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九娘此刻已经快要发疯,就算是沈必等神武营的人也到了此怠◎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九娘此刻已经快要发疯,就算是沈必等神武营的人也到了此地,可即便是集结这么多人的力量,也没能将这场大火彻底扑灭。寒水居的护卫们个个在披风上浸了水,顶着披风就冲进了火海中,可这么长时间仍旧是一无所获。
赵禾爬上岸时,脸色惨白,毫无半点血色,唇色发紫,她仿佛感觉到自己耳边有听见九娘的声音,还感受到了岸上火光传来的热意,赵禾想开口大声回应,但终究力竭,“……九娘。”她声音极小,几乎低不可闻,最后无力地趴在了岸边的石头上。
赵禾伸出已经被泡得发胀发白的僵硬的手指,解开腰间装着信号弹的荷包。当初做九娘给她做这荷包时,还特意打趣说她要做什么防水,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她是赵家小姐,怎么可能掉进水中?不过从眼前的情况看来,这防水的荷包还是真是有先见之明。
赵禾将荷包里的信号弹扔进了面前的大火中,不论刚才她听见的九娘的声音是不是幻觉,反正就拼这么一次,如果引来的是闽王的人,她也认命。只要有人来,她说不定还能活下去,若是没人过来,那她在湖水中泡了这么长时间,本就发热,此刻上岸身旁无人,可能今夜就会烧糊涂过去。
“嘭——”
当红色的信号弹在赵禾头顶绽放时,赵禾人已经晕了过去。而此刻负分散在芦苇荡各处的护卫和神武营的将士们,在看见这枚信号弹时,几乎每个人都同时动了,朝着信号弹的方向飞奔而去。
九娘和南越两人仗着轻功卓越,直接在一片烟雾中飞掠而去,只不过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一前一后落在赵禾爬上岸的湖边时,那一处已经站着一人。
九娘在看见已昏迷过去的赵禾时,后者额头已烧得滚烫,气若游丝。九娘上前,赵禾身上已经多了一件披风,她朝着此刻站在赵禾身边的年轻男子微微低头表示敬谢,随后弯腰就将赵禾一把横抱起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南越落在后面,跟在湖边的人拱了拱手,很快跟上九娘。
沈必站在湖边,现在既然已经找到赵禾,他任务已经结束,现在闽王已死,这消息还需要人带会武安军中,他不可能在赵禾身边久留,也没有理由留在赵禾身边。
沈必从湖边回到官道时,神武营的将士们已在路边等候。
“指挥使,眼下我们是回夔州还是护送小姐回江陵?”有人问。
沈必掐了掐眉心,然后伸手点了两人,“兄弟们这一日辛苦,大家先在此处修整一二,等明日天亮,就启程返营,务必将闽王的脑袋带回去。”
他们神武营既然作为先锋南下,遇见闽王残部时,有闽王这颗头颅,怕是不知道能省多少事。没了主子,闽王的水师就成了无头苍蝇,即便是没有霹-雳-弹,也会很快分散。神武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整个福州。
“张军和刘然两人,即刻随我跟上小姐护卫,将小姐送进江陵城,再返回营地。”沈必补充完后面剩余的半句话,在发生了昨日之事后,沈必也不太放心就这么看着赵禾离开。
距离洞庭最近的城镇便是岳州,九娘先落脚岳州的一家客栈,便急急忙忙去寻大夫。沈必随之赶到,分派手下的人跟着四处去找还没有关门的药铺,不过就算是关门的,也要把门敲开,把大夫从床上拎起来送来客栈。
赵禾这一次先是受惊受凉,然后又在半夜跳湖,在冷冰冰的湖水中浸泡了大半时辰,寒气入体,高烧不退,躺在客栈的床上,整个人都快要烧成了小胡萝卜。
如今客栈里已经来了十几位大夫,沈必还真是身体力行,说的要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当真做到。把人从睡梦中敲醒,一锭银子,让人心甘情愿来了客栈。
此刻在赵禾房中的只有九娘和一群大夫,南越带着护卫将整个客栈包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沈必靠在门外的栏杆处,跟他私下里交好的张军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腰,“嘿,你这小子,真不休息一会儿?”
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叫刘然的小子,刚才沈必已经叫人先去休息,毕竟自从昨日他们接到消息后,疾行八百里披星戴月,是个人这时候也觉得累了。
沈必摇头,“总要有人看着,老张你也去休息吧,还有一个多时辰这天才亮。”
张军:“咋就没人看着?你看看下面这些护卫,这是没人看着吗?”
沈必不语,但就他现在一声不吭站在原地的这种行为,已经表明了态度。就算是有南越和九娘看着赵禾,他也要自己在外面守着。
张军斜着眼,看着此刻倚在栏杆上的年轻男子,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沈必转头,看着他,主动问:“怎么了?”
“你小子不对劲。”张军说。
沈必挑眉。
张军一拍沈必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就给哥哥透个底儿,你小子到底多有钱?这大晚上能把这么多大夫请到客栈来,没少花银子吧?看不出来啊!这不会是把老婆本都搭了进去吧?”
沈必:“……”
很快沈必轻笑一声,低低应了声,“嗯。”
两人之间轻松的气氛没能维持太久,当赵禾房中传来一声九娘的低喝时,沈必登时就正了神色,走到门口,屈指敲了敲房门。
客栈的大堂早就被寒水居的护卫们清理了出来,现在九娘就让这群大半夜被请来的大夫们坐在堂子里。
“各位说的这算是什么话?熬不熬的过去就看明日?”九娘这声音已经是非常努力在压着怒气,她刚听着这些庸医说什么她家小姐现在就是命悬一线,只能听天由命时,气得差点没直接把人从楼上扔下去。
而如今,这些沈必花了不少钱请来的大夫们,此刻才觉得袖中的银子烫手。
大半夜的诊金,是那么容易收的吗?这冷不丁就要引火烧身,简直就是收了烫手山芋,还丢不掉。
看着坐在上座沉着脸的九娘,还有在周围一群带刀的护卫,如今坐在堂中的大夫们,个个冷汗涔涔。
“这位娘子,楼上的小姐的病,本来就是寒气入体,这对于常人来说,可能不算是什么大病,可这位小姐先天不足……”有一背着药箱的大夫颤颤巍巍说,拿着袖口擦着额上的冷汗,“您这,这要老朽让她立刻苏醒过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老大夫的话说完后,周围一片应和声。
楼上那位小姐他们都诊过脉,那脉象时有时无,简直跟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有什么区别?遇见这种病人,一般他们是能避则避。可眼下这情况,哪里能避得过去?
九娘神色不变,完全没有被人指责强人所难后的自省自觉,她手中放着一店小二放过来的茶盏,微微用力,那只茶盏就在所有人眼中化为齑粉,“别的我不管,我就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她这样子,就差没直接把威胁写在脸上。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武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这时候还想反抗的人,可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性命究竟有没有刚才九娘手中的茶盏能禁得起折腾。
前一刻都还纷纷说着“治不了”的大夫们,此刻只恨不得点头,把自己毕生绝学都用在这一晚上。
九娘听着耳边传来的“能治好”的回答声,眼中也没什么欣喜,还是跟刚才别无二致的冷肃,“那现在都还愣着做什么?不上去看看?在小姐没醒来之前,你们一个也不许离开。”
张军和沈必此刻还站在二楼栏杆处,刚才下面的交谈声他们也都听见。
张军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在武安军中如今怕是没什么人不关心赵禾,此刻听着那些大夫的声音,他也能明白如今赵禾的情况是真不太好。
“你听见了吧?”张军伸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沈必道:“这可怎么办?全城的大夫都没办法,那小姐是不是……”
沈必没等张军的话说完,按着腰间的大刀,转身走到赵禾房间门口,拦住了最开始在大堂里说话的老大夫。
沈必先行礼,然后低声问:“敢问大夫刚才说小姐先天不足,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大夫看到沈必,没什么好脸色,他还没忘记呢,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算是讨喜的后生,拿出一锭银子,让他心动,这才连夜出诊,结果谁能想到这竟然还要把命给搭上。
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老大夫还是回答了沈必刚才的问题,谁让现在沈必手中又多了一锭银子呢?
“从脉象来看,里面这位小姐应该是从娘胎里就带了毒,本是早夭之脉,不过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一种奇迹。她身体本就比不得寻常人,平日里就应该好生照料。但眼下,寒气入体,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应该也是寒毒,这一受寒,残余毒素作祟,自然就比一般人闹得厉害。”
沈必:“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寒毒?”
老大夫摇摇头,“毒?当年早有人替她解了,余毒不至于要她命,而且早就跟她浑然一体,想要彻底消除,怕不是只有鬼医有这本事,洗筋伐髓。”
沈必看着老大夫摸着胡子走进赵禾的房间,他眼里有些出神。
鬼医行踪缥缈,谁能找得到?但是,他手中却是有一枚可解百毒的血莲丹。如果真如这老大夫所言,赵禾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因为体内的余毒被寒气刺激作祟,那是不是只要能肃清余毒,赵禾就能醒来?
沈必伸手朝着怀中一摸,手心里出现一小檀木盒子。盒子的边缘被他快要摸得发亮,显然这东西已经跟了他好些年。
张军走过来,见他低着头,还以为他这是在打盹儿,结果当看见沈必手中的木头盒子时,张军“嘿”了声,“这不是你说的你家传家宝吗?”
张军跟沈必在军营中也算是相熟,当年沈必才到神武营时,跟人在校场比试时,怀中的这小盒子不小心掉出来,沈必那时候就像是小狼崽子一样,恨不得要跟人拼命。
后来张军问他盒子里装着是什么,沈必笑着说是传家宝。
张军也不是多事的人,既然沈必这样说,就意味着他没不想说,他也不问。
现在张军也没想到自己就打趣了这么一句,沈必倒是当着他的面儿将盒子推开了,露出来里面那一枚褐色的药丸。
“是啊,传家宝。”沈必说。
张军有点无语,他从前也好奇过,觉得既然是传家宝,那这看起来还有点值钱的盒子里至少怎么的也是要装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吧,结果沈必给他看的竟然是一枚其貌不扬的药丸。
“这也能当传家宝?你爹传给你的?”他问。
“我娘。”
张军:“……啧,你娘给你的时候,这怕是至少也有十多年了吧?如果这是你外祖传给你娘,你娘再给你,你丫的不会是骗我吧?你这传家宝传个几十年,这玩意儿还能吃?下雨发霉,天干开裂,还能行?”
沈必脸上的神情在听了张军这话时,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怔忪,像是很认真在思考着张军这话一般。
一般的药丸都有个时效性,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传个几十年,这玩意儿还能吃吗?
“对,你说的没错,这种玩意儿怎么能当做传家宝?”沈必忽而轻笑一声,这一刻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他豁然道。
赵禾醒来的时候,已经三天两夜后的事情,这一觉睡得太长,以至于她睁开眼睛时,都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九娘一直守在她跟前,赵禾一动时,九娘顿时觉察。当看见赵禾睁开眼睛时,九娘眼中有泪花闪动。
“小姐终于醒了。”九娘说,然后很贴心地将桌上温热的汤水端过来,扶着赵禾靠在床头,给她喂了两勺,又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赵禾眨了眨眼睛,嗓子还有点干涩,“我睡了很久吗?”
九娘有些哽咽,点点头,“小姐昏迷了三天,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赵禾抿唇露出一浅浅的笑容,“让九娘担心了。”
在赵禾看来,这一次算是赌对了。
她最后点燃的那枚信号弹,引来的是九娘而不是闽王的人。
“闽王呢?”赵禾彻底清醒过来后,立马就想到这一号人物。
九娘在听见这人的名字时,眼中有一抹阴郁,“已经死了,小姐不必忧心。”
只不过九娘觉得闽王真是死得太轻松,将她家小姐害得命悬一线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松就死掉?
赵禾:“你们遇上了吗?我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南越他们都还好吗?”
九娘按住赵禾的手,低声安抚道:“小姐想知道什么,等会儿我一一告诉你。不过现在小姐醒来,还是尽快让大夫来看看。”
这段时间九娘还真就把城中所有的大夫都留在了客栈,在赵禾醒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客栈的老板最开始还有点害怕,不过后来发现九娘这群人虽然是把人强留在了自己客栈,但却从来没有少了住宿伙食的一两银子,这顿时又让客栈老板高兴了。这种再也不会有空房的生意,谁不喜欢?再说了,九娘和南越这群人虽然看着有点吓人,还带着刀,不过这些天也从没有主动招惹过谁,甚至,这些人留在客栈里,老板还隐隐约约体会到那么一点点安全感。
最初九娘一行人才住下时,在第一天的时候,客栈中有两位顾客起冲突,在客栈里闹得不可开交,眼看着砸了桌子摔了椅子,要大打出手,掌柜躲在后厨不敢出来劝架,就怕一个劝架直接把自己的小命给劝没了。
结果在这时候,南越直接点了一护卫,护卫一手一个,直接将两闹事的人拽着丢出了客栈。
南越的想法很明确,自家小姐都还在客栈里病着,谁都别想在时候来在这里闹事,吵到他家小姐养病。
闹事的人哪里想得到还有不要命的人敢在这时候冲上来多管闲事,尤其在暴怒中的人一般都没什么理智,此刻被无关第三人丢出客栈,就算是为了面子,也都想找护卫好好算账。
结果却是令在客栈的所有人大跌眼镜,最开始闹事的两人吵着要跟寒水居的护卫动手,一番闹腾后,却鼻青眼肿地从客栈门口离开,哭爹喊娘地去县衙告状。衙役们倒是也来了,客栈的掌柜还在后厨咬着牙想着是不是等会自己出去给护卫作证,哪知道衙役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二话不说,二话也不问,直接把告状的两人给带了回去。
这一幕被客栈掌柜看见后,恨不得把九娘这群人给供起来。
有钱,有礼,还能让官府退避三舍的财神爷,哪里能不爱?
这时候赵禾醒来后,九娘让人去请还在客栈里的大夫们上来诊脉,传话的店小二跑得麻溜极了。
客栈里有不少住客,这三日时间,寒水居那些护卫将整个客栈看得如同铁桶一般,又加上来了这么多城中的大夫,谁都知道在被看守得最严密的房间住着一病人。
这种阵仗,在整个岳州城中,几年也见不到一回。所以对于楼上那位从来没露过面的病人,客栈里有不少人都好奇极了。
此时看见店小二一间一间地通知着那些大夫,也知道应该是楼上的那位不知身份的病人可能又有什么新变化,有人壮着胆子想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