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父亲都说他过分,婉柔公主的性子够好了,只要不抬成姨娘,什么外室什么通房从来不管,他还想怎样?
何成琥便再不说和婉柔公主对着干的事。两人分府居住,各过各的,两不相干,倒也相安无事。
但何成琥一直记得婉柔公主入宫告状,让他被训斥,这很没面子的事。因此文宗皇帝一死,他就又要挑事。
但文宗皇帝死了,他赐下的人还在,却也没让他真伤到婉柔公主。
所以这次被召回京,路上何成琥都要找一下茬,心里才舒服。
婉柔公主仍旧无视他。
她常年住佛龛,本身并不娇惯。马车行进时也会避开最热的时候。不像何成琥,常年放纵声色,里子早空了,坐会儿马车就气喘吁吁,有了冰都受不了。
……
余柏林听说又有一位公主进京,不由笑道:“难道又是一位婉丽公主?”
封蔚摇摇头,道:“虽说和那泼皮是同胞姐妹,婉柔和她并不相同。”
封蔚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没见过这位堂姐,多是听哥和嫂子说的。婉柔年幼时养在宫中,和父亲母亲很亲近。后来先帝登基,婉柔私下对我们家多有照顾。”
余柏林松口气。看来是个好人。要是再来一个刁蛮公主,又要召他写诗作画,他可吃不消。
既然没什么事,余柏林也就不再关注这个公主。那公主进京之后发生的事,他也没特意去打听。
不久之后,又有一人回到京城。那人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小人物,没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但对于余柏林而言,却比什么公主驸马让他上心多了。
他舅舅终于回来了。
冯努这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去了闽地,出海赚钱。
他最先只去了南洋一代,遭遇了许多危险,九死一生回到岸上,带去的小本钱积累起来,居然可以自己买条小商船出海了。
可见这海上贸易实在是利润惊人,而冯努在商业上也确实很有天赋。
冯努赚了一笔之后正想回京看看外甥,听闻有船队要去欧罗巴,那船队还很有信誉,是往来欧罗巴最频繁的船队之一,当即动了心。他跟人合伙买了一条大商船,花掉所有的本钱买来货物,又出海了。
可见冯努很有赌徒精神。
这一次他运气仍旧很好,赚到的钱可以自己买一条大商船了。
两次出海之后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回来后就没有再出海,而是凭借自己两次出海的眼界,和来晖朝的外国商船打交道,做起了倒卖的活。
虽不比出海赚得多,但来钱也不算慢。
冯努很聪明,出海时学了不少夷人的话,能和来晖朝的外国人交流的很顺溜。比起连指带画不知道说什么,且明显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晖朝商人,那些外国人显然对能和自己交谈,且永远一副和善笑容的冯努更加信任。
他们坚信冯努不会诓骗他们,甚至愿意用比别家更低的价格卖给冯努。
冯努做生意也实诚,给这些外国商人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以次充好。所以愿意和冯努打交道的外国商人就更多了。
交情好了,他们还会送冯努一些小礼物,比如什么珍稀花草,什么他们那的特产。反正是拿到晖朝没人买,就是看个稀奇。
冯努送回京城的南瓜、辣椒、西红柿的种子,就是这么来的。
冯努虽然小心翼翼,但赚钱赚的多了,还是会惹人眼红。
但自从余柏林考上解元的消息传来后,那些人就不敢动手了。
京城的解元和别地的不同,就算是寒门士子,也一定能飞快的搭上京城贵人的线。更别说这解元的才名连闽地也大有耳闻,所写诗词在闽地青楼到处传唱不说,那《春秋浅谈》也让闽地学子跟疯了似的传抄。
一时间,治《春秋》者,无不话《浅谈》。
可见那余解元郎,考上进士的可能性十分大。
冯努这才逃过一劫。
不过经由此事之后,冯努自觉赚钱赚的脑袋发热,需要冷静一下。钱虽然重要,性命更重要。他便包袱款款的回京城来了。
冯努想着,明年就要春试了,这么重要的事,他还是得守着外甥。外甥无论考中没考中,家中事情肯定都一大堆,他得帮外甥看着,别让官场上的老狐狸给骗了。
冯努回到京城的时候,才知道余柏林已经住到了城里。
余柏林自然不可能说自己住在德王府,只说自己住的那院子其实是德王借给他的,连老师都不知道,只舅舅一人知道。
冯努听后,立刻表示让余柏林谁也不准说,包括他家所有人。
冯努自然不可能住在德王借给余柏林的院子里。那院子小,也住不下他从闽地带来的那么多人。如今他也有钱了,余柏林还有德王这个靠山,很轻松的就买到了一处不错的院子。
那院子,正是当年查抄的,他们家的祖宅。
封蔚早就知道冯努肯定惦记着这个,于是早早的叫人盯着,只让冯努一回京,就给他个惊喜。
当然,这个惊喜是余柏林给他的。
余柏林推说,是托老师帮忙买下的。因为他是解元,那人为了示好,以底价卖给他,出版的诗词和书籍所分得的利润,再加上店铺的分红,足以买下这出院子。
余柏林也没瞒着百香楼有自己出力这一事。
虽然余柏林是自己买下,冯努还是将钱给了余柏林。
余柏林为买下宅子所尽心思已经让冯努足够感动,银钱什么,决不能要外甥的。
余家是余家,冯家是冯家,冯努要买回冯家的老宅,当然要自己出钱。
余柏林欣然接受。反正钱不算多,舅舅高兴就好。
冯努经历大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性子十分沉稳。他即使知道如今余柏林背靠德王,却只当不知道,而是安安分分的做自己本分的生意。
当年冯家被殃及,不仅家产被查抄,冯家老爷老妇人双双辞世,冯家还三代不准入仕。
也就是说,从冯家老爷算起,要冯努孙子才能科举。
冯家这事算不上冤枉不冤枉,不过是两个派系斗争下被殃及的池鱼而已。但正因为他们是池鱼,除他们之外还牵连甚众,封蔚有心,也没办法为其翻案。
想翻也翻不了,证据什么早就找不到了。
冯努也不难过。该难过的早已经难过了,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回来,害他们一家的人也早就自食其果被清算。唯一的难处是儿子不能入仕。但他儿子儿媳都没熬过牢狱之灾,双双殒命,只留下一襁褓里的孙儿,送往外地友人那里避难。
他虽有通房,但不准备续娶。因牢狱落下病根,他也不可能再有子嗣。现在他回到京城,已经让人去把孙儿接回来。现在养大孙儿,就是他下半辈子的盼头了。
三代不能入仕,他孙儿是可以科举的。有余柏林这个文曲星下凡的外甥教导,孙儿再愚笨,一个秀才总是能考上的。
余柏林来到京城的时候,冯家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家中只剩下冯努一人。所以他并不知道冯努还有孙儿的事。
他那时候现代思维还没转过来,冯努不过三十来岁,有儿女正常,孙子孙女就夸张了些。
结果他舅舅成婚早,他表兄也成婚早,都有孙子了。
冯努说余柏林既然有了功名,便已自己成家立业,两家以后只当正常外家来往,切不可太过亲密。
余柏林知道冯努是担心有人从他下手威逼自己,故意在人前做出冷淡之意。虽然心里难受,但也只能默默接受。
反正只是明面上而已,暗地里能怎么帮还是怎么帮。
封蔚听闻冯努去过两次海外,十分感兴趣,特意乔装打扮去见了冯努,问起海外之事。
冯努知道这是德王之后,差点没吓出好歹来。
封蔚在找过冯努几次谈话之后,进宫一趟。出来后,冯努就变成了皇商,奉旨继续和海商打交道,为出海新大陆找新粮食抢矿产做准备。
结果冯努刚回京,又出京了。还带上了余柏林没看几眼的小表侄儿。
虽然知道舅舅很乐意当这个皇商,对于冯家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余柏林还是忍不住找机会跟封蔚切磋了一顿。
封蔚知道余柏林心里难受,特意表现的夸张了一点,还窜上了屋顶横梁。
余柏林:“……”
演技太浮夸,他更难受了。
“林不难过,有我们。”大宝小宝手牵手,对着余柏林眨了眨眼睛卖萌笑。
余柏林将两个孩子抱着亲了亲。唉,还是大宝小宝可爱。不难过了。
“对,别难过,有我呢。”封蔚从横梁上爬下来,也对着余柏林眨了眨眼睛卖萌笑,被余柏林一巴掌拍到脑后勺,差点栽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看着封蔚一张委屈脸,余柏林挑眉。委屈什么?就是嫌弃你。
……
因北斗七星中第一颗星星被称作魁星。传说魁星是主宰文运的神,是读书人于文昌帝君之外崇信最甚的神。因此,科举考试中首位,都被称作“魁”。比如经魁,比如解元又称魁解,比如状元又称魁甲,或者大魁天下。
七月七日为魁星诞。因此,七月七日对女子而言是乞巧节拜织女,对男子而言,则是魁首诞,要拜魁首。
七月七日时,除了晒书之外,余柏林和赵信、卫玉楠,还相约去魁星楼祭拜烧香。
有一座魁星楼正巧在赵信所读书院旁。虽然赵信和卫玉楠中举之后和余柏林一样,多是在家闭门苦读。但他们两对自己曾经就读书院很有感情,便相邀去书院旁的这一座魁星楼烧香祭拜,顺便带余柏林逛逛书院,见见自己曾经的老师。
书院的老师早就对余柏林很是好奇,只是余柏林深居简出,没机会一见。
余柏林也对京城这家有名的松涛书院很好奇。
京城官学质量不错,各世家勋贵族学的师资力量也十分雄厚。松涛书院作为私学,居然能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站得一席之地,并且让大家子弟都以上松涛书院为荣,可见一定有其过人的地方。
魁星楼本来就香火旺盛,明年就要会试,今年的魁星楼的香客更加比肩接踵,让余柏林好不适应。
他简直恍惚间回到了现代似的。
还在读书人还是要讲点面子,没有推挤行为。即使这样,当余柏林上香结束,束头发的发带都被挤掉了。还好他怀里多揣了几根。
余柏林等三人看着彼此衣襟凌乱,头发披散的样子,忍不住相识大笑。
卫玉楠道:“还好书院就在旁边,我们去接个房间打理一下衣服吧。”
赵信笑道:“我和芝兰的住处肯定已经有别人居住了,不过我想书院中的学生,还是会给我和芝兰借房间的。”
余柏林拱手道:“那小弟就借两位兄长的光了。”
三人说罢又是一阵笑。
即使衣衫不整,三人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走进书院之后,有些比较迂腐的书生想要训斥三人衣着不正,被人拉了一下,悄声说了赵信和卫玉楠的名字,忙闭上嘴。
至于余柏林,虽然他的名字在京城读书人中震耳发聩,但认识他这张脸的人并不多。
赵信四处打量了一下,正巧遇见一熟人,忙道:“陈兄!陈兄!救急救急!借房间一用,整理一下衣服!”
余柏林抬头,顿时大囧。
这来人不是陈磊,他老师吗?
这就很尴尬了……
对了,老师好像说过,读书也陷入瓶颈,在好友邀请下,来一书院当客座。一边可以在给学生讲课时对自己所学查缺补漏,一边能和书院中同层次的读书人共同学习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