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功闷笑,挪开腿,小声道,“下回换你压我…”
秀春气得捶他,这人什么话都能往歪了想,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又歇了一会儿,缓过了劲,秀春要起来洗洗,身下黏糊糊的,不舒服。
陈学功揽住她的纤腰,按她在怀里,“别洗,让咱们的娃进你肚子里。”
闻言,秀春果真不动了,平躺好,问道,“这样真能怀上?”
陈学功道,“腰上垫个枕头更容易。”
秀春真把她的枕头塞在了腰上,跟陈学功挤一个,“苗苗哥,你会不会摸脉,要不然你给我摸摸调整下方子算了。”
陈学功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要是会摸,还用得着带你去见我老师?乖,别想太多,等过几天我们再去趟上海。”
小两口在乡下住了两天就回了城里,两人先回了家属院,意外的是陈秋实夫妇都在家。
“爸,妈,你们怎么没去上班?”
许淑华两手一拍,叹气,“以后我跟你爸算是彻底闲了,职务撤销,留后待查。”
陈学功沉了脸,“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们?”
陈秋实摇摇头,“这倒没有,都是我跟你妈熟识的人,不干也好,正好休息休息,只是你和春儿,你两注意些,估计这几天也有人要查你们。”
“我跟你爸,我们也准备回乡下,职务都撤销了,这房子指定是不能再住了。”
“大娘,你跟大伯去我家住吧,地方是有,足够住。”秀春道。
许淑华笑着摆摆手,“还是去乡下好,自在点,省得天天提心吊胆。”
家里除了衣裳钱之外,也没啥好收拾的,床柜桌椅板凳,基本都是公家的,棉床被物大件的东西,就搬到秀春那儿搁着。
一通收拾,陈家人进进出出搬东西,门旁邻居都关了门,避免碰面尴尬,只有楼上梁主任跟她爱人主动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天刚擦黑,何新阳和易真拉二蛋过来串门子了,陈秋实夫妇已经回了老家,陈学功在外间跟何新阳抽烟聊天,秀春和易真在里屋整理东西,二蛋穿来穿去自己玩。
想起从上海带的奶粉,秀春找了出来递给易真,“易姐,娃娃还有多长时间出生?”
易真摸了摸大肚子,“估计就这个把月了。”
“春儿。”易真拉了秀春的手,犹豫了下,还是道,“春儿,前几天我看报纸,新阳跟我说那是小陈他大舅…你让小陈劝他大舅最好急流勇退,早晚得出事,要不然你们就离他远点…”
秀春无奈,“让苗苗哥劝,我估计够呛。”
假期结束前,陈学功和秀春又去了趟上海,下了火车直接去找张老师摸脉换方。
张老师手搭在脉上片刻,点头道,“脉象比原来和缓了些,我再开张方子,你们拿回去吃一个月,看下次来月事怎么样,如果疼痛明显减轻,那吃完之后可以不用再吃了,平时注意休息食疗即可。”
开完方谢过张老师,向老两口拜别,两人又去南京路抓中药,这次是带回去自己熬。
“春儿你会熬药吗?”
秀春摇摇头,“没熬过。”以往都是她奶娘给熬好。
陈学功叹气,“回头我去医院药房跟人学学,我来熬。”
“还去不去大舅家?”
陈学功摇头,“不去了,去了也见不着人。”
既然不去,也没什么可逛了,两人又大包小裹拎中药回泽阳,次日正好赶上班不耽误。
周一大早,秀春带上从上海代买的东西,拎去局里。
吴大姐比她去的早,局里还没什么人,秀春刚进去,吴大姐就给她使眼色,低语,“孙啊,估计今天领导得找你谈话,你有个心理准备。”
第98章 8号一更
“小孙,进来吧,坐,坐。”周科长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除了周科长以外,还有钱科长,以及局里工会的两个领导。
秀春依言坐了下来,领导不说话,她就装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领导对视了一眼,工会的王书记看向秀春,他面前放的是秀春入职后填写的信息表,以及结婚后登记的家庭成员表。
王书记开口道,“孙秀春,你跟许淑华以及许显荻同志是什么关系?”
听王书记这么说,秀春心里多少放松了些,王书记没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许显荻扣上保皇派、反革命等大帽就好说。
秀春直言道,“许显荻同志是我爱人的外公,许淑华同志是我婆婆,我公婆还有爱人都是市医院的职工。”
“据说许显荻和牛同志关系要好,往来密切,牛同志是革命的叛徒,中国的赫鲁晓夫,许显荻同志就没有密谋?小孙,现在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组织将对你宽大处理。”钱科长开始对秀春洗脑。
秀春不为所动,对钱科长道,“你们经过战争洗涤的老前辈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有各种各样的人,你们必须学会如何用自己的头脑分析问题并发掘真相。”
这句话是秀春从某位大领导嘴里学来的,现在原封不动还给这帮领导。
钱科长语塞,自然听得明白秀春在变相说她人云亦云,跟其他三位领导对视了一眼。
又换了周科长,笑眯眯的,对秀春道,“小孙,你也知道现在的时局,我们局接受群众审查,敢于自我审查,主要还是怕其中掺杂了坏分子,以及坏分子的亲属,或许你是被蒙在鼓里,但你只要把知道的交代,局里保你无恙。”
秀春正视周科长,“我将接受组织的严格审查,请组织判定我个人背景以及政治行为是否有问题!”
兜圈子装逼谁不会,秀春把她从报纸上看的那点东西全抬了出来,无论他们怎么说,死不交代,这种事一旦松口了,哪怕没问题都完蛋!
秀春在办公室待了许久才下楼,刚下楼,呼啦一圈人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
有是真关心,也有是看热闹。
吴大姐道,“瞎打听什么,散开散开,都干活去!”
秀春冲吴大姐感激的笑笑,收拾了心情,对吴大姐道,“吴大姐你不是让我给你从上海带什锦糖吗?我带回来了!”
秀春声音不小,其他人刚散开又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小孙,我的海魂衫带了没有?”
“我的水果蛋糕!”
“秀春,还有我的恒源祥牌羊毛线。”
“挤什么挤,都散开点,排队,挨个来!”刘姐让秀春先回她办公桌,一大早就看到秀春办公桌底下的布兜了,鼓鼓囊囊装了一兜子,不用说,一准是从上海带回来的东西。
秀春吁了口气,把布兜甩到办公桌上,挨个发东西。
“曹大姐,来,给你闺女带的海魂衫,照我尺寸买的,你看看合不合适。”秀春递给曹大姐。
曹大姐迫不及待从牛皮纸袋拿出来,抖开看,“呀,真好看!我闺女跟你身量差不多,肯定合适!小孙,多少钱?花了多少布票?大姐这就给你…就是我的布票是本地的。”
秀春道,“没事没事,实在没有布票,先搁着,以后有了再给。”
曹大姐心里舒坦,这小孙,实在人!
“牛大哥,给你媳妇带的丝巾,不用布票,十块一条!”
牛大哥赶忙打开,桃粉色,刘姐羡慕的瞪大眼,“瑞蚨祥的,高档丝巾!”
吴大姐也道,“小牛,你媳妇皮肤白,围着不用说都好看,格外显白!”
牛大哥乐呵呵的笑,忙掏给秀春十块钱,这小孙,眼光真不错!
“杨哥,你家妞妞的水果蛋糕!”
杨哥接过,钱一分不少给秀春,直接道,“够意思!”
吴大姐接话道,“是吧,别看咱小孙不怎么吱声,说话从不天花乱坠,可就是实在!”
众人默默点头,纷纷表示认可。
顾伟民在一旁看着,心里琢磨着自己哪天也去趟上海,不行不行,秀春已经去上海给带了东西一次,要不然他改去北京?
周科长和钱科长还有王书记从楼上下来了,众人立马散开,各自工作,装作自己很忙碌。
出了邮局,钱科长问王书记,“怎么办?”
王书记摇头失笑,“没看到人家现在得民心着呢,先留着,这个时候咱们有动作,岂不是要逆民意了?”
中午,秀春拎着已经空了的布兜下班,回家前先去副食品店看看,还能不能买到蔬菜,家里菜没了,总不能干吃咸肉。
陈学功还没下班,秀春先把饭做好,等着。
快十二点,陈学功才回来,秀春把饭菜端上桌,腊肉炒切条,腌豇豆,还有面片汤,蒸了大米饭。
“苗苗哥,快吃饭。”
陈学功洗了手,坐下接过秀春递来的筷子,先给秀春夹了一块腊肉。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秀春问道。平时可都比她回来的还早。
陈学功扒着大米饭,含糊道,“被喊去问话了,刚才放出来。”
秀春无奈,“我也被领导喊去了,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陈学功道,“春儿,如果我被派去农村支教,派去下田插秧,你怎么办?“秀春想也不想,“那还用说,当然是跟你一块支教,一块下田插秧了。”
陈学功大口吃着饭,神情幸福满足。
吃完饭,照例是陈学功刷碗,顺便再把秀春的中药在水里先泡上,下班回来直接能熬。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国庆节到了,陈学功还没被发派去支教,秀春也没有丢了饭碗,小两口照常上班下班,吃饭看报看小说。
国庆头天发工资,国庆当天发粮票。
秀春跟陈学功领了结婚证之后,户口关系已经转到了陈学功的户头上,粮食关系放在秀春家所在的街道上,秀春一个人领两个人的粮票。
“苗苗哥,大伯和大娘的粮票呢?咱们要去哪领?”
陈秋实夫妇被撤销了职务,但户口和粮食关系都还在家属区。
陈学功道,“我去单位直接领。”
这样,小两口这个国庆过得格外忙碌,他们不仅要早起买粮,还得要把粮食送回乡下,虽说农村赶着风调雨顺的年头,粮食就没那么紧俏,但眼下陈木匠老两口的粮食养活六个人,难免困难,陈学功和秀春只能按月给他们送粮。
国庆供应细粮是四斤大米,粗粮是红薯干面。
除了米面,只要农村供销社里没有卖的,秀春都给买了回去,两辆自行车大杠后座车把手,都挂的满满当当。
陈木匠说他两,“家里粮食又不是不够,秋稻刚收下来,挨家挨户每个人分摊到四十斤,还想着给你们送点过去!”
秀春笑眯眯的,“今年风调雨顺,咱们又能过个好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