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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微星倾了倾身,覆在他耳边,声音很轻道。
  阿执。
  带着轻轻的湿热的气息。
  谢执滞了一下,耳根渐渐烫起来。
  插在兜里的手指慢慢绞着里兜。
  季微星想了想,也没继续逗他:我记得,还有喊你执哥的。
  谢执眉间皱了一瞬:我很不喜欢执哥这个称呼。别这么喊。
  季微星:为什么?
  不好听。谢执说,反正我不喜欢,被崔辞喊过后我就更讨厌了。
  季微星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
  老板打断道:你们要哪种小蟹蟹啊?这个缸里面的都是一个价。
  季微星扭过头去,隔着玻璃指了指:这个红色的可以看看吗?
  老板一看要有生意了,眉开眼笑道:好嘞,稍等。
  他将戴着塑皮手套的手探进浴缸里。
  这只红壳小蟹特别警惕,个头最小爬得还快。
  季微星趴在鱼缸上,朝里看着说:这个红色的壳子看起来像煮熟了一样。
  谢执讶异道:还说不是想吃?你好残忍你居然想吃小蟹蟹。
  老板闻言也笑了笑,他一直将那只红壳的寄居蟹逼到角落,才勉强地将它捞了出来。
  他把寄居蟹凑到季微星面前,开玩笑道:给,吃吧。烤熟了。
  寄居蟹被放在季微星的手心后,显得特别小,大概只有季微星的大拇指一个关节那么大。
  里面的小家伙居然也不怕他,反而俏皮地探出了头来。
  它的脑袋、爪爪都是浅浅的淡粉色,看起来又嫩又水灵。
  季微星戳了戳它:里面是粉红色的哎,这种挺好看的。
  可爱的小蟹蟹。
  谢执笑了笑,摸摸发凉的手臂:你别喊他小蟹蟹,我害怕。
  季微星:就要这只吧。
  谢执掏出手机扫了码:我送给你吧。
  季微星也没拒绝:好呀。
  然后季微星又多买了几个蟹壳,还买了一袋子细沙。他用纸杯子将寄居蟹装在里面。
  天尚在下雨。
  老板给季微星和谢执搬了凳子,贴心道:你们在这坐一会吧,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你们可以等等,遇到车再拦。
  季微星:谢谢老板。
  老板摆摆手,忙完后就起身回了里面。
  季微星逗了逗纸杯子里的寄居蟹,然后和谢执说:老大。
  谢执抬起头看向他。
  季微星忽道:过两天我生日,到时候你也来吧,陪我一起过好不好?
  谢执:两天?这么快吗?
  他笑了笑,怎么没早说,我好早点给你准备礼物。
  季微星:没事的,这个寄居蟹就是老大送我的礼物。
  谢执:这也太简陋了吧。
  没有啊,我很喜欢这个的。季微星认真地看向谢执,来吗?老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船票,拿给谢执。
  谢执疑惑道:这是?
  季微星解释道:我妈妈给办的成年礼party,到时候人应该满多的。我怕你一个人来不好意思,也可以带个朋友过来的。
  谢执看了看船票,垂着眼睫,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这么正式吗?我可没有礼服诶。
  他眉眼漆黑,面部线条绷得很紧。半湿的头发将肤色衬出冷调的白。
  季微星:没事,就穿休闲装。一切从简,只要你能来就行。
  他看着谢执,认真道,只要老大过来,我就会很开心的,那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了。
  季微星想了想,等到了自己成年礼那天,就和谢执正式表白吧。
  毕竟那天对自己来说,是格外重要的日子,要让它过得更有意义一点。
  谢执,季微星。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一辆车停在摊位前,副驾驶座坐的是他们班主任。隔着雨幕,她喊道:你们是不是没带伞?我送你们回去吧。
  两人和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后,坐上了班主任她男朋友的顺风车。
  车子开得很缓,雨刮器也不停地刮擦着玻璃,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班主任下意识看了看后视镜。她已经频频看到季微星和谢执走得很近了。她隐隐觉得,季微星和谢执之间或许是有些什么吧。
  她不好多说什么,沉默了一会,还是隐晦地提了句:班长,最近收收心,心思多放学习上面。
  谢执上次考试不错,也要继续加油哦。
  谢执到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他打开玄关的灯后,掏出口袋里的船票后默默看了眼。
  自己每年的生日时候也只是在家里简单地吃碗长寿面,甚至有时候都忘记了生日。
  原来别人的孩子已经在豪华游轮上办生日宴了吗?
  季微星像是照进他生命里的光,但更像是天上的星星。他抬起头时,能看到那颗星星。但对方却是遥远而不可触碰的。
  季微星和自己走得近的这一个月里,已经因为自己进了好几次医院了。他和季微星走这么近算不算害了季微星,今后又该怎么办呢?
  他开始有些犹豫和纠结了。
  他心不在焉往屋里走的时候,窗外陡然响过一个骤响的炸雷,令屋子里也惨白了一瞬。
  柳玉颜正抱着谢意跑出来。柳玉颜着急道:阿执,你快把小意的外套拿上。
  谢意面色赤红,还在柳玉颜的怀里挥舞着小手哭闹着。
  谢执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了又发烧了,还说胡话。柳玉颜慌慌张张道,阿执,快去叫车!
  谢执连忙转身往楼下跑去。
  又发烧了?
  他记得谢意这两天勉强退了点烧。怎么会这样?
  凌晨2点。医院急诊室的门总算推开。
  医生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柳玉颜忙冲上去,焦急地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急性肺炎复发。医生严肃道,拖得太久了,刚发烧就就该来医院的。
  复发?应该早点来医院?
  柳玉颜一时间如被五雷轰顶。
  医生继续道:他现在呼吸机不能下,需要做氧疗等一系列治疗,准备住院费吧。
  谢执接过住院单后,又从柳玉颜包里翻着银行卡,嗓音染了点躁:钱拿给我,我现在去办住院。
  柳玉颜一边哭一边犹豫道:不家里钱不够了上次都拿给你叔叔了呜呜
  第48章 落雨
  挺好的,你们真是绝了。谢执被气得忍不住发笑起来,连胸口都开始隐隐作疼。
  他记得以前爸爸在的时候,家里还经常加餐,节假日的时候还会全家人一起去吃麦当当、看电影。
  他没想到,几年后家里会被败到现在这样,日子揭不开锅,连弟弟生病的医药费都凑不出来。
  柳玉颜哭得更凶了,用纸巾压在眼尾不住地擦着。
  谢执懒得在医院跟她吵起来,尽量用平静地语气陈述道:你现在去给谢军打电话,让他立马把钱转过来。
  好打我这就打给他柳玉颜手指颤抖地将手机掏出来,将电话拨给谢军,喂
  她声音颤颤巍巍的,刚发出一个音节,脸色就变得愈发难看。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谢执,犹豫道:阿执,他关机了。
  谢执平静地看着她,眉眼却无比漆黑,声音里一点波动都没有:那现在怎么办呢?
  柳玉颜:我
  谢执已经不想和他妈继续纠缠说下去了,他也知道这钱要不回来了。
  他心里又烦又躁,将手机掏出来,扔给柳玉颜:打给舅舅还是大伯、二伯,你自己看着办吧,去借钱,先救人。然后说好哪天还,到日期了规规矩矩把钱给人还上。
  柳玉颜声音比蚊咛声还低:嗯。
  谢执跟她申明道:我现在去外面取钱,你先借着。还有,别倚仗我,我自己这就几千块钱。
  他拿着卡跑出医院外面的取款机,取了四千出来,取完后卡里只剩下0.73元了。
  这笔钱是他之前想给自己存着的,就这样几十、一百一点点地攒起来。虽然自己成绩很烂,但他也想过以后要念一个大学,哪怕是三流的技工学校呢,到时候他想住校,不想继续待在家里了。
  继父和妈妈是指望不上了,他还想着给自己存点学费。甚至害怕自己乱花,他连这张银行卡都没有绑定到手机上
  没想到
  不过,花在刀口上,也算是尽了一点它的用处。
  但他还是很生气,甚至觉得悲哀。明知道落在继父手里的钱有去无回,可妈妈还是把钱给了他。
  这一次他的手里还有点钱,那下次呢?
  他在外面默默地抽掉一根烟。
  夜里的雨小了些,但仍是细细密密。浇不灭他烫红的烟头,也浇不灭他心里的烦闷,跟风里千丝万缕的青烟白雾一样,呛着他,熏疼他的眼睛。
  一根烟抽尽后,他才起身回了医院里。
  谢执回去后,柳玉颜已经向谢执的舅舅把钱借到了。
  不知道舅舅跟她说了什么,谢执回来的时候,柳玉颜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在脸上挂着两颗桃子似的。
  谢执没说什么,他跑去办好手续后,谢意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谢意现在需要做个微创,似乎是叫血管扩张。他也不太理解。但他很讨厌医院,讨厌刺鼻的消毒药水味,讨厌苍白的四壁,冷凋的白炽灯。
  没待多久,他就又跑到医院外面抽烟了。
  来到户外,才感觉空气勉强流通起来,不至于让他再感到呼吸困难。
  医院后门门口就有个供人抽烟的亭子,他百无聊赖地将满盒烟的烟嘴爆珠一颗颗捏烂。
  有几根烟的烟头部分,因他过分用力而被折断,像是岌岌可危的折了腰的稻草人。
  他随便抽了根蔫了吧唧的香烟出来。蹲在台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他将视线落在地面。
  没过多久,面前地面上飞溅的雨水停了。走过来一双旧粉色的女士皮鞋。
  他知道是妈妈。
  但他一点也没有将烟头藏起来的想法。
  柳玉颜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来:小意的手术做好了,现在在输退烧药。
  谢执没说话。
  柳玉颜继续道:我看你一直不回来,我不太放心,就找出来了。你怎么在这抽烟呢。
  谢执还是没吭声。
  柳玉颜就想去抢他手里的烟头:别抽了,小小年纪抽什么烟。
  谢执轻松地就躲开她的手。
  不可以吗?
  谢执抬起头,皮肤在雨夜里呈出苍败的色调。
  雨水顺着他冷白的脸颊轻忽滑落。
  他轻声开口,反问她,不是你说我是成年alpha吗?
  18岁生日那天,不是你和我说做alpha就更应该自立自强的吗?我去打比赛,赚钱生活,如果像成年人一样担当,那我连成年人的烦恼也不能有了吗?抽个烟也要被剥夺?
  谢执轻声问道,还是说,是我没能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吗?让你失望了?
  阿执,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妈妈只是不想你抽烟而已,毕竟抽烟对身体不好。柳玉颜眼圈一红,感觉颇有些受伤,在妈妈心里,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一个合格的alpha,妈妈从没对你失望过。
  alpha?呵呵?
  这大概是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本可以接受自己是个omega,但身边人都期望他是alpha,他根本没法喘息,没法说出自己只是个o。
  是个在abo保护法里,应该被周围所有人保护的omega。
  夜里吹来的风里带着飞溅的雨水,落在身上刺骨的凉。
  即便的黑色的衣服,在这场雨水的洗礼中,也显得愈发潮湿黝暗,像是可以拧出丝丝缕缕的水墨。
  谢执忽地夸张地笑了起来,他将唇角扯得大大的,眼底的悲伤却丝丝缕缕溢出来。
  然后,他将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手臂上。
  你干嘛?!柳玉颜骤地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去扯他摁烟头的手。
  他反而摁得更深,昏暗的灯光下,眉眼也愈发漆黑起来,还有皮肤被烫焦的呲呲声。
  然后,他自嘲地动了动唇:你又不在乎。
  声音比这漫天落下的雨水还轻。
  柳玉颜干涸了许久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了出来。她伸出手臂将他圈起来,一遍遍地颤抖地摸着他的头发。
  他声音微哑:有什么好哭的。
  她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你抱疼我了。
  柳玉颜嗫嚅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手臂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减少,像是只要她松开手,谢执就会消失了一样。
  虽然那声音真切,但谢执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只记得妈妈从包里把抗抑的药拿出来,抠了好几片让他吃掉。
  他有些麻木地将药吞掉。
  似乎没有太多的感觉。
  他愣愣地看着漫天的漆黑的雨。
  他开始觉得自己要完了,抽烟吃抗躁郁的药,身体糟蹋完了。
  他想了想,估计连自己肚子里面的生殖腔也是废的。
  要说对未来还有过那么一点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