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宴白眯了眯眼,掀起唇角,露出一抹渗人的笑容。
前辈放心,我们日后见着他就绕路走!
懂了,以后星罗城里要是有人敢找叶兄弟的麻烦,那就是找我们的麻烦!
日后在星罗城这块地方,只要叶兄弟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们!保证义不容辞!
佘宴白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行了,都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于是乎,几人你推我搡,转身慢慢走了几步后,忽然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多谢前辈解围,晚辈感激不尽。敖夜道。
举手之劳罢了,说什么谢不谢的。佘宴白手一抬,露出藏在袖中的褡裢,以及里头因耗费了力量而疲惫睡去的眠眠。
因为怕眠眠出事,他一直用自个最快的速度循着父子间的特殊感应赶来。当发现眠眠到了星罗城时,更是心都提起来了,就怕眠眠被恶人卖出去强行结下契约。
还好他从西门入城没一会儿就看到眠眠正在往他这儿飞过来,接住后发觉眠眠没大碍,他提着的心才算落下来。
本来想过来看一看是哪个不要命地敢丢他儿子,然而到了后稍微打量了下一片狼藉的现场,佘宴白便猜出这黑衣小剑修是为了保护他的眠眠不被殃及毕竟褡裢外裹着一层灵力呢,恰与敖夜身上的灵力相同。
敖夜皱了下眉,说道,不知前辈可否把晚辈的褡裢还给晚辈。
佘宴白微讶,没想到这小剑修不仅穷得连块灵石都没有,为人还如此抠抠搜搜,一个粗布做的褡裢也要要回去,剑修有这么穷的么?
不管心里是何想法,但看在这人刚刚护着眠眠的份上,佘宴白掏出儿子,手一扬,便把那不值钱的褡裢丢到敖夜怀里。
敖夜抓着因没了眠眠而瘪了的褡裢,沉思片刻后道,前辈,可否把您手里的那枚蛋还给晚辈。
佘宴白一怔,举了举手里的眠眠,还给你?小剑修,你确定这是你的?
此蛋是晚辈捡来的,应当是一枚鹰隼妖族的幼崽。敖夜解释道,晚辈会于此等待一段时间,若是此蛋的父母不寻来,晚辈会将其养大,与之签下坐骑之约。
佘宴白简直快被眼前这个有眼无珠的小剑修气笑了,当着他这个亲爹的面,居然说要把他儿子养大了当坐骑!
小剑修,你要是瞎,我不介意替你治治眼睛。佘宴白皮笑肉不笑道。
突然被骂,敖夜有些不解,只得疑惑地望着佘宴白那双因怒火而格外明亮的眼睛。
明明是个相貌平凡到只能勉强夸一声清秀的人,偏偏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转盼多情。
佘宴白往前一步,把眠眠一枚大白蛋怼到敖夜眼下,一字一顿道,看好了,这是我儿子蛇蛋,可不是什么鹰隼妖族的幼崽。
敖夜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恕晚辈眼拙,无法辨认出此蛋是何物。既然前辈说是此蛋的爹爹,可否请前辈证明一下,否则还请前辈将此蛋还给晚辈。
这下落到佘宴白沉默了,他虽然知道有部分剑修死心眼,但万万没想道自己现下就遇到了一个。
这个不过元婴期的小剑修,就不怕得罪了他这位大能被一巴掌拍死么?
前辈?
见佘宴白沉默不语,敖夜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佘宴白回过神,屈起一指在蛋壳上一敲,随后便见他手中的白蛋猛地一颤,隐隐有金纹闪现,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眠眠猛地跳出佘宴白的手心,落在爹爹的肩窝处激动地蹭着他的脸颊。
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几天不见的爹爹身边,眠眠开心极了,连接二连三的遭受的生死危机和惊吓都忘记了,只想和爹爹亲近亲近。
还要我证明吗?佘宴白嗤笑道,小剑修,无知不是你的错,但做人没眼力劲可不行。前辈我劝你以后最好谨言慎行,否则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蛋对佘宴白的亲密之举已然说明了一切,敖夜抿了下唇,心知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歉然道,多谢前辈教诲。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佘宴白把眠眠从肩窝上拿下来,然后朝敖夜伸出手,喏,我用这地上的一堆灵石买你手中的褡裢,拿来。
敖夜把褡裢递给佘宴白,然后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将地上的灵石都装了进去,起身后却没有把储物袋系在自己腰间,反而将其奉至佘宴白面前。
多谢前辈好意,但请恕晚辈不能接受。而且这褡裢并不值钱,前辈尽管拿着便是。
在佘宴白眼里,这小剑修先是心存善意知道保护他儿子,后又谨慎小心,不因他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就让他随便带走眠眠。
人虽死心眼了一点,但却是个难得的好人,他怎么着也该为了自家小崽子回报一二,便想着把那些老油条留下的灵石赠予他,不料这死心眼就是死心眼,怪不得那么穷。
佘宴白把眠眠装进褡裢内,然后系在腰间,又把手搭在上面,指尖落在蛋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好叫小崽子安心。
想了想,他道,小剑修,随我来。
至于敖夜手上装满了灵石的储物袋,他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敖夜站在原地不动,说道,前辈,晚辈还有事。
林逐风跑得无影无踪,他现在找不到,便想着先找个办法赚些灵石,然后再修好霜华剑。
至于接下来,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佘宴白脸上的笑容僵住,要不是觉得自个的妖身太引人注目,他非得用尾巴狠狠抽这人几下。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忒欠抽!
我看你这小剑修是初次出来历练的吧?佘宴白回头冷笑道。
嗯。敖夜道,敢问前辈如何得知?
难道你师长没告诉你,在遇见你得罪不起的前辈时,最好前辈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么?佘宴白刻意释放出一丝杀意,面无表情道,再敢说一个不字,小心你的脑袋!
一切但凭前辈吩咐。
面对如此威胁,并非榆木脑袋的敖夜轻叹一声后只得应下。
早该如此。佘宴白斜倪了敖夜一眼,淡淡道,跟好了。
说罢,他便御空而起,往城南飞去。
敖夜看了看手中的储物袋,立即紧随其后,左右这位前辈虽看着脾气不大好,但也不至于会要他的命。
佘宴白带着敖夜在一处极为狭窄的街巷中落下,两侧的铺子皆关着门,门两边挂着的白纸糊成的灯笼,只里头摇曳的火光颜色不一。
现下明明是白日,可这条街巷却格外阴暗,以致于显得灯笼里的幽火格外得亮和诡异。
佘宴白扫了几眼,抬脚便朝街尾一间门外悬挂着幽蓝色的铺子走去,到了后二话不说,一抬脚猛地踹开了门。
哐当一声巨响,惊醒了里头正在打瞌睡的炼器师。
谁?哪个不要命的东西敢来老夫这里闹事?一个白发苍苍的矮小老头拎着把铁锤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佘宴白微微一笑,稍微泄露出一丝妖气,老头便瞬间换了个脸色,弯下腰,恭敬道,我说昨天怎么听到喜鹊叫,原来是知道您今天要大驾光临啊。
这老头乃是一老妖,擅铸造,铺门外挂着的幽□□笼,说明此妖是此地铸造能力最好那一位。而佘宴白一向是能用最好的,就不用次一等的。
妖嘛,比人修与魔修多了一丝兽性,有时候光是闻着旁人的妖气,就本能地屈服了,就比如这老妖。
佘宴白一侧身,露出身后的敖夜,瞧见这人没,给他打一柄好剑要你所能打造出的最好的剑,懂吗?
送这黑衣剑修一柄好剑,怎么着也能偿还他对眠眠的恩情了吧?
佘宴白笑眯眯望着老妖,放心,不让你吃亏,需要多少灵石,说个数吧。
您真是折煞老夫了,您愿意光临小铺那是老夫的荣幸,哪还能问您要灵石啊。老头笑了笑,随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您有所不知,来这儿的人都是自备料子。老夫这儿虽也有些料子,但都算不上好,怕是只能为这位剑修打造一柄普通的剑了。
佘宴白皱了皱眉,心知老头此话并非虚言,好剑得用好料,而好料属实难得。
前辈不必劳神,晚辈无需什么好剑,这柄断剑修一修还能用。敖夜道,前辈若非要为在下做些什么,不如便帮在下修好这剑吧。
一柄普通的剑而已,想来修理费用应当不贵,正好可以令白蛋的爹爹借此还了恩情。
却不想,他此举倒令佘宴白误会了。
闻言,佘宴白目露惊叹,简直要为这小剑修的节俭鼓掌了。
一把普普通通的破剑而已,也值当他反复利用,这是得多穷?若非不想与敖夜深交,佘宴白都想问一问敖夜出自哪个剑修宗门了,竟穷得门下弟子连块灵石都没有。
老头的目光落在敖夜手里银灰色的断剑上,只肖一眼,便看出打造此剑的料子在上界极为普通,只其中蕴藏着的一丝天雷气息令人侧目,不由得佩服敖夜心思巧妙,竟敢用渡劫天雷锻剑。
这断剑倒是可以拿来当辅料。老头摸了摸下巴,但是也就只能当个辅料罢了。此剑本就平凡至极,这又断了,哪怕修好了也会是一柄易断的剑。这位剑修,你可要想好了啊。
佘宴白噗嗤一笑,瞥了敖夜一眼,你堂堂一个剑修,要是用一柄易断的剑,岂不是每每与人战斗不过片刻功夫就会失去武器?如此一来,你命再硬,怕也活不了多久。你要是真想死,不如我现下就成全了你,也好看在你救了我儿的份上,顺便给你留个全尸再把你埋喽。
敖夜收紧了手,低下头,抿着唇一言不发。霜华剑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此刻令他放弃,着实有些不舍。
他想,太上忘情一道道阻且长,而他仍需继续修炼。或许有一日,他会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佘宴白轻嗤一声,走过去夺了敖夜手中的断剑一把扔给老头,果断道,给他重新打造一柄剑,料子我出。
他想起在凡间时,曾从一青云宗修者那儿取回了一堆矿石,乃是那小人从敖夜手里夺走的,后来因没有适当的借口还给敖夜,便一直丢在了他的玉镯里,久而久之竟差点给抛之脑后了。
老头是个活了快千年的炼器师,见多了各种脾气古怪、爱好更古怪的剑修,便对敖夜笑道,这位剑修,你呀要是实在舍不得自个的旧剑,老夫便将新剑按照你旧剑的模样打造如何?
多谢大师。敖夜朝老头欠了欠身,又对佘宴白谢道,亦多谢前辈破费。
佘宴白冷哼了一声,细瘦雪白的腕子上微光一闪,随即出现一枚墨绿色的玉镯,一缕金丝宛若游鱼般在其间穿梭。
他左手一晃,哗啦啦掉下来一堆黑色的矿石,有几枚不慎砸到老头的脚,痛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你看这些料子铸剑如何?佘宴白道,够给这小子打造一柄剑吗?
老头蹲下,捡起一块矿石摸了摸,又闻了闻,最后还不忘用神识仔细探查。
够了,足够了,真是好东西啊,这可是铸剑最好的料子之一的玄晶啊,品质上佳,就是里头的灵气不大足,像是出自凡间。
上下两界本就是一家,只是两千年被天道降下的一道结界隔开,下界才渐渐失去了灵气而已。故而凡人偶尔会发现一些效果奇佳的药材或一些不凡的好料子,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敖夜看了几眼,莫名觉得那些黑色矿石有几分眼熟,似乎当年那青云宗的修者从他这拿走的便是这种矿石。
只是想起那人收了东西却不办事的行为,敖夜心中不禁对青云宗又多了一分恶感。
既然如此,你尽快给他铸剑。佘宴白道,剑修可离不开剑。
老头把地上的矿石一一捡起,笑得极为谄媚,您放心,老夫马上就开始为这位剑修铸剑,绝不拖延!就是这多余的料子,您看
佘宴白无所谓道,多余的你自留便是,总不能教你白辛苦一趟。
难得遇见这般善解人意的大妖,老头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这回老夫一定拿出看家的本领来为这位剑修铸一柄神兵利器!绝不负您所托!
我量你也不敢。
佘宴白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却看得老头浑身一冷,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大妖就是大妖,深谙给一颗甜枣再猛敲一棍的道理。
那是那是。老头嘿嘿一笑道,三个月!至多三个月,到时候您或者这剑修便可来取剑。
佘宴白点了点头,自觉了清了眠眠和黑衣剑修之间的因果,转过身便往外走。
再不回去,他怕小田那孩子要愧疚死了。
见状,敖夜三两步追上,拦住佘宴白的去路。
小剑修,你还有何事?佘宴白不爽道,你最好有正经事。
敖夜伸出手,掌心里躺着那个装满了灵石的储物袋,前辈,您忘了灵石。
佘宴白磨了磨牙,双手抱胸打量了敖夜好一会儿,阴沉的脸色忽然转晴,笑道,正人君子?真的假的啊,白得的灵石都不要?
无功不受禄。敖夜有自己的坚持,便执着道,请您收下吧。
佘宴白烦躁地皱起了眉,拍了拍装着眠眠的褡裢,算我替儿子给你的谢礼还不成吗?
他不知道本来一件极为简单的报恩之事,遇上这个名为叶白的黑衣剑修后怎么就变得复杂了,不禁深感郁闷。
眠眠于他来说,乃是天下第一重要,区区一柄剑又如何能抵得了恩情?
不一次还清,他心有不安。
敖夜转身,指了指几步外已然关上门的铺子,说道,现在该晚辈谢您才是,日后您有需要,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晚辈但凭差遣!
他对上界的了解再少,也能看得出来那位炼器大师非一般人,而佘宴白替他所出的料子想来也是极为珍贵之物。
佘宴白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莫与小辈计较,尤其这还是个好人,烂好人,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