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夜眼神一冷,瞥了眼敖珉,不愉道,烦请二皇子以后唤孤太子殿下。
敖珉脸色一黯,低下头恭敬道,是,太子殿下。
叶修筠冷下脸,娘什么时候教的你对自个的兄弟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
她虽听说过长子不喜养子,但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敖夜针对敖珉,不免有些生气。不喜归不喜,但在敖珉未做坏事前,敖夜就不能仗势欺人!嘴上也不行!
儿子知错了,阿娘您消消气。敖夜怕叶修筠气坏了身体,连忙认错。
叶修筠拉过佘宴白和婉言转身就走,见敖夜跟着,回首怒道,你陪珉儿一道慢慢走!
敖夜只得站定,望着他们走远,然后瞥了眼落了他几步的敖珉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跟上。
敖珉点了下头,拄着手杖努力走快些,生怕惹得敖夜厌烦。
敖夜不喜他,但他却很敬慕这个雷厉风行的兄长,并希望有朝一日也成为他那样强大而无畏的人。
手杖点在地上的声音如一阵急促的雨点,身子一歪一斜地往前快走着,不一会儿敖珉的额上便冒出一颗又以颗豆大的汗珠。
敖夜望着超出他许多步的敖珉,又看了看他有疾的左腿,不禁皱了下眉,阿娘让我陪你慢慢走,懂吗?
敖珉身体一僵,随即放慢了速度,低声道,多谢皇兄体谅。
敖夜的眉头拧得更狠了,脸色冰冷,但到底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们前后脚离开后院,从头到尾没一个人看过跪趴在地上的敖稷一眼。
呜呜呜,母妃啊,他们都欺负我四下无人,敖稷浑身的酸痛便愈发明显,不禁哭嚎出声。
他娇气惯了受不得苦,可这几天却三番两次被敖夜激怒,从而应下与他切磋一事。然而敖夜一个将门之后,轻轻松松便可完虐他,以致于自从来到大昭寺吃睡不好也就罢了,还得天天挨揍。
而迟一步赶来的柳兰烟,望见独子狼狈的模样,心几乎都要碎了。
稷儿,你怎么成了这样?是谁欺负你了?柳兰烟扑过去抱住敖稷,心疼道。
敖稷自觉有了靠山,便开始告状,除了敖夜还能有谁!他这几天一直借着切磋的名头欺负我!母妃你一定要给报仇啊。
他找你切磋,你怎么不拒绝呀?只要你拒绝了,我量他也不敢强逼着你切磋!柳兰烟用袖子轻轻擦去敖稷脸上的灰尘,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敖稷缩了缩脑袋,没好意思说是自己受不住敖夜的激将法,于是为了转移柳兰烟的注意力,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母妃,我回来时路过江安府,舅舅告诉我,老祖宗说他们宗门近期会派人来下界遴选一些入门弟子,而且这次老祖宗也会一道来。
这些天敖夜每次拿那话激他,敖稷死不认输,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内。他们柳氏能出一个老祖宗,说明血脉里还是有修行天赋的,说不定他也有呢。
成为仙人不仅能青春永驻,还能拥有长久的寿命,这教敖稷如何不心动?
柳兰烟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道,真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或许这次也能从老祖宗那儿得到一些养颜的丹药。
上一回柳氏的老祖宗下界还是二十年前,留下的好东西早就被柳氏族人们瓜分殆尽,时至今日,一个个的也都用得差不多了。
我哪敢用这事骗您?临走前舅舅叮嘱了我许多遍,让我除了您外不得透露给别人。您不知道我憋了多久,可辛苦了。敖稷脸上露出一些得意之色,他敖夜现在能揍我,但等我成了仙人,看我怎么收拾他!我要让他成为最低贱的奴仆,还要让他看着我抱着他心爱的人!
似乎是畅想了什么极为痛快的事,他脸上露出笑容,也不觉得身体疼痛了。
你想做仙人?但娘亲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走了,娘亲可如何是好?柳兰烟心下不舍,转念想起皇位一事又不甘道,还有那皇位,你走了谁来坐?反正皇位决不能落到叶修筠的儿子手里!
敖稷出生后,元朔帝曾为了向她证明爱意毫不犹豫地服下了能断绝子嗣的丹药,因那丹药出自上界,便是连挽回的机会都无。
这意味着她无法再生一个孩子抢走敖夜那个孽种的太子之位。
敖稷皱了下眉,不快道,成为仙人是多好的事,难不成您要阻止我吗?老祖宗可一直盼望着咱们柳氏能再出一个修者呢。至于皇位,哼,就算给敖珉那个瘸子也不能便宜了敖夜!
柳兰烟揽着敖稷,叹道,唉,母妃也就是说说罢了,怎会真的阻止你当仙人?我儿说得对,那皇位不能便宜了敖夜。
她心中思量着,一个本不配为帝的瘸子好掌控,但眼下敖珉还记在叶修筠的名下,嘴上还得喊她一声母后呢,这让柳兰烟颇觉恶心。
柳兰烟皱了皱眉,看来她得想法子把敖珉弄到自己名下了。
一阵风吹过,后院里的竹叶沙沙作响,一些枯叶脱离竹子,簌簌而下,落了柳兰烟母子二人满头满身。
.
傍晚。
敖珉和婉言一道扶着叶修筠上了马车,然后他在随从的帮助下爬上了马。
过了会,马车里的叶修筠不见队伍行进,便令婉言询问。
二殿下,咱们该回宫了。婉言道,您不走,是还有其他事吗?
敖珉坐在马上,握着缰绳,回头望了望大昭寺的寺门,疑惑道,佘公子尚未出来,咱们不等他了吗?
他们来后,先是与敖夜说了会话,又一道用过斋饭,然后来叶修筠便带着他和婉言一道拜了拜寺内的供奉着的佛像。
而敖夜则带着佘宴白与他们分开了。
闻言,婉言哈哈大笑,您还是太年轻喽。不用等佘公子了,咱们回去吧。
马车里的叶修筠亦是面带笑容,想着估摸着会在今日和好如初的两个孩子,便是心情愉悦。
却不知,她眼中的好孩子在这清净之地狠狠地睡了她长子一夜后,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
次日午时,劳作了一整晚的敖夜尚未完全清醒,手就下意识地往身旁一摸,却摸了一个空,不禁瞬间惊醒。
宴白?
敖夜坐起身,匆匆穿上衣服正欲下床寻人,一低头就看到地面上刻着一行字,而他的霜华剑则被随意地丢在一旁。
暂别,勿念。
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看得敖夜心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1、晚安,宝贝们
2、要考试的宝贝快去睡啊,千万别影响了考试,加油!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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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出了大昭寺,佘宴白便化作一条雪白的大蛇,以妖力掩盖住身形后,趁着天色朦胧飞速地往离京城最近的一道界门掠去。
两千年前神龙陨落,临死前发出的悲鸣唤醒了天道。此后上下两界被天道降下的一道无形结界隔开,只留下十二道界门以供穿梭,分别由上界的人妖魔三族掌控。
而上界的修者们若想往来上下两界,皆需通过各族掌控的界门方可进出,而下界与凡人们能被动接受这些足以碾压他们的力量。
行至一深山老林,大蛇忽然停下,长长的身躯缓缓盘成圈,雪白的鳞片摩挲过地上厚厚的落叶,沙沙作响。
他的头颅高高昂起,细长分叉的红舌从下颌前缘裂痕处探出口外,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不过须臾,半空中出现一团浓郁的力量。接着,那力量展开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门,古朴沧桑,且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威压。
这被召唤出来的门乃妖族所掌控的四道界门之一,亦是佘宴白这个妖族真正掌权者的御用通道。
大蛇腾飞而起,眨眼间便穿过界门从凡间来到上界。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半空中的界门也随之消散。
原地只余一片被碾碎了的落叶,等有风吹过,便会有新的枯叶落下把痕迹掩藏。
千里妖山的一处隐蔽山洞内,一只灰色锦毛鼠趴在角落里,两只小小的前爪落在山壁上,正在努力修整着上面凸起的地方。
随着他的动作,些微碎屑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便在他身上积了一小堆,不过山壁却是平整了不少。
忽然,一道门在他身后的山洞正中出现,然后有一条雪白大蛇从里面钻出,甫一落地便化作一个眉眼昳丽的红衣男子,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了角落里的小老鼠。
小田。佘宴白看了眼四周光滑平整的山壁,不禁勾唇一笑,手艺不错啊。
小田一僵,拍了拍小爪爪后跑到佘宴白脚边,仰着头小声解释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每次收到佘宴白的讯息来接人,都会提前几个时辰过来,来了没事干便休整山壁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修得差不多了。
佘宴白笑了下,脚下一转往洞外走去,遮掩洞口的一排藤蔓在他靠近时非常自觉地往两边撩起,还开出了一朵朵或白或粉的小花,散出阵阵清香,仿佛在欢迎佘宴白的归来。
外头已天光大明,佘宴白眯了眯眼,取出油纸伞撑在头上。
小田跑过来趴在佘宴白脚前,疑惑道,公子,您不用我背了吗?
佘宴白垂下眼帘,瞧着小田不过巴掌大的身体,笑道,我的伤势已然痊愈,用不着你了。
真是太好了!小田化作了人身,圆圆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走吧。
佘宴白率先走出山洞,一身由千层纱制作而成的衣衫随风飘扬,薄如蝉翼的红纱层层叠叠,如浪潮般不住涌动。
小田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一阵心安,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脚下浮着妖力,行走如风,不过片刻便回了妖皇宫。
后花园内。
一株参天大树舒展着枝干和叶片,尽情享受着明媚的阳光。
树下,两只胖乎乎的小橘猫围着树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追累了就四肢大张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佘宴白脚下一顿,幽深的目光扫过树下的两只小猫,脑海中浮现出那老猫妖临死前哀求的眼神,本来还算愉快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有朝一日,这两个小东西得知了真相,大可来找他寻仇。
呵,只要他们能打得过。
公子?小田顺着佘宴白的视线看去,顿时皱了皱眉头,公子我跟您说,这两只小橘猫太能吃了,一只猫顶我五只鼠!
那边,橘猫们发现了佘宴白与小田的存在,赶忙爬起来。两个无知无畏的小东西一边喵喵叫,一边冲他们跑过来。
他们弓起身子,挥着爪子,试图吓唬佘宴白这个曾经恐吓过他们的大妖怪。
佘宴白抬起一只脚,还未做什么,两只小橘猫就闻风而逃。
看着他们连滚带爬地溜出后花园后,佘宴白忽然大笑,然后幽幽道,小田,你说他们的天真能持续到哪天?
小田挠了挠头,不甚理解佘宴白的话,便试探着回答,这得看公子心情?
他本意是说得看佘宴白愿意庇佑两只小橘猫到哪天,却误打误撞暗合了佘宴白此刻的心情。
说得对,得看我,哈哈哈佘宴白又是一阵大笑,手中的伞略一倾斜挡住了他的面容,只能听到愈发畅快的笑声。
小田摸了摸胳膊,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能地偷偷挪脚离佘宴白远一些。
这笑声惊动了园内的大树,只见一道微光闪过,大树幻化做眉眼温和的扶离。
扶离走近后,目光不经意扫过佘宴白的腹部,眉头微皱。
手伸出来我看看。扶离严肃道。
佘宴白止住笑,伸出手,正色道,扶离叔叔您给我仔细看看,前些日子我突然感觉丹田处一阵绞痛,事后却没找出原因。
扶离的手指一落到佘宴白细白的腕上,便感受到那格外活泼欢快的脉象,眉头顿时皱得能夹死一只橘猫。
只一瞬,在佘宴白体内隐藏极深的小东西若有所觉,收敛了所有迹象,使脉象恢复了平稳。
扶离先生?小田忧心忡忡道,公子怎么了,您倒是说话呀?
扶离叔叔,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吧,我受得住。佘宴白抽回手,毫不在意道。
扶离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事。
就是肚子里多了个活泼的小东西罢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心下叹息,或许这就是人定胜天吧。
可是您刚在的表情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小田急得两只鼠耳都冒出来了,围着扶离不停转圈。
真没事。扶离扶了扶额,叹道,我说的话你们还不信么?
会死吗?佘宴白问道。
唉,死不了。扶离叹道。
不仅死不了,关键时候还能保命呢。
佘宴白粲然一笑,那就没事了。
小田看了看他,又瞧了瞧一脸不在乎的佘宴白,眼泪当场就出来了。
公子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佘宴白挑了挑眉,朝扶离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随后三两步消失在原地。
徒留扶离面对因为过于担忧佘宴白而不肯相信他的小田。
真的,你家公子没事。
我不信,您皱眉了。
佘宴白一踏入流光殿,就看到孔玉坐在地上,手拿着刷子往自个尾巴上涂抹着油脂,令本就华丽非凡的孔雀翎更是光彩夺目。
只是那油脂的味道十分刺鼻难闻,佘宴白封嗅觉的动作慢了一步,不小心闻到了一些,胃里登时一阵剧烈翻滚,呕吐感几乎冲到了嗓子眼。
你这保养油脂里就不能添些奇香果?佘宴白皱着眉,手无意识地摸上腹部,还无知无觉地抚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