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久,姬明远就得偿所愿,再次睡到了他的床上。
徐清泽合眼睡觉前,脑袋里突然冒出两个字:孽缘。
他转头看向姬明远。
姬明远也没有睡,正定定地看着他。
徐清泽一顿:“看什么?”
姬明远说:“看你。”
徐清泽抿唇。
虽然两个人已经这般亲近,他却还是不适应姬明远这种专注的目光。
姬明远说:“你应该是喜欢我的吧。”他亲亲徐清泽的头,又亲亲徐清泽的鼻梁,最后亲上了徐清泽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得寸进尺、索求更多,逼得徐清泽唇齿微开,由着他肆意掠夺。
他吻得那么认真,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徐清泽的心却微微发颤。
一吻结束,姬明远的眼神更为专注。
他说:“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一切并不是一场梦,那是真正发生过的。”正是因为恨得太真切、痛得太真切、渴望得太真切,他们才说服自己那是一场梦,并且不断想证明“我根本不在意”。
可是那缠绕在灵魂之上的痛楚和渴求,怎么可能仅仅是一场梦。
姬明远说:“你喜欢我的,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他把徐清泽抱入怀中,“第一次见面时,你一下子撞进我怀里。我那时想,真是个冒失鬼。等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突然就觉得,真是个可爱又有趣的冒失鬼。”
深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丝悸动被挖出来,徐清泽身体微僵,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姬明远说:“我想我那时大概是对你一见钟情了。”他的鼻息喷在徐清泽脸上,“清泽你也是吧。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徐清泽不说话。
姬明远一把将徐清泽压在身下:“哟,清泽你害羞了。”
感受到姬明远下半身的“精神勃勃”,徐清泽瞠目结舌:“你下去!”这家伙怎么好像永远都满足不了!
姬明远说:“我记得我以前帮过你,你现在帮帮我?像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徐清泽还小,对情欲之事知之甚少,也一直清心寡欲的,有次徐清泽早上起来有了欲望,他们正巧同塌而眠,他便替徐清泽解决了。后来他们时常秉烛夜谈,他时不时替徐清泽缓解“尴尬”,当然,他怕把人吓坏了,只说这是男人之间常有的“相互帮助”。
徐清泽到底还小,哪里懂得这么多,懵懵懂懂地就由着他摆弄,到了白天还是和平时一样正正经经地喊他一声“明远兄”,真不知他是真呆还是假呆。
如今的徐清泽,还是当初那个半大少年吗?
自然不是了。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徐清泽脸色涨得通红。
他那时还是真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
姬明远没再逼徐清泽,自己起床去解决了一下。徐清泽身体可不如他好,再来一回根本吃不消。
他是准备长长久久地和徐清泽走下去的,绝不会贪这一时之欢。
姬明远回到床上时,徐清泽已经睡着了。
姬明远看着徐清泽的睡颜,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他早已习惯一个人活着,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让他恨不得将人囚锁在身边,却又舍不得那样对他。
姬明远轻轻地将徐清泽保护怀中,心中发软,凑近亲了亲徐清泽的额头,闭上眼与徐清泽一起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阳光缓缓照入屋中。天亮了,北地没什么好风光,出了城,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和茫茫的雪原。在这贫瘠又几经苦难的土地上,风雪已经停了,天色清明,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徐清泽醒来得早,在书桌前写家书。姬明远自从与徐清泽住一块,便不再叫人来伺候,竟自己将衣冠鞋袜穿得整整齐齐。察觉徐清泽时不时会抬头看自己一眼,姬明远更为得意,穿好以后故意等着徐清泽看过来,说:“都说出嫁从夫,你看我为了迁就你们徐家的节俭,都开始自己穿衣了。”
徐清泽脸皮薄,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叫出嫁从夫?!
自从在魏霆钧那得了“经验”,姬明远最近越发无耻了:“你可是家中长子,肩上的责任那么重,自然是我嫁你。当然,你要愿意嫁我我也不会在意的,反正我们只要在一起便成了。”
徐清泽的手一顿,家书竟写不下去了。他在北疆这边获益良多,一时都不想回家去。回了京城,许多事就不得不去面对,他与姬明远之事该怎么和家里开口?
既然明白自己心底想要的是什么,徐清泽自然不愿像从前那样按照家里的安排过“对的日子”。可这姬明远着实可恨,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偏被他拿来这样开玩笑。
就算姬明远真的想嫁入徐家,他家里会同意吗?
虽然他爹娘不至于非要逼他娶个门当户对的人,可也没开明到接受一个男媳妇啊!
徐清泽抿了抿唇。墨汁滴在纸上,写到一半的家书算是废了。
姬明远原本真的只是在开玩笑,见徐清泽眉头紧锁,竟是真的苦恼起来,心里百味杂陈。
真是让人心疼的家伙。
不管做什么事,徐清泽都那么认真。
所以怎么能怪徐清泽不愿迈出那一步呢?徐清泽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便会全力去应对,即使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也不后退半步。
那时他玩笑般的接近和占有,对徐清泽而言却是必须倾尽一生去对待的一段感情。
徐清泽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们之间那么多的“不可能”。
所以那时候徐清泽选择了“对的人生”。
而现在的徐清泽,想选择“错的人生”。
甚至已经在考虑怎么斩去沿路的荆棘。
姬明远上前抱住仍握着毛笔的徐清泽:“清泽,你总让我觉得我不配得到你给的一切。”他这人一身毛病,浑身上下没有哪个优点是值得人喜欢的。他所依仗着的,也许就是自己早于所有人进驻了徐清泽的“梦里”,抓住了徐清泽梦里那颗稚嫩的心。
除此之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将徐清泽越推越远。
徐清泽没有说话。他松开了手里的毛笔,伸手回抱姬明远。这个人让他心动过、让他愤怒过、让他提防过,他所有的从未有过的情绪,都由姬明远一个人挑起。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对一个人的感情能这样复杂。
也许走到这一步,他还可以抽身,去找一个符合爹娘期望的人,或者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快快活活地过完这一生。可是这人就在眼前,他们之间的过往也时刻浮现在眼前,他们都不想重蹈覆辙,他们都在避免再一次踩入同样的漩涡,然而当他们重逢之后,还是无可避免地摔在同一个地方,他们的愤怒、不甘、挣扎、悸动,还是给了同一个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逃避。
何必再去寻找那不一定会出现的“对的人”。
人生本就没那么多完美的事。
兜兜转转转到了一起,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徐清泽叹了口气,低声承认:“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明明这话是伴着叹息说出来的,姬明远却还是觉得这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
再怎么不愿意,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姬宣炜再大一些,说话便伶俐了。趁着魏霆钧不在,姬宣炜悄悄向姬瑾荣坦白自己其实也什么都记得。
姬瑾荣一点都不意外。
就算别的小孩也黏着他,但绝对不会像姬宣炜这样,每次魏霆钧一到就黏得特别厉害,明摆着是要让魏霆钧气到吐血。
仇恨拉得这么准,姬宣炜真要什么都不记得才是奇了。
姬瑾荣欣慰地看着姬宣炜,既然这家伙也回来了,那么以后就可以把大周交给他了啊!
想想就特别轻松。
姬宣炜一看姬瑾荣的眼神,便知道姬瑾荣的打算了。他被抛下的次数太多,顿时仗着年龄优势撒娇卖萌:“五叔,你不能再丢下我!”
姬瑾荣笑眯眯:“我怎么会丢下你?”
姬宣炜一看到姬瑾荣那笑,心里顿时冷汗淋漓。看来姬瑾荣真的准备开溜!
得知姬瑾荣这一打算之后,姬宣炜特别卖力地组织“皇家幼儿园”的小伙伴们,让他们一起乖乖进学,谁偷懒了他都恨不得上去抽一鞭子,让他们努力上进。
有次太傅在旁,姬宣炜便可着劲夸人,把每一个人都夸了个遍,暗示姬瑾荣这都是继任皇位的好人选,并积极寻求太傅认同。
太傅频频点头,顺着姬宣炜的话把皇子皇孙们都夸了个遍,最后话锋一转,卖力地夸起了姬宣炜,说他不仅学得好,待人处事也颇为不错,胸襟也宽广,这不,刚才还那般诚心地把人都夸了一遍,真是了不起啊!
姬宣炜吐血。
魏霆钧早已瞧出点苗头,这会儿见姬宣炜满脸憋屈却不能反驳,心里别提多愉快。
太傅一走,魏霆钧就上前拍拍姬宣炜的肩膀:“不错啊,继续努力。”
姬宣炜想咬死这得意洋洋的家伙。
好心酸,好想哭。
姬宣炜一把扑进姬瑾荣怀里,蹭来蹭去蹭来蹭去:“五叔!”
魏霆钧:“……”
姬瑾荣说:“霆钧你就别欺负小孩了。”
魏霆钧脸色由阴转黑。
姬瑾荣说:“欺负过头了我们上哪找这么好的储君去。”
姬宣炜:“……”
魏霆钧脸色霎时转晴。
他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姬瑾荣拍拍姬宣炜的脑袋。
姬宣炜想嘤嘤嘤哭一场。
魏霆钧难得大度地让他抱着姬瑾荣,只在旁边补了句:“既然要当成储君来培养,光学文可不行,武艺也要稍通,我安排人教教他。”看这家伙还怎么缠着姬瑾荣!
姬瑾荣想了想,点头说:“是这个理。”
姬宣炜哇地一声,真的哭了出来。
太欺负人了啊啊啊啊!
*
约莫过了十来年,天下河清海晏,周边各国统统俯首称臣。由于粮食产量大大提高,百姓家中米粮都多得要溢出粮仓。早几年朝廷开了海禁,海军纵横四海,如今已成了海上一霸,山一样高的黄金和宝石从海外运回来。
至此,大周已无内患,更无外敌威胁。太极殿中,一场争辩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我都在位这么久了,怎么都该轮到我了!”姬禹如是说。尝到了“微服私巡”的乐趣,姬禹对留在京中处理政务着实没了兴趣。
“我当太子监国也几年了,该我休息了。”姬瑾荣理直气壮地说。
“你那也算监国?明明是清泽在帮你好不好?”姬明远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