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沈校尉是我们整个武安军中最年轻的校尉。校尉下午才领了罚,现在还被关在柴房。将军说,这是,是什么静思己过。”
赵禾一听,微微皱眉:“领罚?什么惩罚?”
小兵:“违抗军令,军棍三十,以示惩戒。但校尉觉得自己没错,就领受了六十军棍。”
赵禾一惊。
小兵低着头,看不见赵禾的脸色。本来沈必去接应赵禾的事算是机密,但是今日下午沈必就这么将人带了回来,又领了罚,任由是谁也能猜到他违抗的军令是什么,他哪里敢在这时候触赵禾的霉头?
赵禾站起来,就要去找刘阙。
九娘和巫赶紧跟了上去。
“……校尉现在虽然是被关在柴房,不过这几日他不仅仅是要思过,还要负责军营伙食的柴火。”小兵的话还萦绕在赵禾的耳畔,她很难想象一个才领了重罚的人,怎么还有带着伤干重活。
但赵禾去找刘阙的时候有些不是时候,刚刚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闽王那边将会有大动作,前不久在江面上集结军队,刘阙此刻正召集着武安军的将领们在商讨着对策。
赵禾自知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眼下她不便因为沈必的事闯进营帐中打断众位将军们的正事,她干脆直接让刚才的小兵给自己带路,她先去柴房看看。
不管怎么说,赵禾也知道沈必今日出了这档子事,百分百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
柴房其实就是一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危房,赵禾还没有走近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那声音还有几分耳熟。
赵禾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几人当然也随之停下。
柴房里传来的声音好像在大家动作都静止的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
“你难道就不会服软?你这是猪脑子吗?将军让你去跟着小姐这就是给你镶个金边边,马上就要提拔你统领整个神武营,你倒是好,违抗军令不说,教训你的时候还嘴硬说你没错?”
这声音是赵禾在进入武安军军营门口时,听见守卫的大哥跟沈必打招呼时的声音,对方好像叫什么张军。
回应这声怒气冲冲的质问的,是沈必那听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这跟他在赵禾面前讲话时的规矩有些不太一样,多了些随性,“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话有错?”
“没错你还能吃了六十军棍?你个小王八蛋还以为自己是铁人呐?”
“嘿,但张大哥你不也是瞧见了吗?小姐就是有带回来法子啊,不然你能看见将军这么多天都跟那黑包公一样的脸上会有笑?”此刻沈必在柴房中,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来的枯草,上衣脱得精光,躺在地上,露出来一片血肉模糊的后背。
就只听着他这话,也能让人知道他今日这一顿军棍受得不冤,现在都还丝毫没认错的意思。
张军手中拿着黑绿色的草药,用一根竹篾挑了一大坨,敷在沈必后背上。
草药还挺刺激的,自然是让后者痛得龇牙咧嘴,一头冷汗涔涔,可愣是没叫出半句,嘴里叼着的那根枯草被人吐出来,还混着血沫子。
张军听着耳旁传来的这些话,内心恨不得拿着手中的竹篾狠狠压在身边这小子的后背上,但又在看见沈必已经够惨的背上时,哪还下得去手。
“我说你这臭小子平日里看着聪明得很,今日你犯的这是什么混?你若是下午找个小姐帮你求个情,你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吗?”张军抹了一大半,又从药罐里挑了一块出来。
沈必冲着他龇牙,然后有把脸转到另一边,不想让张军看见自己的表情,“求什么情?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跟小姐无关。这时候去求情,别人还以为我是挟恩图报。再说,我确实就是违抗了军令,我也不觉得今日有做错什么,何必让小姐为我这点本来就该我受着的小事求情?”
“我看小姐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你去求两句能把你嘴烫了吗?好端端的神武营的指挥官,就这么被你造得没了,这回你开心了吗?我看就是你这小子太狂!活该让你今天被打几棍子,好好张长教训!”张军听着沈必的歪理,越说越觉得不解恨,打不得沈必身上,他干脆一巴掌拍在沈必的屁股上——
“啪——”
这声音真是清脆极了,听着都让人觉得这臀部颇有弹性。
“操!”沈必也不知道张军会有这么神来一掌,整个人差点没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而也是在正好在这时候,这破烂得仿佛随时都要倒塌的柴房的门被推开。
站在门口的赵禾愣住。
赵禾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眼应该是看错了,但是现在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张军那只落在沈必屁股上的黝黑的大手上,赵禾不由眨了眨眼睛。
赵禾不说话,站在她身后的九娘等人也没有吭声。
而房间里的沈必还没抬头,只当做是又有神武营的人来看看自己。他在军中的人缘儿一向不错,自打被关进来,这都不知道来了几波人。
张军却是在第一时间回头的,但他这时候也愣住了。倒不是因为此刻门口出现了一位他觉得不可能出现的人,而是因为他留意到了那位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小主子的目光的方向,顺着这方向,他忙不迭收回了自己那只手,有点词穷,想解释也无从下口。
就在这让张军觉得无从辩驳的时候,沈必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诡异安静。
“又是谁来看你哥哥?”沈必声音里带着笑,好像这一刻他忘了要骂刚才非礼了自己屁股的张军。
本来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就有些过于尴尬,张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结果谁能想到沈必这时候语出惊人,张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一长串猛咳,提醒着某个不知死活的人。
“咳咳咳——”
沈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般而言,神武营的那群人怎么可能这么安静?更重要的是现在外面吹来了一阵风,在他的鼻翼间,似乎有一股清雅的味道飘过,这味道……
当沈必抬头时,赵禾已经转过了身。
沈必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背上的伤势,作势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小姐?”九娘皱眉看着沈必的动作,伸手一扔,她袖口中一根几乎无法被人注意到的银针就扎进了想起身的沈必肩胛骨的位置,后者顿时“噗通”一声,又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沈必:“……”靠?
九娘去没再注意他,而是看着赵禾,试探问:“我们这里还有上好的金疮药。”
“给他吧。”赵禾说,沈必这一身伤,跟她有实打实的关系。
九娘也是知道这样,虽然内心已经不知道把沈必骂了多少次的狗血淋头,但在看见后者背后的伤势时,仍旧没忘记沈必受伤的原因,不然哪里会主动跟赵禾提起?
“外用,两日便会结痂。”九娘走过去将金疮药放在沈必旁边,然后拔出刚才自己射出去的两针,“就先这么躺着吧。”
沈必这时候终于清醒意识到九娘不是一位寻常的妇人,一般的妇人哪里有这个狠劲儿?说扎就扎?他是什么绣品吗?!
“沈必谢过小姐。”沈必龇牙咧嘴道:“不知小姐到访,刚才沈必口无遮拦,还请小姐责罚。”沈必也知道刚才自己说的那些混账话,怕是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在赵禾面前如此大胆过。他还不算是了解赵禾,也不懂冒犯了赵禾会不会引得她震怒。
赵禾:“无事,你也不知是我。”她顿了顿,想到刚才沈必的那番话,又道:“你丢了官不后悔?”
沈必哪能不悔?这指挥官都被他自个儿今天给弄丢了,能不后悔吗?但如果再来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估计着自己还是会把赵禾带来武安军。
“以后还有机会。”沈必轻笑一声说。
可能是现在赵禾背对着他,他好像变得随性了一点。
赵禾帷帽下的小脸露出浅浅的笑,“那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就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抓住了。”
赵禾给沈必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就带着九娘等人离开了柴房。
张军还有些怔忪地看着赵禾消失的背影,半天没回神,喃喃道:“这从京兆来的小娘子,都像是小姐这般吗?”
这般什么?
沈必不知道张军在说什么,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赵禾离开前最后那句话。
给他一个机会,是什么机会呢?
张军回过神来时,发现沈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这一次不再一巴掌拍在沈必的屁股上,干脆推了一把后者的脑门,“你给我躺下!我重新给你上药!”
军中的草药固然是好,但效果绝对比不上那些贵人用的金疮药。再说了,赵禾还不是一般的贵人,这送出来的金疮药,怕不是比他们手中的草药要好上千百倍。
张军顺手就要去拿刚才九娘放在地上的金疮药,结果谁能想到一只手斜刺里先他一步就将那药瓶拿走。
张军:“你干啥?给我快点,你给我躺下。”
沈必嘿嘿一笑,“这是给我的。”
张军一头冷汗,白了他一眼,无语道:“谁不知道吗?咋的,你还能自己上药?”
沈必:“我这都已经上了药,没必要上两次,这药我就先收着。”
张军一想也觉得沈必说的有点道理,反正现在已经上了草药,再用金疮药是有点浪费,“那行,明天我再过来给你换药。”
沈必“嗯”了声,心里却不这么想。
明天这药他也不用,他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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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章
◎赵禾再去找刘阙时,刘阙刚好跟一群军中的将领们商量了七七八八。
赵禾走进营帐,看见痢◎
赵禾再去找刘阙时,刘阙刚好跟一群军中的将领们商量了七七八八。
赵禾走进营帐,看见刘阙还站在舆图前,后者听见动静,转过身,和蔼道:“昭昭来了,正好我也找你有点事。”
赵禾:“是明日是要交战的事吗?”
刘阙笑着摇头道:“打仗的事情你个小姑娘就不要太操心。”刘阙说着这话,然后从桌上拿出了两封信交给她,“你看看,这是你阿爹的信。”
赵禾赶紧上前接过,先前她还在巴州时派出去的护卫到现在还没回来,而她传到西京和建昌府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回应。说她不着急的话,那肯定是假的。
刘阙递过来的两封信不全是给她的,虽然都出自赵爹之手,但有一封是给刘阙本人。
赵禾一目十行看完后,微微抿了抿唇,随后看着刘阙笑了。
刘阙眼中似也有些无奈,伸手朝着赵禾的方向指了指,“你啊!还真是不让人放心的小丫头,我现在知道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是怎么来的,我看都是你爹给你宠出来的!”
赵禾看了自家老爹给刘阙的信,信上虽然前面说了她性格顽劣给武安军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后面赵爹却又说如果她现在想留下,就让刘阙多照看一二。
这话的意思就相当明确,赵爹就差点直接说“无论赵禾想干什么就让她去做,真出了什么事他都能兜着”,不过前提是在赵禾身边的人要保护好赵禾的安全。
赵禾眼中的笑意明显极了,“阿爹宠我,让我留下来,那肯定也是极为信任伯伯的。我在伯伯率领的武安军中,阿爹肯定更放心!”
赵禾这一通马屁可谓是拍在了刘阙的心坎上,刘阙哈哈大笑。赵禾本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又是这样一副惹人欢喜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不疼爱?
“你个鬼机灵。”刘阙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