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金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刚才那姑娘的问话上,她解释道:“若是姑娘想离开临安,去外地的善堂,我们以安排护卫护送姑娘。”
金瑶和沥青在这段时间已经算是临安城的名人,瑞安掌柜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认识金瑶,她甚至曾经还很羡慕金瑶,羡慕后者能以女子之身,经营着偌大的善堂,做了那么多旁人看来女子不可能完成的事。而如今,就是这位在她心里颇为传奇的女子,亲口承诺她,只要她想去外地的善堂学手艺,善堂都能满足她。
“扑通”一声,刚才还站在赵禾跟前的姑娘已经直直地跪在了地上,那样子看起来比李青在的动作还要干脆,“咚咚”地结结实实朝着赵禾和金瑶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响头。
“夏花谢谢两位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夏花无以为报,若日后小姐有任何差遣,夏花万死不辞。”
金瑶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来,她笑了笑,“夏花姑娘不必如此,日后能随心所欲活着,就算是对我们的回报了。”
金瑶很快安排人将夏花带了下去,这才转头,看着赵禾时,好像这时候才看见还没离开的谢长珣,金瑶一愣,“公子还不离开吗?”
谢长珣还没回答,赵禾已经站到了他身边,歪了歪头打趣说:“这位公子看着太俊俏,我们都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今日说什么都得到我们善堂坐一坐。”
金瑶听着赵禾这话,登时大惊失色,“昭昭,这,这不好吧?”
不怪金瑶变了脸色,实乃赵禾这话听着就像是想轻薄人家良家妇男。而恰好谢长珣的模样的确是出众极了,就算是刚才她一眼看去,也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句,难道那客栈老板看上了他,还用拙劣的手段想将人套住。
赵禾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多脑袋的谢长珣,舞了舞自己的小拳头,“你去不去?”
谢长珣一脸无奈,“嗯。”
谢长珣当然能看出来赵禾的小小恶作剧,但他能怎么办?自家表妹当然只能配合。
“那行吧,我们进去说话。”赵禾见谢长珣同意,立马笑眯眯说。
金瑶:“……”
一行人走进善堂,金瑶刻意跟赵禾并肩走着,还拉着赵禾一起落后了两步。
“昭昭,你想干什么?”金瑶拉着赵禾的衣袖,一脸紧张。
她的小姐妹,不会真看上了刚才门口的那位公子吧?就算是看上了,也不能这样……强买强卖的吧?
赵禾仗着自己带着帷帽,让金瑶看不清楚脸色,完全没忍着笑,语气听起来还很轻快:“不干什么,我就觉得跟那公子一见如故,让他进来陪我说说话,怎么啦?”
金瑶:“……”
这,这不行的吧?只是陪着说话,这不也是调戏吗?
人家那位公子愿意吗?
“不好的吧?昭昭,前面那位公子看起来就,就,就是正经人,你这样不好。”金瑶还想把小姐妹规劝到正途上,可是急红了脸,金瑶也说不出来赵禾这样做是很过分的话,只好重复说“你这样不好”,那样子看起来有些讷讷的嘴笨,又有些可爱。
走到后院的路上时,赵禾掀开了帷帽,直接笑出声,“怎么不好,我又没强迫他。”
金瑶那句“你这还不是强迫”的话刚要出口,就看见身边的小姐妹像是一阵小旋风一样,直直地奔向了前面的男子,还一点都不见外,拉住了后者衣袖。
见状,金瑶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真发生了!
这一瞬间,金瑶觉得自己不能晕过去,若是她的小姐妹真想要强迫前面的那位公子,她是不是要打掩护?
就在金瑶心里天人交战时,赵禾拉住了谢长珣,脆生生地叫了声“表哥”。
这道声音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直直地将现如今金瑶脑中的混战劈了个烟消云散。
“表,表哥?”金瑶听见刚才赵禾那声称呼,又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男子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的小姐妹,眨了眨眼,茫然了。
赵禾这时候转头看着她,那张小脸上尽是得逞后的顽皮笑意,“对呀,瑶娘,这是我表哥谢长珣。”
金瑶的苹果脸上就差写上“惊讶”两个字,那双眼睛这时候瞪得更大,脑子里还有点不敢相信。
谢长珣敲了敲赵禾的额头,警告一般看了自家小表妹一眼,回头冲着金瑶拱手,“舍妹性子顽劣,小姐勿怪,谢某在此替她给你赔不是。”
金瑶呼出一口气,只要这时候不是真的她的小姐妹想要非礼人家良家公子,管他是什么表哥还是亲哥,她都接受。面对谢长珣的道歉,金瑶连忙摆手,这有什么要道歉的,“先前从未听昭昭谈及她表哥,一时失态,还请公子见谅。”
“是吗?”谢长珣看着跟前的小姑娘,“难怪,原来是昭昭不曾提及。”
赵禾一听这语气,顿时笑嘻嘻地看着面前被自己拉着袖子的人,“哎呀,那不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吗?我也好多年没见表哥,今日见到表哥,我也很惊讶。”
谢长珣放过她,又道:“昭昭怎么会在临安?”
即便谢长珣没在朝中任职,但他也知道如今天下局势。就在前不久,他的姑父靖安王赵靖率领百万赵家军围攻上京静王,打着“铲除奸佞捉拿杀害先皇凶手”的名号,获得了天下人的支持。这时间,作为赵靖唯一的女儿赵禾,竟然没有跟在赵靖身边,而是出现在江南,谢长珣不由感到有些担心。
赵禾:“我是来看看这善堂的,瑶娘和青在来江南一手将善堂建设起来,我都还没机会前来亲自看看。”
谢长珣转念一琢磨,他在临安已停留有几日,当然也知道如今临安城中的善堂主事的人便是眼前他表妹的至交好友,还有刚才在门口的那少年郎。先前李青在对赵禾的态度,他也看见,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昭昭长大了。”谢长珣像是有些感慨道,当年那个扎着花苞头,做不完祖父留下的功课,都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丫头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灵动俏皮,有自己想法的小娘子。
金瑶得知赵禾和谢长珣是表兄妹,她忍住想要单独将赵禾拉走说悄悄话的冲动,将独处的时间留给了赵禾和谢长珣。
善堂里,金瑶有个赵禾留一间院子,赵禾跟谢长珣走了进去。
院中的梨花树,在这初春,已经盛开,一簇簇的雪白的梨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落下一大片的花瓣雨。
“表哥是来临安游学吗?”赵禾知道谢家人不少有考取功名,但更多的谢家族人在考取功名没几年便辞官归乡,在谢家学堂当一名教书先生,或者就像是谢长珣这样,就算是身有功名,仍旧更愿意行走四方。
谢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天下清流,这些年来,出仕的谢家人并不多。一来是因为谢老爷子发话,天下无明君,谢家人便不出仕的规矩。二来,还是因为大梁多年动乱,上京世家把持朝政,科举制度荒废良久,寒门弟子几乎没有机会走进权力核心,官场上多为世家举荐,谢家人不屑与这群人为伍,干脆一门心思将重心转移在陈郡谢氏的学堂上。
天下文人,均以出身谢氏学堂为荣。
谢长珣点头。
赵禾:“那表哥何时归家?陈郡紧邻西京,不如到时候我和表哥作伴,一起回去吧。”
算起来,她也有很久没有去看看外祖,若是要去西京,赵禾估计自己应该也是留在谢家。
谢家这一辈的小辈,也就只有眼前的谢长旭跟她年岁相差不算太多,不过即便如此,谢长珣也足足长了她八岁。
赵禾没想到她的提议却是被谢长珣拒绝,“我回家还需要些时日,恐怕不能同表妹同行。”
赵禾闻言点头,没有太失落,“对了,那瑞安客栈表哥还是不要回去了,这段时间不如就住在善堂吧。”
谢长珣笑了笑,像是小时候那样抬手屈指轻轻敲了一下赵禾的额头,“不用了,今日我原本打算也是要从客栈里搬出来,也已经找好了地方。”
“在哪儿?”
“灵隐寺。”谢长珣淡淡开口。
赵禾面色一僵,半天没反应过来。
若是旁人说要去寺庙中借宿两日,赵禾当然不会多想,但说这话的人是谢长珣,赵禾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七岁那年,赵禾初至谢家,她大舅母早早在码头等着她,一路上嘘寒问暖,温柔极了,让赵禾极为依恋。谁知谢家的马车刚停在谢府门口时,她刚被她温柔贤淑的大舅母抱下马车,就看见从门口走出来两和尚,而她前一秒还和颜悦色格外慈爱的大舅母,在那瞬间就像是看见了仇人一样,气势汹汹指挥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将那两和尚赶得远远的,并勒令他们以后禁止再靠近谢家。
后来赵禾才知道,她大舅母的小儿子,也是眼前的这位表哥,从小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一门心思想要出家。十五岁那年,谢长珣被禁足。结果谁能想到他居然买通了府上的小厮,让人去请来了城郊通灵寺的主持和尚,来家里论经。
赵禾掰着手指头算着谢长珣的年纪,忽然想到这么多年来,他竟没娶妻生子,现如今还要去灵隐寺,赵禾登时头大如斗。
“不行!”赵禾当即道,“你不能去!”
她不知道谢长珣这么多年来是不是还存着要出家的想法,赵禾这是怕谢长珣这一去,等到她再见到自家表哥时,怕不是就看见了光秃秃的脑袋。
谢长珣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差点吓一跳,“为什么?”
赵禾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那样子就像是拽着糖人不放的小孩,生怕自己一松手,糖人就消失不见。
“表哥,你在临安,大舅母知道吗?”赵禾问。
谢长珣点头。
赵禾又问:“大舅母知道你要去灵隐寺吗?”如果赵禾没有记错的话,她家大舅母三令五申禁止谢长珣去寺庙。
谢长珣:“昭昭。”
赵禾这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家表哥,还真是……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变。
赵禾真担心谢长珣一个不留神就真出家,等到那时候,她的大舅母还不得哭死?赵禾几乎立马打定主意,既然现在她遇见了她表哥,那必然要寸步不离跟着他。
“好,我听说灵隐寺的桃花都开了,每年好景色。如今我来了临安,也想要去看看。既然表哥要住在灵隐寺,我便也跟着去吧!”赵禾微微昂着下颔,看着谢长珣道。
她就打算做块牛皮糖了!
谢长珣:“……”
谢长珣很无奈,也很苦恼。
殊不知,现在还有人比他更苦恼。
沈必坐在书房中,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他桌上还燃着一盏灯。
此刻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这封密信,那张坚毅的侧脸,好似因为抿唇的动作,变得更加锋利有棱角。
回到上京后,沈传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自然就是沈家未来的继承人。
沈家也算得上是百年世家,手中自然有不少消息渠道。如今,这些渠道也都为他所用。
沈必回京已有小半月,这段时间除了跟在沈传身后跟各大世家来往,和于靖安王私下联系,对于他最重要的事,便是每日看着从江南一带传回来的消息。
往日从江南传来的消息差不多记载的都是赵禾做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可今日,沈必在看见这段时间到了临安的赵禾的日常时,不由狠狠捏紧了拳头。
“今日,小姐遇一年轻男子,一同进善堂。”
“今日,小姐与昨日男子一同游灵隐寺,男子为小姐折桃花,两人相谈甚欢,晚,两人在灵隐寺落脚。”
“今日,小姐与昨日男子泛舟湖上,男子为小姐抚琴,小姐甚是高兴。”
……
年轻男子?一同赏花?相谈甚欢?甚是亲密?
沈必压下眼底的猩红,那封密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狠狠地捏在自己的掌心里。
从前沈必还觉得对静王可以徐徐图之,但现在,他恨不得明日就让静王大败,而他要亲自南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他家小姐言笑晏晏,不吝笑容。
这夜,一身夜行衣的沈必,翻过沈府院墙,摸黑走进了在城中平民区一处极为不起眼的院中。
沈必翻墙跃入院中,三长两短扣门,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陈素水的那张脸,出现在月光之下。
沈必将怀中的城防图交给陈素水,“这是我从沈传书房里找到的,世家并不打算彻底帮助赵家军,若是上京城轻而易举被攻破,王爷和静王没能两败俱伤的话,对于世家而言,这不是一个好消息。王爷手段强硬,世家想看见的是一元气大伤的新皇坐在帝位上,趁他还没能缓过气之前,再一次把控上京和朝堂。这段时间,世家在有机会能跟新皇谈接下来的条件。”
陈素水皱眉,“你今夜出来,有人知道吗?”
沈必脸上没什么笑意,“沈家以为我是欢天喜地被人带回来,何尝会防患于我?”
谁都不知道他和靖安王的交易,就连陈素水被派来上京,在见到他后,才明白这一切安排。
作者有话说:
必啊,吃错醋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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