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往日的性情,该是不会如此的。
也不知是否心有灵犀,谢厌目光落在她秀美的眉眼,敏锐地发觉到。
他静了一下,抬手拭去尹婵额角的一滴汗,薄唇喃喃,却似虔诚道:“春雨蔷薇,粉腻袭香,我独爱她。她不可方物,理当得到许多人的爱慕,我不能阻止,只愿日日夜夜守在身旁。花枝向着旁人倾倒,我就浇花,施土,年复一年,终有倾回的一日。”
尹婵愣住。
听他一声一声,缱绻绵绵。
宅邸也被谢厌移栽了挂满墙的蔷薇,在长廊尽头,她失神地看去。
朱粉含香,霏红落沿。
她心口被勾得慌慌张张,震惊地后退,却已抵廊柱,再无逃脱的可能。
恰是此时,一下属捧着请柬跑来。
打断了两人被覆了情暧的氛围。
尹婵见他往下属看去,便蓦地偏过头,手心压在胸前,轻轻喘气。
“公子,这是乡绅们送来的请帖。”
下属颇为紧张地传话。
谢厌往他手里看了两眼,琢磨时辰,似乎已知晓帖中内文,双手不自觉往后负着,轻轻一咳:“念。”
说归说,余光悄悄瞄了尹婵一下。
尹婵还在往蔷薇架子看,没注意他。这样让谢厌有些窘迫,倒是下属微愕,不解地顿了顿。
每逢春初,便有这些帖子送来,但公子每每都推拒了。
今日怎么……
半晌没有声音,谢厌目光淡淡扫向他,下属双手一紧,立刻展帖,念道:“适逢三月,大地回春,公子生辰在即,原州万千之喜。薛某府内略备薄酒,盼公子尊驾,三生有幸,敬上。”
尹婵心口猛地一跳,收去了端详蔷薇的念头,凤眸瞪大,惊喜亦紧张地问:“公子的生辰?”
谢厌先是声音淡淡地挥退下属。
扭头,眼巴巴看向了她。
那莹亮瞳眸含着急切,谢厌自认一颗心正突突发跳,下颌微收,十分矜持地点了个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栀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小谢啊……太太塑造的这个人物实在是太好了!】
-完-
第57章 、找到
◎鬼使神差的,尹婵唇有些干。◎
“阿秀——”
翌日,初阳。
阿秀听到这声时立刻从甜梦中睁开眼睛,想到昨儿尹婵说的,紧着起床,洗脸篦发,急急推开房门。
院中,尹婵拾掇齐全,笑盈盈地朝她招手。
阿秀有些困,过去挽着尹婵的手,甚是敬佩:“小姐起得真早啊……”
尹婵捧着脸颊,轻轻嗯一声,虽有些臊却是拉着她往外走:“两个时辰内,要把原州逛完,你且快些。”
春困得很,阿秀嘟哝:“谢公子的生辰还有十来天呢,小姐急什么。”
尹婵笑眯眯道:“这你便不知了,虽是十日,但我赠他生辰礼,定不能随意,想来需得挑个三五日。再后,乡绅们递了帖子,说不准他都是要去的,一来一回,几日又没了。你瞧,可见十日虽多,却也不经用啊。”
听她喋喋不休,阿秀哼唧:“知道了,小姐可别再说。”
尹婵伸手点了点她鼻尖,但笑不语。
生辰礼是惊喜,待当日再揭开真面目。楚楚是谢厌的人,尹婵便没叫她陪着,只唤了阿秀。
说来在原州一段时日,不曾把街巷走完,但对左右路径已了然于胸。
她托腮想了想,决意先绕河岸的商铺走。
四周情状,与上次来时相差无几,江面停靠大大小小的商船,忙着卸货。
尹婵遥遥看了两眼,转身,走进一旁的珍玩铺子。
三月的商船已进出多道,往年只月初出发,但去岁深冬大雪,各家各户废了许多东西,便商量着多去几趟。
像现在停在江岸的商船,便是第四次了。
领头负责的仍是李大,照旧如以往每次,站在高处主掌全局。
毕竟岸边人多,稍有不慎,货物不明是小,若被原州外的山贼土匪等钻了空,便为大事了。
今次货物甚多,忙了快一个时辰,早饭也没吃。
李大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看商船要空了,松懈下来,去早食铺子。
很快,拿着一块烧饼边啃边走。
到岸边,见卸货的人都围着,李大拨开众人挤进去:“都愣着干什么?”
一男子指向躺在江岸的三人:“李头儿,方才打捞上来几个人。”
“啊?”李大嘴巴张大。
三人浑身湿淋淋,脸色青白,看起来奄奄一息,不是本地人。
“李头儿,这怎么办啊?”
李大也晕头转向。
按理,该立即送去医馆,可……他皱眉往江面一看。
这条商船行过的河道防守有多严苛,他最清楚不过,怎会出现原州以外的人。
他想到附近的山匪。
但再仔细看,几人容貌称不上俊,却也与贼子一流挨不着边。
李大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人突然喊:“五姑娘来了。”
他面上一喜。
这事他做不得主,但姑娘行啊。
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他迫不及待转身,正见尹婵与一丫鬟出了珍玩铺,朝商船靠近。
李大快步走去,拱手道:“五姑娘。”
尹婵也是见江岸挤挤攘攘,怕有什么事,遂与阿秀前来一看。
听李大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委,她走近,那三人气息微弱,濒死之状。
尹婵咬了咬唇,面上几分焦急:“先送去医馆,我即刻告知公子,严查其身份。”
李大称是,立刻着人抬去。
尹婵琢磨他话中之意,的确,原州城防极严,若有贼人钻了空子,便不好了。
如今立储在即,不可有任何差错。
她已无心思闲逛,和李大告辞,打算回府邸。同一时,气息奄奄的三人被抬上板子,中有一人伤势较轻,被周遭动静惊到,昏昏沉沉睁了眼皮。
许是碰到伤口,咬牙闷哼了几声。
尹婵闻声回眸。
医馆的学徒大大咧咧,尹婵看着便觉得疼,不由走去,低声道:“小心,我瞧他浑身都是伤。”
学徒才发觉这人手被压着了,麻利摆弄下。
尹婵沉了沉肩膀,松口气,刚要走,忽然被那伤者攥住衣角。
她不解地蹙眉。
伤者是一年轻的男子,此时努力地睁大眼睛,发白的嘴唇不停颤抖,尹婵要十分静心才能听清他的话:“是……是你,找到了。”
“什么?”她倾身凑近两分。
那人如痴如梦,口中反复嗫嚅着两个字。
“是你……”
学徒临走前,与尹婵告辞:“五姑娘,劳您和公子说一声。”
尹婵衣角还被捉着,冲他点点头。
学徒赶紧将伤者抬走。
他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微微松了,指骨发抖,攥不住尹婵的衣角,被抬着越来越远,眼睁睁见尹婵的身影消失。
他双眼一闭,赫然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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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婵做的青灰袍子终于成了。
趁谢厌没去官邸,便拿了来,敲响了谢厌的寝屋。
相较第一日来这空荡荡的寝屋,如今房里添了许多物件,案几围屏,排柜衣箱应有尽有。
窗牖案旁的瓶里插着一枝粉香的蔷薇,晦暗之地添了春色。
尹婵推门而入,却不见谢厌其人。
倒是乌木十二扇围屏后,暖房小室里,依稀听见哗哗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