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声音轻轻地:“怕是饿了吧。”
周彩凤拧眉:“是许久没有进食了,我去做些晚饭。”
她刚起身,徐越有些不忍,问道:“娘,我带回来的背篓你可知道在哪里?”
徐壮有些躲闪地看看她,接话道:“背篓在灶台旁放着。”
徐越嗅到不好的气息,赶忙起身走到厨房,翻了翻她带回来的背篓,里面除了几块土豆,再无其他!
她抓着背篓上的柳条,气得手都微微发抖,跟着走过来的徐云站在身后小声说:“二姐,是奶奶,趁你们不注意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我力气小,没抢过她。”
徐越一咬牙,就要往外走,徐壮却叫住了她:“你去哪?”
徐越头也不回:“我去找回来!这是杨二哥拿命换给我的,是要给小云和小溪吃的!”
周彩凤却跑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月!不能去!万一你奶奶闹起来,村里都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不仅那些东西拿不回来,村里人也会对你指指点点!“
徐越回头看着周彩凤,哑然失笑:“娘,指指点点又如何?小溪才两岁,也要整体跟着我们喝菜汤吗?”
恰巧这时候,徐溪又在一边哭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娘,要吃……”
周彩凤和徐壮都眼神黯然,徐越甩开周彩凤就跑出了家门。
一路跑到徐家婆婆的家门口,徐家的大儿媳妇夏氏,正端着一箩筐热腾腾金黄色刚烙好的饼,笑吟吟地从厨房往堂屋里走,夏氏的几个儿子都眼睛发着光交道:“娘,给我一个吃!”
徐家婆婆满意地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几个孙子:“都别忙,奶奶特意给你们带回来的,够你们吃的,别急啊。”
夏氏坐下来,感激地看着自己婆婆:“娘,好面就是不一样,光闻着就够香的,您真是厉害!”
徐家的大儿子,徐壮的哥哥徐强,也抓起一块饼,咬了一口,粗声粗气地说:“娘,这老二家不会找过来吗?”
徐家婆婆拿眼一横:“这刚烙好的面饼还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他谁看找过来!见一个我收拾一个!”
听到这话,徐越大步迈进去自己大伯家的院子,先是随便扫了两眼,院子比自己家大了很多,里面一排晾衣绳,绳上挂着徐强一家的衣服,徐越看了看那衣物,大都是平整没有补丁的。
徐强一家的田地多,该分给徐壮的硬是昧着良心拦了下来,徐家婆婆本身就偏心,更是任由自己大儿子从中插手。
从而,徐壮一家连饭都吃不饱,徐强一家却衣服都是穿着新的鲜有补丁。
徐越暗暗冷笑一声,走到他们堂屋门口,吃饭的一家人立即都警惕地盯着她看。
徐强打量着她:“你来做什么?”
徐家婆婆轻视地笑了笑:“你说她来做什么?怕是来要饭的吧。”
徐越冷冷地说:“把我的面和粮都还回来。”
徐家婆婆跳脚起来:“你怎敢这般与我说话?!”
夏氏也假模假样地说:“徐越,你娘没教过你礼义廉耻么?那大伯母教教你,跟大人可不能这样讲话,会被人说没教养……”
徐越蓦地冲她说道:“你闭嘴!”继而转过去对着徐家婆婆:“我再说一遍!把我的粮和面还我!否则别怪我闹将起来,你我都不好过!”
徐家婆婆:“你闹?你闹给我看看?!你这面和粮是怎么得来的大伙都知道?当心把你也淹到那水里去!”
徐越冷冷地说:“你想一起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就要往外走,徐家婆婆知道自己这个孙女近来是越来越胆大,指不定做得出什么,连忙跳出去抓住徐越胳膊:“你要做什么?你这死丫头就恁地不讲理?你来,都给你了!都做好了面饼放在了桌上!你想拿就那银两来换!你大伯母辛苦做出来的,也得有手工费是不?”
徐越却忽然气笑了,这家人如此不要脸!她连走几步,冲到桌前,端起那一箩筐饼用力扔到了院中,徐家婆婆立刻尖声叫了出来:“孽障哟!天杀的孽障哟!!”
徐强的几个儿子立刻如狼似虎地冲到院中去抢被扔掉了地上的饼,抢到手里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冲上去要打徐越,徐越扬起手里事先打过来的柳条,立刻吓退了他们。
徐强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骂道:“谁容你在这放肆?!”
徐越蔑视地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身后,徐家婆婆,夏氏,徐强几个人的骂声还隐约听得到。
徐越走着走着,眼睛就酸了。她觉得很失败,她不是擅长吵架的人,可是光是跟徐家婆婆,就已经交锋了几次,可是每次,都是令人难受的结局。
上辈子的时候,她也看到过周围一些不善的眼光,可是她总想着挣到钱了,一切就都好了,后来,她真的挣到了些钱,买了房子,跟母亲一起搬进去,离以前的那些亲戚都远了些,终于过了段安宁的日子。
可是命不由她,这样的日子还没有多久,她就病了,来到了这儿。
徐越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杨二狗落水的地方,白茫茫的河水,缓缓地往下游流去。
她沿着那河往下游走了很久很久,第一次体会到哪种跟生死有关的空洞感,要说感情,她跟杨二狗才相处了几天,本身没有什么感情,可是这几天,杨二狗算是帮了自己很多,然后忽然被村人丢下水,可以说是被自己连累的。
“为什么别人能帮我,我却救不了别人?他就这样死了?”
徐越心里乱糟糟的,她一边走一边开始往河里喊:“杨二哥!杨二哥!”
声音传到空旷的地方,喊了很久很久,却无一人回应她。
林启渊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小姑娘了,这一次,他快马加鞭地路过一条河,却忽地停住,看向河边上那个带着哭腔朝着河里喊人的徐越。
他皱皱眉头,想要下马走上前去,却忽然发现,那个姑娘在河边坐了下来,脑袋埋进胳膊里,哭得浑身颤抖。
他向来惧怕看到女人的眼泪,他自小在外行军打仗,不懂周旋,偶尔回朝也因着不会讲好听的话,备受冷落。
遇着这样的事,他按照自己的惯例,默默地退了回去,继续骑上马,疾速离开。
徐越在河边坐了许久,才回到家去,刚进门,就看见桌上摆了几碗青色的烫,汤里全是一些青菜。
周彩凤也没说什么,递给她一碗,徐越轻轻喝下去,一片苦涩与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