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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清醒,想要跳出缺口往回跑:快,先别说了,他们可能发现不对劲,要回来了。
  然而,他根本没拉动闻姚,反而被闻姚一把按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我们赤手空拳根本没办法!
  闻姚气定神闲:陛下,不用着急。这场面,你没算计到,我却是算到的。
  钟阑凝在原地,眼睛慢慢睁大,只见密道尽头竟出现了亮光!若干盏火灯飘摇而来,越来越近这不是刚才那批恒泽公的私军!
  那天帮你假死的人也来了清辞寺!
  闻姚凑近了,呼吸声打在钟阑的侧脸: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恒泽公的第三支队伍会从密道而来,所以让人提前蹲点。刚才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会在密道出口遭受围困。他们怕你秋后算账,跟我离开也是一条路,注定会投降。
  钟阑如何聪明,霎时间在脑中串联出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动机。
  恒泽公的这批高手异常难得。这样一来,你的势力会迅速扩大你要回南穹夺位!
  闻姚在钟阑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中体验到第一次征服的体验。他的语气变得极温柔,但让人不寒而栗。
  我本无野心,只想活下去。是陛下您,让我有了目标,有了野心。
  钟阑瞳孔紧缩。
  原著中,辛国君对待质子异常恶劣,甚至弄出了好几条人命,也正是这样最终激发了闻姚的报仇之心。但这三年,闻姚虽受冷落,却远不至原著那样。如果没有其他的目的,闻姚极有可能没有争霸之心!
  剧情线在自我弥补,给了闻姚新的争霸动机。
  这动机是什么?
  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想杀了我?
  我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都必须争取,而不是等着别人送上来。
  如果我有能力,就不会成为被你挑选的玩意。
  如果我有能力,任何被我踏平的地方,都是我的;任何被我征服的人
  他挑起钟阑的下巴,异常痴迷:就连心,就连魂魄都只能是我一人的。
  手下们提着火灯终于到了这边,狭窄的密道被照得灯火通明。
  殿下,那些人都投降了,而且十分愿意跟我们去南穹。
  您之前从恒泽公那儿得来的钱也都打包好了,清点足数。
  一切风声都未走漏,随时可以启程!
  闻姚的半脸被灯火照亮,一半绝色艳丽,一半藏于极端浓烈的黑暗与欲望。
  我知道,如果你未病发,现在的我控制不了你。
  但再见到的时候,即便你也不能阻挡我。
  钟阑跌坐在地上。摇动,光晕在他惊异、疑惑的眼睛与下颚线、脖颈间晃动。
  闻姚接过属下递来的剑,倒映出钟阑的脸。
  剑尖挑起了他的下巴。
  再见了,我的陛下。你要记住,我将来进行的每一场征服,都是为了你。我才是闻姚。
  第14章 美人
  清辞寺之变后,钟阑变得消沉了很多。
  他和原著一样成了闻姚的目标。原著是为了复仇,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他能明显感受到闻姚的恨意,等着自己的绝不是好事。
  自从那日分离,闻姚再无消息,然而越如此,钟阑不安越甚。
  春深蝉噪,李全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陛下,先前一直在宫里寻不到人,后来奴才们寻着了御用木匠的小徒弟。他曾跟着木匠进过宫,那日落辰斋报修了桌椅,就让他去修了。也就是说他不仅接触过菩提木簪,也见过闻公子。
  钟阑剪枝的手一偏,一枝完好漂亮的侧枝掉落。
  他连忙让人收拾好殿堂,招手让人进来:他喜欢的女子竟是个木匠,真罕见不过,只要他喜欢就好。
  李全懂了眼色,欠身让出,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位行为局促的美人翩翩而来。
  美人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场面,穿着锦鞋,脚踝僵得不会走路,笨拙却可爱。腰肢纤细,细柳扶腰,青发如丝,眼波如丝
  等等!这怎么是个男的?
  李全无辜:陛下,木匠的小徒弟就是个男的呀。
  美人胆怯地缩着脖子,施施然拜了下去:草民李运柏拜见陛下。
  钟阑大眼瞪小眼,抱着手臂打量了他半天,终于招手把李全叫到耳边,窃声:你确定吗?
  陛下,这次准没错。李全正色,奴才们把人名都翻遍了,就这一个既碰过菩提木又见过闻公子的人,错不了。
  钟阑摸着下巴,看向脸色惨白的美人。
  起来吧。你为何如此怕朕?
  李运柏瑟瑟发抖:草民家中欠债难还,师父说草民只能卖身入宫还债。草民手艺尚可,尚宫局能给一个好价钱。因此草民一见到宫殿,心里就犯怵。
  钟阑眼睛忽地睁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想出这个法子是去年初冬,李运柏低着头,身子是年前净的。现在还在养着,等旨入宫。
  钟阑:
  完了呀,完了呀,连时间都合得上。
  这个世界的确有部分贵族崇尚男风,但男风被世人不齿。钟阑给闻姚的许诺是建立在他自己能建功立业的基础上的。若闻姚还是那个没有还手之力、寄人篱下的质子,就算钟阑再偏爱他,他又怎可能开口向钟阑讨一个男子呢?
  难不成让钟阑封一个男子为公主?
  怪不得闻姚那小子突然变了态度。他原先只是个无法自保的质子,根本无力替李运柏还债,结果李运柏被逼得成了太监。就算他后面性情大变,从恒泽公那儿坑来了大笔银钱也为时已晚,将这罪过栽到封建头头、吃人吞骨的钟阑身上。
  起来吧。李全,给他安排个干净屋子居住。
  李运柏异常惶恐:谢陛下。
  傻孩子,钟阑一脸怜悯,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李运柏,从今往后都别怕了。
  春去秋来,大半年过去。初冬的寒风又再起,秋日的薄衣还未换下。
  殿下,二皇子、三皇子府上都控制住了。暗卫从屋檐翻下,跪下禀报,消息全未走漏,已照您吩咐,请戏子临摹皇子身段,扮演二者偶尔上街,以防有人察觉。
  寒光薄刃,骤然锐利劈向靶心,将精钢铸成的靶子一刀两半。
  闻姚的肩更宽厚了,眼神专注,汗水顺着下颚、锁骨、肌肉一路向下,打湿了衬衣。手指紧紧握住刀柄,在收刀抽刃快不见残影。
  暗卫低着头,呼吸凝重。
  几日不见,主上练习的功力又有精进了。
  闻姚将刀放到武器架上,随手拿汗巾擦拭脸庞,淡淡回道:辛苦了。
  此乃臣等荣耀。
  你们盯着皇子们,闻姚穿上外衣,伸开两臂,候着的小厮立刻来整理礼袍,我要去见好父皇了。
  南穹深宫,层叠纱帐之内,呛人的烟草味熏得人嘴里直泛苦味。
  父皇,儿臣来了。
  床上的老人怒目圆瞪,一见到闻姚就激烈地扭动起来,但他根本无法起身,只能用喉咙发出刺耳含糊的咯痰音:孽孽畜
  父皇,小心呛着了。闻姚温柔地扶正他的头,小心病重,儿臣又得用千年人参吊着您的命,让您凭白遭罪。
  一切宫人全都立在殿外,眼观鼻鼻观心,肃穆不言。老人愤恨模糊的咒骂与床榻的撞击声仿佛一阵不易察觉的风,被整座宫殿丢在脑后。
  南穹君终于绝望了,安静地抬起皮肤层叠的眼皮,祈求垂怜似的看向那红衣男人。
  父皇,儿臣今晨让礼部改了典法。往后南穹皇帝不穿黄袍,只穿红衣,您说这好吗?
  南穹君无力地动了下眼皮,仿佛在说:随你吧,管不动了。
  闻姚笑着替他掖好被角:幼时母后给儿臣做的衣裳都是暗红鎏金的。可后来,儿臣必须得学会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就连衣服都只穿黑的、灰的,因为那样楚楚可怜,能让妖妇心里满足,就能少苛责我与母后些。可儿臣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暗红鎏金。
  杀了,杀了杀朕。
  闻姚摇头,像是在拒绝孩童无礼的要求:儿臣怎会弑父呢?儿臣只会让您好好活着,看儿臣成为天下之主,然后,让一切尝过的苦难都回报到罪人头上。
  生不如死。
  今夏,南穹君病重。
  不受宠的嫡长子本被传了死讯,却再次出现在京城,插手了夺嫡之争。
  各国虎视眈眈,等待着政权更迭那一刻,然而后续再也没有半点消息南穹君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各位皇子的争斗也再无下文。
  入秋,南穹突然发动了针对邻国的战争,出人意料地吞并了小国南齐。
  诸国猛然惊醒:南穹君根本没病重,这都是南穹自导自演的,就为了让诸国放松警惕!
  然而为时已晚,南穹以一己之力连吞周边两小国,竟让各国不敢轻易攻击试探。
  深宫露重,垂帘之后,端坐着红衣身影。昏黄炷影伴随着呻|吟,编钟肃穆之声回荡。
  孤已一年拒绝听闻他的消息了。
  臣子跪在堂下,举着一个卷轴:这周的消息已来了。
  朦胧的身影随意抬手挥了挥,然而指尖在半空中绷紧了,像是在压抑某种欲望。
  压抑还是失败了:呈上来吧。
  绸卷铺展,那道身影先是从容优雅,后来忽地直起脊背。
  李运柏面容姣好,擅木雕,性柔和,然已失势为阉人之身。
  辛国君宠爱李运柏已月余,今为其废除太监净身,宣称有损民生,非天意所向
  李运柏居住云宫数月,享皇子之俸禄。
  咔的一声,桌上的毛笔被掰断,木屑顺着指缝而下。
  我的好陛下,您又找了一位与他相像的人?
  第15章 化妆
  时间荏苒,又是一年过去,天下局势大变。
  原本以辛国为首的同盟每两年会在辛国边陲的行宫聚首,今年南穹率先提出承办聚会,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其他小国立刻变得微妙起来,都在盼着一场新贵挑战旧权的大戏。
  然而,钟阑刚收到消息却很高兴:去南穹!
  不久之后车队启程,经历五日终于行入南穹境内。
  天色已晚,众人离城还远,就近挑了一间客栈包场。
  店家汗颜:诸位贵人,实在抱歉。小的们已经努力清场了,可还有位高权重的大人不愿离去。这,小的们实在也没办法呀。
  我家公子无意与诸位争执,不愿离去实在因为腿脚不便。如今天色已晚,也请诸位海涵。公子出身京城徐氏,有家族信誉担保,为人正直。我们住在二楼,今夜不会外出,也绝不会打扰各位。
  众人回头。一个仗剑的青衣少年立于楼梯口,清秀正直,正对着门外诸位作揖,看身段模样也是个少年英才,能有这样家仆,主人必然出身名门。
  侍卫皱眉,神色不善,正打算回绝。
  忽然,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轻轻道:与人为善,就请他们留下吧。
  青衣少年表情微变,定睛一看。众人簇拥之间,一个玄袍青年面容如玉温润俊秀,脸带浅笑。
  他立刻作揖:谢贵人。
  说完,他万分急切地转身,直接上楼了。
  众人上楼入住。车队里的大厨借用后厨准备膳食,钟阑的晚餐送入房里,而侍卫、太监们则围坐在大堂里吃晚饭。
  他们下楼时发现最角落的一桌已经摆上了菜,刚才的青衣少年正在为徐公子布菜。
  徐公子着红衣,身形瘦削,在室内也戴着幕篱,宽大的白纱垂至脚踝遮掩身形,只有脸庞的白纱被掀起一角以便进食,露出的下巴尖细且苍白,与手一样没有血色。他夹菜的动作很慢,连筷子都很难控制。
  诸位恍然。原来这公子是这么个病秧子,怪不得无法离开。
  他们放下警惕与好奇,自顾自开始吃饭,虽然不能喧哗吵闹,但也开始放松地交谈。
  还有两日才到南穹行宫,以往在自家开会可方便多了。
  这两年南穹攻城略地,吞并三国,一举从小国成为一方霸主,想来也是不会再甘心当附庸的。
  陛下仁德,谁人不知辛国可是当今独一份的安居乐业之地?你也别涨他人志气。
  徐公子拿筷子尖在空盘里毫无目的地点着,似乎对菜色兴致寥寥。
  忽然,大家八卦的话题开始偏移。
  这李运柏倒是独一份。
  对啊,这次开会是正事,国君还一定要带他出来,不仅如此竟然同乘!
  当年国君宠爱公子姚倒是和如今很相像。哦,后来国君还宠爱过一个闻公子,不过时间太短,倒是没人记得,排不上号。
  筷子尖狠狠撞上盘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大堂里盘子碰撞声此起彼伏,无人在意。青衣少年小心地凑到徐公子耳边:殿下,怎么了?
  盛云,问后厨要一份生苦瓜来。
  是。
  盛云捧着苦瓜回来,胆颤心惊地看徐公子毫无波澜地一边听八卦一边把苦瓜往嘴里送。
  你们听说了么?刚才陛下要人送热水上去。
  李运柏和陛下住相邻的两间,但这人啊,可一直待在陛下房里。
  砰徐公子猛地拍桌起身。
  大堂里众人霎时静默,回头看向角落那桌。
  徐公子像是被桌腿绊了下似的身形两晃。盛云立刻过来撑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