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刺耳,却得到了围观群众的一致认可。
唐大姐也跟了过来,早就看不下去了,闻言忙附和道:“可不是吗?别说是人家大姑娘了,就是人家离了婚带了孩子的,一听我给她介绍的是咱们老坞堡的杨家,立马就摇头咂嘴了。问她为啥啊,就我回我三个字,惹不起!再问她谁惹不起啊,人家干脆白我一眼,说我明知故问,想坑她。”
钱婶子腿脚不好,还指望唐大姐帮衬一把地里的农活,加上来的路上唐大姐就叮嘱过要帮一帮晏姝,于是她也附和道:“就是,你刘彩玲要是个好的,那人家毛家的闺女为啥一等你家小杨回来就把娃娃亲退了?你不会真以为是人家配不上你家小杨吧?人家哥哥可是砖瓦厂的厂长呢!”
“可不是吗,你可别再嚷嚷了,本来知道礼堂那里事情的人不多,被你这么一闹,全村都知道了,你让小杨这脸往哪搁?”唐大姐很懂怎么扎心,说着又补了一刀,“别到时候小杨真的想不开自杀了,你再来怪人家晏姝没早点对他负责。”
这话说得在理,杨怀誉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再次撒泼道:“听到了?你听到了?就你这样整天胡搅蛮缠,谁家敢把女儿嫁过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不嫌弃我的,你就知足吧!”
嘿?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了?
可刘彩玲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很是孤立无援,只能焦急地等何桂凤去找杨正德过来。
这左等右等,就是等不着人。
刘彩玲一张嘴敌不过一百个舌头,最后只好先不吭声了,憋着一肚子窝囊气,气得脸色铁青。
杨怀誉见她消停了,总算是总了口气。
果然,对付他娘这种人,就得豁出去不要脸皮跟她对着闹。
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会跳江割腕毒|鼠强;她会撒泼胡闹叭叭叭,他会卖惨装乖哭唧唧。
看谁技高一筹了。
这会儿他耳朵终于不用再被他娘的女高音折磨了,他便转身,走回晏姝身边,牵着她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脚面子:“三姐,你会不会嫌弃我娘太闹腾就不要我了?你要是出尔反尔,那我可是会哭给你看的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是要把这场戏做足了,是他死缠烂打要晏姝对他负责的,是他上赶着黏糊糊的甩不开,是他像个狗皮膏药,跟晏姝无关。
这么一来,不管她娘再想叭叭什么都不占理了。
他这叫什么,这叫撒泼男人最好命?
也许吧。
他没有勇气去看晏姝的眼睛,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丢脸。
晏姝回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好看的指关节:“怀誉,你不嫌弃我一穷二白就好。等会你爹来了,你让他和你娘商量一下,该怎么就怎么来,大不了我多上一两年工,攒攒钱,正好咱再熟悉熟悉。你说呢?”
“好啊姐,听你的。”杨怀誉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想着回头把安置费都给晏姝,那就不用等了。
反正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结了婚之后还不是左手倒右手,没区别。
再说了,他把安置费捏得死死的不让他爹娘碰,不就是为了娶晏姝吗?
至于是娶还是入赘都没区别,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分家协议书已经签了,只剩搬东西了,就算名义上叫入赘,也不影响什么。
反正他的田亩和房子,都是要上交给晏姝的。
他只要晏姝就够了。
一想到他这次可能误打误撞真的能跟晏姝走到一起,他就格外的激动,也格外的羞涩,怼他娘的时候倒是中气十足,这会儿却又开始害羞了。
只是跟晏姝握着手而已,却已经臊得他没有勇气去对视了。
晏姝见他羞答答的,特别想笑,这家伙是不是天生是个戏精,戏弄他娘的时候有模有样的,这会儿又是一个纯情小狗狗了。
真是不得了,天然撩啊!
弄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悸动。
这样帅气又深情的男孩子,谁不喜欢啊。
啥都别犹豫了,拐回家就是!
不过,她刚准备让晏婉去催一催她娘一起过来商量一下婚姻大事,那边何桂凤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得了,不得了!”
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等她语无伦次地说完发生了什么,杨怀誉忙看了晏姝一眼:“姐,我等会再来。”
何桂凤说了,说他爹打鱼的时候心绞痛摔河里了,刚被捞上来,还在赤脚医生那里抢救呢,让他赶紧回去看一看。
人命关天,杨怀誉再怎么着急自己和晏姝的事,也不能不管他爹死活啊。
只能跟晏姝解释了一下,晏姝一向通情达理,忙叫他赶紧过去,她也陪着去看看。
杨怀誉没有犹豫,牵着她的手就要走,结果何桂凤却忽然拦住了他:“怀誉啊,你爹落水了,衣服都扒了,你带三妹过去不合适,走吧,你自己先回去看看。”
杨怀誉没有怀疑,一想也是,毕竟他爹年纪大了有点发福,落水后肚子里少不得要灌入一些河水,肚子一鼓,可不得把衣服扒了吗?
于是他叮嘱了晏姝一句:“姐你先找媒人,我看看我爹就来。”
晏姝见何桂凤那目光闪烁的样子就知道这事不对,不过她不好说什么,万一人家爹真的出事了呢?
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于是她松开了杨怀誉的手:“你慢点,别着急。”
见杨怀誉都走了,围观的乡亲们也就慢慢散开了,该上工的上工,该去公社的去公社。
王谷丰昨天就请了假,今天又迟到了,再不去不合适。
但是他临走前,特地找到了晏姝和晏楚炀,拿出三十张大团结,一张一张点清楚了:“叔,我真的喜欢三妹,我也会对她好的,叔你考虑考虑,这钱我先放你这里,你要是同意了就别给我了,要是不同意,就……就当我借给三妹跟小杨结婚用的。”
王谷丰说到后面,眼睛里已经包着一眶泪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没戏了,他样样都比不过杨怀誉,就连钱都不一定比得上,这三百几乎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底了,他手头就只剩二十几块钱了。
但是为了晏姝,他这只铁公鸡愿意努力拔几根鸡毛下来,哪怕刮点铁屑也行啊。
晏楚炀没打算要这钱,不过没等他把钱推回去,王谷丰就一扭头跑了,跟撒手没的泥鳅似的。
晏楚炀无奈,看着晏姝:“要不,把这钱还给他爹娘?”
“还是还给他本人吧,晚上我去还,爹你收好了。”晏姝说着,低头看了眼刚刚扑过来的晓萌,这小家伙正抱着她的腿,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蛋,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呢。
“娘,你去哪了,昨晚都没有回来。”萌萌从小到大都是跟晏姝和晏婉一起睡的,所以昨晚晏姝不在也没啥不习惯的,搂着小姨也可以睡得香香的。
不过早上起来还是没见着自己娘,孩子的心里多少有点茫然了,这会儿见着了,可不得凑过来黏糊一阵子嘛。
晏姝便把她抱了起来,亲了一口:“娘昨晚打毛猴子去啦,萌萌有没有听小姨的话呀?”
“听啦,萌萌最乖啦。”晓萌也亲了晏姝一口,香香软软的小娃娃,啵一口能让当娘的美上一整天。
晏姝抱着晓萌往里走:“爹,这事看着有点胡闹,不过我想跟你说一声,要是小杨那边意志坚定,我是愿意跟小杨结婚的,所以爹你还是跟我说说吧,要准备些什么才行。”
毕竟她不记得自己跟宋骞结婚的时候都置办了什么了。
她也不想去想,太痛苦了。
她相信一定是因为宋骞和她曾经深深相爱的缘故,所以才会成为她不敢触碰的禁忌。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封存起来吧,她要做个自私的人,往前看,和晓萌一起健康顺遂地活下去。
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啃老了。
她爹娘和哥嫂已经分了家,家里的田亩都被哥嫂拿走了,为了养活她和晏婉以及晓萌三个,她爹只能不断地接木工活来做,娘也在一针一线地做绣活拿去绣品站换钱。
以前她爹给亲戚家打个床具什么的只会象征性地收几个鸡蛋,可现在,她爹为了养活她们,不得不豁出老脸,加收了工钱。
就像这次给堂哥晏卫华打的婚床,除了鸡蛋,还另外要了两块钱。
她爹干活利索,一张床一个礼拜就能搞定,不过为了弥补一下自己多要了工钱的愧疚,他特地在床头做了木雕,比翼连枝的寓意很好,相信晏卫华应该会感到高兴的。
晏姝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即将完成的婚床,满心的唏嘘。
不过,这婚床倒是提醒了她一个事儿,那就是她命定的黄金搭档,搞事二人组的堂嫂田雪婵就快来了。
婚期在下个月,也就是说,她就只剩一个月的清净时间了。
这位堂嫂,可是个标准的作精,因为住得近,一前一后的关系,所以经常跑她这里来撺掇她一起给沈玉璃惹事。
可人家沈玉璃是女主角啊,她可不想招惹沈玉璃。
虽然她在原著里是沈玉璃害死的,但是她对沈玉璃并没有什么仇视敌对的情绪。
沈玉璃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那都是被逼急了才回击的。
她唯一有意见的就是,沈玉璃反击的方式有些残忍,居然用宋骞来骗她。
那么她为了不再给沈玉璃留下“宋骞就是晏姝的禁忌”的印象,更应该找一找第二春了。
等她老公孩子热炕头了,谁还会怀疑她放不下过去的事啊。
这么想着,她忽然期待小杨的到来了。
她把晓萌交给了晏婉:“四妹,你再带会萌萌,我去扫盲班挣工分。爹,我和小杨的事你记得跟娘说,还有王老哥的钱,记得收好。”
晏楚炀摆摆手,让她赶紧去,别耽误事儿。
*
杨家一片寂静。
杨怀誉站在堂屋里,看着手里拿着镰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的杨正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骗了,这馊主意一定是别人出的,他爹可没有这么阴险!
他阴着脸看向何桂凤:“婶子,你给我一个解释。”
何桂凤能有什么解释,不用解释,直接兜底:“你大哥出的主意,让你爹以死相逼。”
“你们想要怎么样?”杨怀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他被他哥坑了。
一定是嫉恨他知道了他隐瞒的那几亩地!
这么想着,他冷笑一声:“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想让我把竹坡的一等地让给他是不是?”
“光是一等地?”杨怀旭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笑着站到杨正德旁边,“爹,你告诉他,我们老杨家的地,你愿不愿意让他拿去养那个臭寡妇?”
“怀誉,你要是铁了心跟她过,你就把地留下来,不然我只能死给你看了。”杨正德本来不想帮着大儿子抢小儿子的地的,可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特别惊讶也特别寒心。
他一直觉得小儿子这么着急分家,肯定是有原因的。
现在他知道了,这原因原来是出在了晏姝身上。
只怕是那晏姝勾引了怀誉,哄他分家把地骗过去养她们母女俩。
他为了保住家里的地,不得不答应了大儿子这个阴损的主意。
杨怀誉孝顺又懂事,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就算一时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也应该分清得谁轻谁重,只要做老子的以死相逼,想必就可以逼他把家里的地交出来。
等他没了地,哪个女人还愿意跟他?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把地交出来,杨正德就直接“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