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点点头,“把这封信拿给她看看,兴许她能看出什么门道,记得避开玉阳真人。虽然她是本宫的皇姑奶,却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上次就是她搅黄了本宫与赵大玲的婚事。”
第二天,萧翊下了朝出宫,想着府中柳惜妍在等着自己,不觉嘴角上翘。而且他还有很多事儿要跟长生和赵大玲商量,如今长生被他安顿在王府中一个隐蔽的院落里,赵大玲也住得近在咫尺,三个人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地碰面了。萧翊想到如今越来越好的局势,不禁步履轻快。忽然他感到身后如芒在背,好像一支冷箭射向自己。他悚然扭头,就见街角处一个中年道姑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赵大玲出了自家位于猫耳巷的小院,穿过短街,大摇大摆地进了晋王府东侧的角门。长生居住的院落就在晋王府的东侧,屋外种着纤纤翠竹,一条溪水绕着屋子潺潺流动,环境异常的清幽。屋外有王府的侍卫把守,确保长生的安全。连赵大玲进去都要出示晋王府的令牌。
迎亲那日,赵大玲一早在外厨房屋顶的草坯上涂满桐油,于是一个窜天猴就引起了熊熊大火。萧翊趁乱将长生掩护在迎亲队伍里,又派人将带来的一具尸首放在柴房之中,就这样将长生带出了御史府。只是这样一来,官府中顾邵恒的档案注销了,长生也无法再以顾家子孙的名义出现在人前。赵大玲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于长生来说很艰难,古人注重姓氏身份大于性命,如此行事就等于不要祖宗。好在长生这一年多受赵大玲影响颇深,好汉不吃眼前亏地玩了一把假死遁世。
赵大玲轻快地进到屋内,屋里敞阔,布置得清爽大气,雪白的墙壁,没有任何字画,一张宽大的檀木书案,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靠墙的条案上摆放着一个雨过天晴色的细釉瓷瓶,瓶中插着几支芦苇,芦花雪白,赛雪欺霜。
长生正在案前书写着什么,一身白色的布衣,更衬得他头发乌黑,眉如鸦羽。他神色专注,修长的手指握着紫檀狼毫笔杆,姿态优美写意,书案上已经摞起厚厚的一叠手稿。屋内如此安静,落针可闻,面前的人素衣墨发,仿佛一幅丹青水墨。赵大玲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美梦都变成了现实,反而有种不真实感,好像依然在梦境之中。
长生仍在奋笔疾书,并未抬头,却悠悠道:“你已经在门口站了一盏茶的时间了,还没看够吗?”
赵大玲“噗嗤”笑了出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上半身趴在书桌上,从下向上看着他微俯着的脸,“看不够,用一辈子都看不够。”
长生搁下手中的笔,嘴角含笑,眼中也满是笑意,眸光闪亮,好像映衬着星瀚的海洋。赵大玲哀叹一声,“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意志力薄弱的。”
长生脸上笑意更浓,隔着桌子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赵大玲一把拉住,转过书桌,自然而然地坐在他的腿上,伸头去看桌案上的写满字的素白纸笺,“写什么呢?”
长生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拿起那叠纸,“给萧翊写的备忘录,他从小到大发生过的所有的事儿,得空让他仔细背下来。”
赵大玲随手翻了翻,就见上面写着,“肇熙三年元月一日,先帝设宴宫中,江皇后携萧弼、萧翊进宫赴宴。席间,先帝赞八岁的萧弼天资粹美,颖悟绝伦;赞五岁的萧翊赤心耿耿,智勇双全。”。赵大玲又翻到另一页,“乾平四年,萧翊年十二,随虎贲将军习武,于秋闱中猎鹿九只,獐六只,狐四只,圣上赐金弓。金弓重二十余斤,众人皆谓翊年幼,臂力不足以拉开弓弦。翊引弓射中空中鸿雁,圣上抚掌而赞。”
赵大玲看了几页,不禁惊呼出来:“这么多,萧翊背得下来吗?”
长生捏了捏眉心,声音中有几分疲惫和担忧,“背不下来也得背。这些只是事件的梗概,当时具体的情景我也会细细地告诉萧翊。萧翊自幼与我一起读书,一起长大,他的事儿我最清楚不过了。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一些宫中秘闻和家人间的琐事,我不可能知道,也无法提前给现在的萧翊一个预警。”
赵大玲敏感地问:“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有人怀疑萧翊的身份?”
长生沉吟片刻方道:“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萧翊身份特殊,即便掩饰得再好,在亲人面前总是会有疏漏。他目前尚未在宫中暴露只是因为众人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再者因为他离京一年在边关打仗,大家觉得他在军中待久了,言语行事上与以往有些不同也属正常。但如果纰漏多了,自然还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这么一说,赵大玲也有些担心,“我当时也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很安全,可是还是被丹邱子揭穿了。萧翊的身份就跟个□□似的,不知什么时候会炸。”
长生神色有些凝重,“所以我们要做的一是在他被怀疑被揭穿前就为他扫清所有的障碍。二是尽量提前做些准备,为他取得最后的胜利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到他站在权力的最顶端,就没人再敢质疑他的身份和过往。”
☆、第116章 对策
长生和赵大玲两个人正说着就见萧翊疾步走了进来,赵大玲赶紧从长生腿上跳起来,刚想数落萧翊两句怎么连门都不敲,但见他面色沉重,眉头紧锁,赵大玲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萧翊?是不是朝堂上萧衍又给你小鞋穿了?”
萧翊自顾自地端起桌上冷了的茶一口灌了下去才心有余悸地张口道:“今日在宫外我看见一个道姑,三、四十岁,瘦不拉几的一张□□脸,她直直地盯着我足足看了一分钟,目光犀利,看得我心里发毛,那一刻竟然有种,有种……”萧翊不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是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旁边的赵大玲白着脸补充道。
“对,没错。”萧翊一拍大腿,“就是‘灵魂出窍’,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动不了,等我回过神来,只看见那个道姑的背影,转过街角就不见了。”
“丹邱子。”赵大玲喃喃道。她情不自禁地呼吸急促起来,好像又回到了火御寒冰阵法里,身体受着烈火的炙烤,内里却寒凉如坠冰窟,灵魂叫嚣着从头顶挣脱身体。身旁的长生赶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大玲,别怕,丹邱子不在这里,她伤害不到你的。”
在长生的安慰下,赵大玲才脱离了那个噩梦,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长生爱怜地用衣袖拭去她额角的冷汗。
赵大玲也顾不得萧翊在眼前,有些虚脱地倚在长生的怀里,喃喃道:“萧翊,你现在很危险,丹邱子道行很深,当初就是她一眼看出我的灵魂占据了赵大玲的身体。她固执地认为我是个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妖孽,即便后来我师傅玉阳真人说我只是个异世者不是妖孽,也不能解开丹邱子的心结。而且这个人心眼很小,她恼恨师傅收我为徒,觉得这让她颜面扫地,所以一直记恨我,只是慑于师傅的威仪,不敢公然与我为敌罢了。如今让她看到你,她肯定会看出你也是个异世的灵魂,占据了这个时空萧翊的身体。以她的个性,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萧翊眯起了眼睛,“这个道姑这么歹毒,要不我让侍卫去收拾了她。”
长生摇摇头,“稍安勿躁,若谣言已经传出,这个时候杀了丹邱子,岂不是坐实了你自己心虚?而且丹邱子不足为惧,即便发现了你是个异世者也奈何不了你。我们已经知道你在她面前曝光了,就可以处处提防她,只要不让她近身,她的那个火御寒冰阵自然也派不上用处。若是她敢对外说出你借尸还魂,你就可以以诽谤皇子,妖言惑众的罪名要刑部拘捕她。她的这番说辞太过匪夷所思,真闹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会相信。”
听长生这么说,萧翊的肩膀松弛了下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刚才是我自乱了阵脚,想想也是,谁会相信一个道姑对皇子的诋毁,还是借尸还魂这么荒诞的事儿。”萧翊握紧拳头,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从今天起,我加强警卫,让闲杂人等无法近身到我五十米的范围之内。”
长生依旧眉头不展,赵大玲一见他这个神色,就知道事情没这么乐观。果然长生缓缓道:“丹邱子出现在宫外,肯定是的到了消息,有人让她去验证你的身份。所以我们真正要提防的人是那个对你起疑的人,现在丹邱子肯定已经去通知那个人你跟大玲一样,是个异世者,并不是本来的萧翊。”
萧翊也紧张起来,“这个人是谁?”
长生垂眸,“除了太子萧衍还会有谁?此刻,他恐怕正因这个消息而欣喜若狂呢。丹邱子不足为惧,是因为她无法接触到皇上,更无法让皇上信服。但是萧衍不同,如果他能在皇上面前让你漏洞百出,从而揭穿你不是萧翊,便可以坐稳他的太子之位,更能除掉你,再无后顾之忧。”
萧翊一拳凿在桌上,沉声道:“那我们先下手为强,提前行动吧!”
长生摇头,“你的声望还未积累到众人都拥护的地步,萧衍也未到穷途末路,众叛亲离的境地。此时勉强出手,胜算极小,风险太大。”
“那当如何应对?”萧翊有些泄气。
赵大玲默默地递给他厚厚的一叠纸,“你今晚不必睡觉了,重新感受一下高考的酸爽吧。”
在长生的授意下,萧翊称病在府中闭门歇了三天,没日没夜地在长生的耳提面命下背诵记忆,果真跟高考备考似的。不过几天的功夫,人就瘦了一圈,走路都发飘。
第四天,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萧翊终于出现在宫中。萧衍见到他时嗤笑了一下,仿佛已经看到萧翊人头落地,一命呜呼。
那日从丹邱子口中得知萧翊也是个异世者,萧衍惊得嘴里能塞下一个馒头,随即便是一阵狂喜,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能揭穿萧翊的身份,就能要了他的命,这个人对于自己而言再也不是威胁。当然揭穿萧翊也不能直接跑到皇上跟前,“父皇,告诉你个秘密哦,老三早死了,现在这个是假冒的,借尸还魂呐!”这么说估计自己这个太子也做到头了,所以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让皇上自己对这个儿子起疑心,萧衍已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潘皇后,潘皇后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选择相信太子。届时母子俩内外夹击,当皇上的疑心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再让他知道“真相”。
早朝后萧衍假装亲热地携起萧翊的手,“三弟等等,这几日你卧病未能上朝,父皇和母后很是担心,如今你好了,为兄便随你去拜见父皇母后,咱们一家人也好唠唠家常。”
萧翊当然知道萧衍的用意,不着痕迹地挡开萧衍的手,目不斜视道:“好啊,本王也很久没去给父皇母后请安了。”
在懿德宫中,当着皇上和潘皇后的面,萧衍当然是不遗余力地说起小时候的事儿,“三弟,你记得吗,肇熙六年时,皇祖父曾带着大皇兄和你我到慎思园游玩,当时你调皮,跳到湖里去捉鱼,呛了好几口水。”
萧翊微微一笑,“二皇兄记差了,那是肇熙五年的夏末,当时我只有七岁,掉入池中也并不是为捉鱼,而是为了给母后采一朵盛开的莲花,不想被人从后面一推,掉入池中,幸亏被随行的顾太傅的儿子顾绍恒拉了上来。”萧翊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哦,对了,我记得当时是你站在我身后的。”
萧衍脸色一变,冷哼道:“三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当时是为兄推你下去的吗?”
萧翊不软不硬地接道:“年头长了,当时年纪又小,有些事模糊了也是有的。不过我虽然不知是何人推我下去的,但是人在水里却看见二皇兄笑得畅快呢。”
萧衍脸红脖子粗,懊恼自己找了个最不该提起的话题。潘皇后赶紧打圆场,“小孩子都是调皮,做父母的不知为你们操了多少心。当年翊儿落水,衍儿哭得跟什么似的,到底是亲兄弟,心连心。”
萧翊起身向潘皇后行了一礼,“孩儿记得当时潘母后还差人给孩儿送来了祛热安神的六安散。当时年幼,不懂事,都没有当面谢过潘母后。”
皇上皱了皱眉头,“六安散虽是祛热安神的,但药性霸道,怎可给幼儿服用?”
潘皇后掩饰地端起茶盏,娴雅笑道:“谁说不是呢,许是翊儿记错了。”
萧翊面无表情,“孩儿没有记错,送药的是潘母后跟前的素嬷嬷,只需查一下当年太医院的记档就能见分晓。”
潘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看向萧衍,萧衍赶紧解围道:“如今你好好的,还提那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做什么?下人拿错了也是有的。哦,对了,那日我在外头看见一把金弓,金碧辉煌,甚是打眼,跟父皇赐给你的那把很像,你可记得父皇为何赐你金弓?”
萧翊不慌不忙道:“自然记得,乾平四年的秋闱,翊猎鹿九只,獐六只,狐四只,父皇赐孩儿金弓。”萧翊微笑着转向皇上,“众人都说孩儿年幼,拉不动那弓弦,结果孩儿引弓射中天空中飞过的大雁。现如今,那把金弓孩儿一直存放在王府中的兵器室内,用专门的供桌供奉着,时刻提醒孩儿时刻不忘父皇的恩典。”
皇上听了频频点头,含笑道:“你自幼骁勇,那金弓除了你,别人是不配有的。”
潘皇后和萧衍闻之暗恨。一直到午膳之时,二人也没问倒萧翊,偶有小事萧翊记不清的,也属于正常范畴。萧衍和萧翊留下陪帝后共进午膳,席间萧翊表现得也无可挑剔,对帝后的口味知之甚详,让潘皇后和萧衍的一番心思都付诸流水。
萧翊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萧衍随潘皇后来到凤鸾宫中。潘皇后心烦意乱地问萧衍:“你肯定有借尸还魂这件事?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而且本宫看萧翊对答如流,绝大多数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不错。”
萧衍面色阴沉:“正是因为丝毫不错才是奇怪,竟然连想都不用想就答上来了,倒像是事先背诵好的。肯定是顾绍恒那小子又在背后帮着萧翊,姓顾的小子出名的脑子好,过目不忘。”
潘皇后颇为泄气,“这样下去也抓不到萧翊的把柄,反而让你父皇觉得咱们母子一个劲儿地在针对他。那个道姑到底是否可靠?要不你把她招到宫中,本宫询问她一二。”
萧衍无奈摇头,“丹邱子的话无足轻重,即便咱们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父皇会相信吗?”
潘皇后眼中寒芒一闪,“她的话不足为据,那你皇姑奶的话,你父皇总是能听进去的吧!大周皇室总不能让个野种舔居皇子之位。”
☆、第117章 预感
萧翊咧着嘴回到晋王府,今天的表现好极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向长生和赵大玲分享皇宫里潘皇后和萧衍吃瘪的情形。刚进到王府外院,就见马车已经套好了,赵大玲掀开车帘招呼他,“上车吧,我们去了地方。”
“去哪儿?”萧翊见长生和赵大玲都在车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清观。”长生简短答道。
长生和赵大玲带着萧翊到太清观拜见玉阳真人。玉阳真人本来很欢喜见到长生和赵大玲。尤其见到长生不再穿下奴的黑色短裳,而是一身淡青色的布衣,如修竹一般挺拔,面容俊美,眉眼澹宁,一身清贵的书卷气,俨然有当年顾太傅的□□,不禁带着笑意点头,“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如今你虽然不能再用真实姓名,但是你父母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不再受苦也会感到欣慰的。”
萧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长生安静地向玉阳真人介绍道:“这位是晋王萧翊,特来拜见您。”
玉阳真人看向萧翊,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琥珀色的眼珠旋起风暴一样的漩涡。萧翊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像一叶小舟处于惊涛骇浪之中,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长生及时向前一步,站在玉阳真人和萧翊之间,挡住了玉阳真人的目光,萧翊这才如同溺水的人终于冒出水面,大口地喘着气。
玉阳真人目光犀利地看向长生和赵大玲,笃定道:“他也是个异世者!”
“是。”长生坦然承认了,“萧衍已经对他起疑,我担心萧衍会来求您出面指摘他,所以带他前来。”
玉阳真人怒道:“这个游魂占据了萧家子孙的身体,即便萧衍不来求贫道,贫道也断断留不得他。”
赵大玲哀求,“师尊,我也是个异世者,您没有揭穿我,还收我为徒,为何不能宽待萧翊呢?”
玉阳真人摇头,“那不一样。你只是御史府的丫鬟,不会对别人造成危害。而这个人不同,皇室的血脉不能有异,而且他的存在难保不会造成朝廷的震荡。”
萧翊恭恭敬敬地向着玉阳真人行了晚辈礼,“晚辈的魂魄确实来自异世,但这具身体里的血脉却是萧家的,不因晚辈的灵魂而有丝毫改变,从这个意义上说,晚辈还是要称呼您一声皇姑奶。一年多前晚辈死后又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大周的皇子萧翊。我也曾渴望回到自己的时空,但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在这个异世结交了好友,也找到了挚爱,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他看了一眼长生和赵大玲,“如今我不能离开,为了保护我的朋友,为了陪伴我的爱人,我都要留下来。”
长生神色悲悯,眼中含泪,“真人,您知道以前的萧翊,我最好的朋友,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他的亲哥哥萧衍害死的。萧衍派出百名死士,在边关的密林里伏击萧翊,将萧翊和他的贴身侍卫全部杀害了。萧翊身中九刀,要不是这个异世的魂魄从他的身体里复苏,他的身体早已归于尘土。他的冤屈将永远得不到申诉,他的仇恨也永远报不了。”
云阳真人目光如炬,“你们要替萧翊报仇,就是乱了大周的朝纲。”
“太子不仁,谋害手足,有何德何能成为大周的储君?如果大周的江山落在这样的人手里,圣上的几个幼子将会被他屠戮殆尽,朝堂上难免一片血雨腥风。萧衍狭隘阴狠,这样的君王又如何能治理好国家,如何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长生一连串的问句,让玉阳真人也沉默下来。上次她去宫中组织萧衍求娶赵大玲,当时就对萧衍这个侄孙印象极其不佳。此人鼻尖带钩,目光闪烁不定,一看就是宵小之辈,她当时想到大周下任君王如此不堪,还暗自心惊,只因身在方外,不再管红尘俗世,所以虽为大周的将来担忧,却也无法过多置喙。
赵大玲见玉阳真人不语,知道她已被触动,诚恳道:“师尊若是到宫中拆穿萧翊,皇上自是会信您的话,那就等于是让萧翊再死一次。不管他的灵魂来自何方,他的身躯血脉却是萧家的子孙无异,萧翊已经惨死在兄长之手一次,难道还让萧衍第二次杀了自己的同胞手足吗?而且萧衍那个人您也是知道的,当初顾太傅因为支持萧翊,被萧衍记恨,以结党营私的罪名投入牢中。这样阴毒狠厉,陷害忠良之人若是做了皇上,那才是大周的灾难。”
玉阳真人听到“顾太傅”几个字,胸中一恸,前尘往事滚滚而来,她自嘲地闭了闭眼睛,原来清修了这许多年,还是会仅仅因为听到有人提及他的名字,便跌入红尘之中。
翌日潘皇后以到道观上香,为国祈福之名在太子萧衍的陪同下来到城外的太清观。真实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拜见玉阳真人,谁料却吃了闭门羹,小道姑说真人在清修,谁也不见。二人虽贵为国母与储君,却也是拿这个大长公主毫无办法,只能无功而返。
危机暂时解除,萧翊在长生的帮助下在朝中加紧时间巩固自己的势力。赵大玲很想搬到晋王府中与长生住在一起,但长生却拒绝了。他拒绝了,拒绝了,拒绝了……赵大玲感到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噘着嘴表示很不开心。这种事向来都是女孩子矜持,男人主动的,结果自己厚着脸皮提出来了,人家却不领情,显得自己多猴急似的。好吧,自己是想一天十二个时辰跟他腻在一起,但是相爱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长生执起她的手,温言道:“这毕竟是别人府里,我要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赵大玲一下子释然了,明白了他的骄傲和自负。如今他客居晋王府,被萧翊保护起来,成了一个没名没姓的隐身人,只有等到真正自由的那一天,恢复了他的姓氏,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娶她为妻。正像他说的那样他要给她一个真正的典礼,可以跟她携手人前接受众人的祝福。
赵大玲搂住他瘦窄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兰香味道。今天他穿了一件墨蓝色的衣服,只在衣襟和袖口有银色的云纹,她在他的前襟上蹭了蹭,云纹上的银线刮在皮肤上有些微刺痛,她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和惬意,却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好像这种温暖是短暂的,背后却是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她甩甩头,自嘲自己的胡思乱想,长生住的院子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日去太清观,随行的侍卫人数众多,那排场比萧翊自己一个人出门都大。这大概就是因为在意而生的忧虑吧。她伸手越发地抱紧了他,手臂扣在他瘦削的后背上,喃喃道:“长生,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哦,我们不要分开。”
他“嗯”了一声,声音从胸腔带着共鸣传到她的耳膜,显得异常的浑厚,他抚着她墨黑的秀发,亲吻着她的鬓角,“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第118章 拜访
太子府中,萧衍见到了被潘又斌领来的丹邱子,说起玉阳真人拒绝见潘皇后和太子,丹邱子神色淡漠,“太子殿下不必感到奇怪,师尊明知赵大玲是个妖孽可还是一意孤行收她为徒,如今即便知道那晋王萧翊也是个异世者,恐怕也不会有多在意。”
萧翊阴沉着脸,“可是本宫却不能容忍有这样的妖魔鬼怪玷污皇室,必除之而后快!”
丹邱子眼中精光一现,单手竖掌,“无量天尊,卫护天地清明,降妖除魔一向是我辈之职责,贫道但凭太子殿下吩咐。
萧衍的想让丹邱子靠近萧翊,以火御寒冰阵将萧翊的魂魄驱走。但萧翊自从上次在街角远远看见丹邱子后就非常警觉,寻常出来身边都要围着一圈侍卫,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而且火御寒冰阵施展起来颇费周章,不把人控制起来便无法启动阵法。萧衍几次想把他骗到自己的太子府或者潘皇后的凤鸾宫,但萧翊好像滑不留手的鱼,死活不上当,大不了就称病不上朝,引得皇上心疼这个儿子赐了大批的珍贵补药送到晋王府,气得萧衍直咬牙。
此路不通只能另辟蹊径。潘又斌又打起了赵大玲的注意,“玉阳真人也默认了赵大玲是个异世者,若是那烧火丫头能出面指摘萧翊与她是同类,将他们之间的阴谋勾当说个清楚,便能让这个假萧翊无处遁形。”
丹邱子主动请缨,要将赵大玲捉拿过来,但是赵大玲所住之地都有晋王府的侍卫把守,出入也会有侍卫跟随,进了太清观倒是一个人,可丹邱子在玉阳真人眼皮底下又不敢动赵大玲,几次劫持不成,只能恨恨作罢。
萧衍和潘又斌不死心,与丹邱子商量对策,丹邱子忽然想起一人,“两个月前淑宁郡主曾向贫道打听过赵大玲,贫道告诉她赵大玲是个妖孽,她非常震惊。既然咱们无法近赵大玲的身,或许可以让淑宁郡主一试。”
于是萧衍找来了萧晚衣,一见之下也是吓了一跳,萧晚衣形销骨立,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瘦得脸颊都凹陷了,昔日油光水滑的黑发此刻显得枯黄毛躁,整个人好像脱了水的干花,再也不负之前的美貌。萧衍惊问,“晚衣妹妹可是遇到什么变故,为何如此憔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