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面纱又戴上,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准备看看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落脚。
多嘲讽啊,以前他能光明正大地跟这群人走在一块,可是就因为这么一出,自己好像就背负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罪名一样。
跟了一路之后,几个人进了泽鹿城最大的一家客栈。
也是,玄风剑派作为第一宗门,待遇自然是好的。
褚卫在门外等了许久,没看到人出来,便确定了他们的落脚之处。
可是如何联系,变成了一件难事。
褚卫眼神在上面看了很久,终是咬咬牙,离开了这里。
白天实在是不方便,人也太多,唯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回了客栈之后,他一天都没有出门,而是打坐休息,等着黑夜的到来。
他告诉自已一定按捺住,千万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午夜时分,整个泽鹿城都陷入了安睡,城内黑漆漆的,几乎没有灯光亮着了。
褚卫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口跳下去,一路往客栈摸过去。
他白天特地看过了,宋集住的地方。
宋集作为大师兄,没有跟旁人一间房。
褚卫丢了一块石头进去之后,很快便跑开了。
不一会窗户打开,他留下一点动静之后,便往郊外跑去。
宋集果然跟了过去。
郊外的野林子里,宋集看着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的女人,皱了皱眉头。
他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褚卫叹息一声,扯开了面纱。
宋师兄,是我。
宋集睁大了眼睛,惊诧道:褚卫,是你。
褚卫点点头:没错,是我。
宋集的眼神很怪异,那种怪异不像是突然见到他时觉得意外的怪异,而是有种欲言又止的怪异。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更加警惕地看着他。
你找我做什么?
褚卫苦笑了一声:我想见见师父,我知道他现在一定恨透了我,师姐的死我责无旁贷,但是她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宋集皱着眉:什么事情?
褚卫正了正神色:魔人的下落。
宋集这下是激动起来了,他虽然还是警惕,却是忍不住上前两步问道:你知道哪些魔人在哪里?
褚卫摇摇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师父,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问心无愧,从未曾屠戮同门,也从未勾结魔人,我需要将事情一一都说清楚。
宋集上下打量着褚卫,显然实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实性。
现在所有的宗门全都在追捕他的下落,可是这人竟然就在这么多修士的眼皮子下面,来到了泽鹿城,若是真有什么计谋,只要一声令下,褚卫绝对逃不了。
宋集思索再三,沉着声答应道:好,这事我帮你安排,不过玄天真人这两天不在城里,你需要登上两日,你住在哪里,到时候我好联系你。
褚卫沉默地摇摇头:住在哪里就不方便透露了,两天之后,我自然回来找你的,还希望师兄能替我将消息传到。
宋集一口应下。
以他的实力,其实他是有把握拿下褚卫的,但是一想到老祖的命令,他又沉默不语。
如今泽鹿城里玄风剑派能做主的人就是他,事关魔,不可大意。
宋集眼睁睁地看着褚卫离开,转头便将消息发给了掌门。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不管褚卫想见的是谁,都事关玄风剑派的声誉,他作为首席大师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必须要衡量清楚。
褚卫一心想见师父,根本不知道现在他在的立场究竟代表着什么。
两天以后,当他再一次到客栈见宋集的时候,见到的却不是宋集,而是围着他的昔日同门。
宋集站在最前方,满目歉意:掌门有指令,让我先将你带回玄风剑派,若是有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公开面谈。
褚卫看着这一群围着他的昔日弟子,或近或远,或害怕或惊诧地看着他,心里嗤笑一声:师兄早有此打算,大可以跟我明说,褚卫问心无愧,又有何惧呢?
为了不引起其他宗门的关注,褚卫连夜便被人掩护着从传送阵回了玄风剑派,送回了玄天峰。
但是,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之后,等待的不是解释,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带着雷霆之怒的藤鞭从而降,只一下便让褚卫重重地摔了出去。
玄天真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畜生,你还有脸回来!
褚卫被这一鞭子打的五脏六腑恨不得都移了位,他刚张开口,就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丝毫都没有想过,师父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么对着他下了手。
褚卫喘着气,慢慢地撑着从地面上爬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父师父你听我解释。
玄天真人显然一点都没有这个意思。
不管是不是褚卫害死的他女儿,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心里的那股怒火早就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
师祖的话成了耳旁风,除魔大会上的作保在别人那里或许会有所忌惮,但是在玄天真人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地作用。
玄天真人眼神如同看着死物一样地看着他:今日,我便用你的命来祭奠樱樱的在天之灵,褚卫,你可认罪。
褚卫苦笑一声,鲜血直从嘴角流下。
他以为师父至少会给他一次机会,可是现在才发现,真相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师父需要有个凶手来排解心中的丧女之痛,哪怕自己是无罪的,哪怕他真的解释了,今日这一死,他也是逃不了的。
褚卫心中悲凉一片,回来之前他还曾想过,他会好好认错,会用余生来弥补他未曾守护好师姐的过错。
但是,他未免自作多情过了头。
玄天真人似乎并没有要将他就地处决地意思,他一把揪住褚卫的衣服,消失在了原地。
看看这座碑,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么没了,你又凭什么还能活下去呢?
若说以前的玄天真人是温和有礼,带人乐呵呵的模样,如今的玄天真人却是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邪气,就像是由着心底地那股子黑暗将他整个人给包围掌控了一样。
褚卫被这两鞭子打的心神巨震,连着墓碑上的都看的不太分明。
刚从魔人手里逃出来,没想到一朝回到宗门,却是这般下场。
他大概今夜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褚卫咳嗽了两声,便是这两声都让他心口疼的慌。
玄天真人抬手招过他的剑,一剑下去便挑了他的手筋。
巨大的疼痛让褚卫眉头都皱了起来,可是他一声都未曾吭过。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下,几乎让玄天真人目次欲裂。
褚卫手腕处冒出的血里,竟然带着魔族特头的气息。
这气息如此的浓烈,即便是换个筑基期的弟子都不会看错,更何况他这个一峰之主。
玄天真人暴怒道:你个畜生。
转手又挑断了他另一边的手筋。
褚卫紧咬着牙齿,唇齿间呢喃着问道:师父你当真不信我吗?
玄天真人咬着牙,嗤笑一声:信你,信你是怎么杀了我最难心爱的女儿吗,信你身上的魔气是自己跑来的吗?
又是一剑斩过,脚腕处深可见血的伤痕,昭示着他的脚筋也被挑破了。
褚卫一边咳嗽,一边开始狂笑起来。
他不过也就只是个少年,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倔强和愚忠。
若是他的死能让师父心头痛快一点,那就是死了又如何呢,就当是报答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教导,以后,他褚卫就再也不欠玄风剑派任何东西了。
孑然一身而来,孑然一身而去。
褚卫眼角划过一滴泪,随后闭上了眼睛。
玄天真人的剑带着滔天的怒火自上斩下。
现在若是不能将褚卫给解决,一旦让师祖知道,那就再难寻到机会了。
然而就在这一剑之威当头罩下的时候,褚卫一直簪在头上的那根簪子却是突然间爆发出极为强劲的力量。
耀眼的光席卷着玄天真人难以抵抗的力量,竟是将他给震得飞了出去。
这灵力这上面的灵力,分明就是老祖的。
褚卫缓缓沉沉地意识里,似乎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将他给包围。
青衣白袖将褚卫给抱住,空间犹如被撕裂了一样,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褚卫身旁,将他圈住。
谭正清,我的话,全当是耳边风了吗?
随着这话音落下,一股极强的力量朝着玄天真人当头罩下,比之刚才的力量还要强上百倍。
玄天真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褚卫手脚筋全断,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唯有抱着他的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在这一刻竟是让他如此的安心。
他动了动唇,喃喃道:你怎么现在才到。
褚卫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瞬间还有些茫然,屋子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暖意。
他抬着手遮住眼睛,却是在抬手的时候微微愣住。
他的手脚筋不是被挑断了吗?
意识还沉浸在玄天峰的褚卫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入眼的竟然纯白色的天花板。
天花板!!!
褚卫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不是玄风剑派,不是玄天峰,没有魔人。
脑中一片钝痛,那些模糊的,清晰的,或者说是缥缈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飘荡。
褚卫是我道侣,谁动他,便是动我。
师祖,你放我出去吧,何苦为了我与整个宗门世家为敌。
我现在也算不是上人族了,我的身体里留着魔族的血。
这血不是我的,那我便放干这一身的脏血,我褚卫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心。
好痛,好难受啊。
脑海中的钝痛让褚卫几乎有那么瞬间失去意识,直到有人将他抱住。
卫卫,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嗓音,还有身上这股令人心安的气息,让褚卫原本激动的心神逐渐安静下来。
他的双目还有些无神,似乎没能从那场错综复杂的梦里醒来。
褚卫抬手揪住华榕的衣服,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师父。
华榕紧紧地搂着他,抬头亲过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唇,一声一声地安抚着。
卫卫,梦醒了,那一切都是假的,别怕,我在这里,是我来迟了,对不起,对不起
褚卫眼神还有些涣散,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觉得思绪混乱的很。
现实和梦境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
这场梦做的太久了。
他沉默的样子让华榕觉得害怕,觉得无措,他看着褚卫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样子,抬手覆上他的脸颊,将人压在了被子里,猛地亲了下去。
尽管意识还是沉浮的,可是这种下意识的亲密动作却好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一样。
褚卫还是循着他的方向回应他,紧抱着华榕,死命地扣着他的脖子。
就好像扣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良久,两人才微微分开。
褚卫有些无神的目光终于对焦。
他的眼神落在男人地脸上,像是终于记起了什么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褚木生呢,他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褚卫:我徒弟呢?
华榕: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就是醋)
。感谢在20210907 23:28:12~20210909 23:1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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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温泉
其实褚卫还有点现实与梦境在交替着缠绕的感觉, 但是他猛地想起之前在那间墓里,褚木生全身是血躺在棺材的样子,奄奄一息。
他将褚木生丢进了伞里,但是若不及时治疗的话, 那肯定是活不了的。
华榕看着他还迷迷糊糊的呢, 就知道问候他那个小徒弟了, 说不酸显得太假,但要是酸吧, 跟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计较,显得自己没肚量。
他顿了顿, 轻声道:他已经没事了, 活蹦乱跳的, 能吃能睡, 有事的人是你, 你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
褚卫看向他,脑袋还有些混沌, 迟疑地说道:半个月?
可是他感觉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那么真实,那么痛, 又那么历历在目。
华榕捏住他的手,揉了揉因为久睡而导致的肢体僵硬。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做这些动作,加速血液的循环, 就是为了能让褚卫醒过来的时候更加舒服一点。
褚卫愣愣地任凭他动作, 只是眼神却是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他又不傻子, 怎么会想不通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梦境应该还没完,后面肯定还发生了好多的事情,但是却被中途给打断了, 他被强行给唤醒了,醒在了他最痛最生不如死的时候。
褚卫垂下眸子,低声问了一句:雷鞭之刑,疼吗?
华榕手里的动作一顿,笑道:卫卫,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他说的轻松,可褚卫听得心疼。
以前的种种似乎随着这场梦在他的面前拉开了序幕。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爱人精心安排好的。
他跟师父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他能一路走到今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这个男人在背后默默地守护着他。
褚卫不知道背后下手的人让他回忆起这段过往究竟是为了什么,此时此刻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这辈子谁也别妄想将他们两个人给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