凉州去做镇守的人,可以说是皇帝极看重,极要紧的。
皇帝把自己的公主拿出去给这位镇守大人配亲,可见这其中的意思。
陆清微瞧着现如今皇帝与德妃,甚至在场每一个人之间这种早有预演的做戏。
只看破不说破的听着,听着皇帝如何一点一点的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围场刺杀皇帝心里头不太平,宫里有人同契丹蛮夷勾结,皇帝这一招是想用女儿将边关将士拢络住,好让自己的边关固若金汤,不出现旁的枝节。
显然,这是皇帝想了许久的事情了,今日里只是借着个场合说了出来而已。
望着面上依旧笑的慈爱,俨然是为自己的女儿说和了场好亲事的皇帝,陆清微的目光在那一刻是放在底下的永兴公主身上的!
皇帝将公主发嫁给自己的重臣是为了拢络重臣之心的,可若是在新婚之夜,新郎发现自己娶下的公主并非完璧之身……
那这件事情,到时候就会成为君臣之间的一个心结!
这么个事情,就成了一个极其恶心的事……
这件事情,真到了有心人处,到那个时候,所引发出的事端可不是轻描淡写就可以抹平的……
陆清微一想到联下这一场姻缘之后所发生的事,现下的她不自觉的强咽了一口口水,在桌下紧紧的拽了萧绎一把。
她一个妇道人家都能够明白的事情,萧绎身为一个男人,不可能不明白。
若昨夜里她什么都没看见,萧绎也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她只会做个没事人,或许会为这位公主可惜一下,成了皇权之中的棋子。
可偏偏……
“永兴不过刚到年纪,凉州那地方地处偏远,她一个金枝玉叶,不说是金雕玉砌的养着的,那也是在这宫中娇养出来的,父皇怎么舍得永兴出去吃苦。”
“永兴才刚及笄,少不更事,这京里也有好人家的姑娘,父皇当可在挑一挑……”
也是在陆清微的手紧紧拽了一把萧绎的时候,这殿内永兴公主从前所累积下的好人脉在这会就发挥了作用。
大王爷这人一向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个,不看清现如今的场合,现如今的形势,张嘴就来的大王爷,直接就说了凉州之地的苦寒。
若非有二王爷忙站起来护着接了话茬,今儿个的大王爷不说遭一顿训斥,白眼自然是少不得的。
今日里是初一,年头上的喜日子,皇帝不能动怒,自然说发嫁的事情,公主也不好哭哭啼啼的说不愿。
皇帝便是故意挑了今儿个的日子说的……
大王爷一向口快,肚子里才刚有话还没思量三分,就已经冲出了嘴。
他一个王爷,皇帝的亲子,在皇帝跟前说凉州苦寒,可就因为那里苦寒,皇帝才要用联姻拢络住一个臣子的心。
现如今他这么张口就说……
陆清微在心底里忍不住的为这位大王爷叹一口气,也就是他,若换了任何一个人说那样的话,都不定要叫皇帝流放到哪儿去。
“朕知道你们素日里兄妹关系不错,行了,朕也就这么一说,你们也不必多言,这事以后再说!”
皇帝想说的话都叫人打岔着说不下去了,一下子没了心情,这会也就不再多言,摆着摆着手,就让大王爷与二王爷通通坐下,好好的把早膳用完。
“永兴公主不能发嫁凉州,若真发嫁凉州,新婚之夜,到时候那位凉州镇守使刘大人必定会和皇上生下嫌隙,你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吧!”
等一顿年早饭用完各回各府的路上,才刚马车的陆清微以最快的速度揪紧了萧绎的手,只让萧绎赶紧想法子,把这件事情给搅黄。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新郎新娘……
那可就来不及了!
到时候可就是长了嘴也说不清,皇帝与自己所信任的臣子生了嫌隙,他或许都不知。
“别慌也别乱,你如今着急,那宫里有比你还要着急的!”
陆清微担忧的是万千百姓,也担忧真到那时候,一旦出现任何错漏,补救冲在最前的自然是自己的兄长。
故而这会只让萧绎在还能挽救的时候,赶紧把事情掰正!
也是在陆清微急到不行的时候,萧绎这儿只让陆清微安心,比起如今陆清微所担心的,宫里会有人比陆清微更加着急这种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