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沈彻的失意,楚得却是出风得意,丝毫不介意沈彻的刻薄之语,刚纳进门的八姨娘最近刚得了趣儿,自己享福了,也不能叫兄弟单着,“这是怎么了?还没搞定?听说方大家有意南下,你这是怎么搞的啊?当年年轻不懂女人还有个说头,现在怎么还这么怂?”
沈彻在方璇之事上栽的跟头,大概能被楚得拿出来笑话一辈子,他也就这点儿优越感了。“哎,二哥,看着咱们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别说我没跟你分享心得。这要驯服女人啊,要复杂也复杂,要简单也简单。光靠哄是不行的,你越哄,她越矫情,最后反而哄出个祖宗来,她还嫌弃你没骨气,没意思,这就是女人的贱性。不过光靠打也不行,打虽然能打服,但就没有任何乐趣了,畏畏缩缩跟个棉花人似的,上手两天你就没劲了,这是咱们男人的贱性。弟弟我纵横疆场这么多年,总结出了一招,绝对无往不利。”
沈彻对楚得的嘴皮子功夫丝毫不感兴趣,看都没看他一眼。
楚得自己反而越说越来劲儿了,上赶着传经授业地道:“就两个字,睡服。睡觉的睡。
沈彻就知道楚得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楚得一看沈彻的表情就知道他的不以为然,“诶,你别不信啊,我新娶的这一房姨娘没请你去喝酒,主要就是一开始她跟我矫情,死活不愿意,这才几天啊?我就昨晚上一晚上没去她屋里,今儿早上就跟我服软了,不过女人不能惯着,你且等着,明儿她一准儿我让她摆什么姿势她就摆什么姿势。”
沈彻素来不过问下属的私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成长环境和癖好,但是楚得的私德真心是很多人都顶不住,而沈彻对楚得如何睡服姨娘的事情也不感兴趣。
但楚得作为男人,却天生喜欢炫耀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这就是功夫,知不知道?!你看看你,当初方璇要远走他乡,现在纪澄又恨不能弄死你,你难道就没反省过什么?”
“我跟你说,这种事情不仅咱们男人喜欢,其实女人也有瘾的,就端看你功夫过不过关,那上头一味的恃强斗狠没用的,你空有一张脸蛋也没用,黑猫白猫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有用没用。你需要学的还多着呢。”楚得拍了拍沈彻的肩膀,简直是得意忘形。
沈彻反手抓了楚得手,就将他手扭到了背后,疼得楚得哇哇大叫,恨恨地道:“就算要学,也轮不着你来教。”
虽说沈彻对楚得的话很不屑一顾,但人在绝望处,总是喜欢到处抓救命稻草,以至于他才说出了刚才那句话,这俨然已经是不自信了。
但其实沈彻自觉,自己在那种事情已经十分照顾纪澄了,从没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处处温存、时时体贴,哪怕纪澄心再狠,可那方面的反应总是骗不了人的。她也是乐在其中的。
只是昨夜纪澄那避之唯恐不及的闪躲的动作的确是大大地刺激了沈彻,叫他无端地怀疑上了自己,难道真是功夫不到家?
第162章 又逢七
不过沈彻也知道就算这是纪澄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那也只能算是部分原因。
楚得还在呱噪地大叫,沈彻松开手,楚得往前一扑,差点儿没摔跤,转过头就想大骂,但在沈彻狠厉的眼神里还是没敢开口。
“你可以这样对你那几房小妾,你夫人你也是睡服的?”沈彻讽刺道。
楚得虽然在外头装得很是男人,但实际上回了家也就是个妻管严,嘴里经常叫着要休妻,可就他那德性,能娶到清河崔家的姑娘,真是三生有幸了。他想休妻,他父王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一说起家中河东狮,楚得的气焰立即就蔫儿了,讪讪笑道:“这正妻怎么能跟别的女人一样?自然要打从心里敬着嘛。”别说睡服了,就是睡楚得都未必敢,何谈睡服二字,“我家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敬着她,她对我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敬着?”沈彻定定地看着楚得,看得他都以为自己脸上长花了。
这厢沈彻也许从楚得无意间的话里得到了启示,而纪澄却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契机。
老太太正说着南郡王府的荷花宴,“他家里那映日荷倒是京师里的头一份儿。”
纪澄原本是不想去南郡王府的,南郡王府的帖子本就只是下给沈家主子的,她跟着去不过是借光。以前是为了谋划亲事,总想着多露露面,如今前尘往事想来只觉可笑,哪里还有抛头露面的心。
只不过南郡王府寻常是只开菊花宴的,这回冷不丁地办了个荷花宴,却是为了另一人——方璇。
这京师里虽王公贵戚无数,但能请动方璇的却实在不出五指之数,其实知道方璇回京的人也不多。也不知这南郡王是如何打动方璇的,能让早已不在琴台挂名的方璇还能应承独奏一曲。
南郡王府这荷花宴简直是轰动了整个京师,但凡有点儿身份的,都恨不能挤破脑地往王府里钻,方璇虽然已经隐退这许多年,但名气只增不减,叫人以一睹为人生之幸事。
荷花宴当日,老太太倒是没去,只安和公主领了沈荨和纪澄前往。
沈荨和纪澄见面难免有些尴尬,虽然如今府里的姑娘嫁的嫁走的走,同龄的就只剩下沈荨和纪澄了,但因着楚镇的事情,哪怕纪澄没什么错处,可沈荨见了她总不能如以前般毫无芥蒂。纪澄自知其理,也不怎么在沈荨面前晃。
不过好在听说楚镇自请历练,他父王将他送到了边关沈家二老爷沈秀的麾下锻炼去了。倒也省得纪澄和沈荨见了楚镇尴尬。
南郡王府的水榭里方璇正看着沈彻,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道:“你不用担心,过两日我就走了,这一次实在是却不过情,只当是还债了。”
方璇并非天生就如此名动公卿的,当初在满香园出道时,虽然才华惊世,但总有那不慕才华,只想摘花的公卿想一亲芳泽,若非有南郡王相护,她也实难保留清白,而那时候沈彻还不认识她呢。
“一旦露了面就有蜂蝶滋扰,不胜其烦。”沈彻叹息。
方璇做了个俏皮的动作,“那就劳烦二公子多多担待了。”
沈彻只能无奈地做了个遵命的手势。
等沈彻离了水榭,冰灵对方璇道:“姑娘明知道二公子不喜欢你和郡王来往,怎么还应承了这件事?你不记得当初你们唯一吵嘴就是为了郡王了么?”
看楚镇就知道南郡王年轻时也是生得英俊逼人,到如今依然是风度翩翩。那时候沈彻不过是十几岁的毛头,而南郡王却是二十几岁的成熟男子,英武不凡,又是宗室王爵,方璇与他自有一番不容为外人道的纠葛。
方璇道:“当年多亏郡王处处照拂,我无力回报,他今日有所邀,我怎能拒绝。何况,当年思行或许醋意难耐,现如今你看他可再有丝毫?”
方璇的语气里隐有幽叹,冰灵抱怨道:“都说男子薄幸,果不其然,我还以为二公子会是例外哩。”
方璇摇头不认同地道:“冰灵,这世间能如他一般一直护我爱我的能有几人?就算说是辜负,那也是我辜负他在先,他没有义务要一辈子等我的。只盼他心仪的人,也能爱他护他,夫妻和和美美,白首偕老。”
“他,其实也很不容易的。”方璇心知沈彻的抱负,也知他的宏愿,当初离开,未必就没有不想拖累他的缘故。
她的身世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夜幕降临时,郡王府里处处燃着高烛,倒映在湖水里仿佛漫天星光。天上无月,却丝毫不碍人雅兴。
通往湖中水榭的石桥有人重重把手,想一睹方璇大家芳容的人都只能遗憾而归。开宴时,先有歌舞宥酒,待酒过一巡,惊耳的锣鼓声响起,这就是提醒人肃静了。
侧耳去听,有一缕似有若无的箫声仿佛烟云般慢慢盘绕,升入上空,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了那天籁里。
在方璇的箫声响起之前,纪澄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方璇或许是有才华,可泰半应该是被捧出来的,她人生得太美,又有各种传说,尤其是沈彻还给她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二公子可是想娶她为正妻呢,在这样的传说里,她想不名动公卿都不行。
然而在那空透灵绝的箫声想起之后,一切的杂念便都烟消云散了,只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发问,这真是人间能听到的音乐么?
箫声缓缓消失后,周遭依旧寂静无声,连呼吸都那样轻缓,良久后才有人回过神来,而那时方璇已经飘然而去许久了。
“天呐。”这一声感叹发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听过这等天籁的人其实并非幸事,有生之年大概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了。纪澄在原地坐了良久,她出身虽然一般,但大凡美貌聪慧的女子总是难免自视颇高,对同为女子之人很难心服口服,唯独今日对方璇,真是打从心底里服气了。
不用识其人,能吹出这般音乐的方璇,已经足叫所有人倾心了。
纪澄叹息一声,有些自惭形秽,纪澄本是打算借着荷花宴同方璇套套近乎,最好的结果是能成为闺中密友,如此一来沈彻再想对付自己,打老鼠时总得惦记着莫要伤了玉瓶子。
而此时纪澄初时的打算已经烟消云散,自觉太过功利俗气,实在不该玷污方璇的耳朵。
只是纪澄又想,沈彻何德何能,居然能匹配方璇,活该叫方璇不理他才好。
此时场内已经恢复了欢谈笑语,多少人都追着南郡王想请他引荐方大家,仙子飘去,只留给大家一个背影,实在叫人遗憾不甘。
南郡王笑道:“方大家已经乘舟南下了,我也不知她的去向,今日能得闻天籁,诸位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竟然走了?纪澄闻言纳闷,沈彻成日里早出晚归的竟然没能抱得佳人归?此处应有酒,当浮一大白。
虽则饮宴,但纪澄时刻记得上回菊花宴的黑暗里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事情,所以听了方大家的箫声后,就一直陪着安和公主坐着。安和公主也是不耐应酬,略略小坐便领着沈荨和纪澄告辞去了。
时辰尚不算太晚,纪澄想着方大家既然要远去,沈彻自然得去送别,九里院想来无人,她正好去看看账目,早日了事得好。
谁知纪澄还没推开那衣橱的门,就见着有烛火从缝隙透出,沈彻正煮水烹茶手不释卷,好不惬意的样子,哪有心上人远走的失意模样?
纪澄轻手轻脚地取出账本,也懒怠打扰沈彻。
两人虽同处一盏烛火之下,却是“各不相干”,一丝交流也无,倒是印在蒲席上的影子,显得亲密地靠在一起。
纪澄手里的账目还没看完,不小心就瞥见了墙角又多出来的三个大红箱子来,忍不住打破平静道:“那些也是账本?”
沈彻闻言抬头,淡扫一眼,应道:“嗯,西北的账目也送来了,你能者多劳,都看看吧。”
纪澄瞪得双目圆圆,恨不能掀桌子,她虽失眠少睡,但也不能这样被使唤吧?推磨的驴子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呢。
“过两天就是七夕了,明晚要搭乞巧楼祭星,阿荨又邀了我去颍水放灯,这两日我就不过来了。若是你要得急,我可以把账本带回去看。”纪澄道。
“又是七夕了?”沈彻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纪澄的眼睛,似乎有些感慨。
纪澄被沈彻这样看着,也不由想起了去年七夕的事情,她扮作波斯舞姬在沈彻面前跳舞,那布料少得几乎连胸脯都遮不住,腰更是毫无遮挡,纪澄自己回忆起来都只觉羞愧得脸发烫,也难怪沈彻一开始就视她为玩物了。
沈彻看着纪澄泛起红晕的双颊以及躲闪的眼神,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问道:“今年你们还穿五色缕吗?”
去年的七夕,纪澄身上的五色缕无意间落在了沈彻的身上,哪怕沈彻料事如神怕是也料不到今日和纪澄会纠葛至此,当初扔掉五色缕实为不祥之举。
第163章 羡鸳鸯
纪澄这才想起五色缕这种晋北女儿家不玩的东西。去年七夕时被虏入天香楼,她换那波斯舞姬的衣裳时,浑身没有可防身之物,只得将带着针的五色缕藏入发髻里,若是真遇上浪荡之徒,还可以招呼对方的眼珠子,因为没用上,后来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此时听沈彻忽然问及五色缕,纪澄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应道:“不知道,看阿荨的吧。”去年纪澄的五色缕就是沈荨给的,她自己是懒得弄那东西的。
说完这话,纪澄就又想挠头发了,她总觉得这般境况,她和沈彻居然能跟没事人似地闲聊,是很怪异的事情。
“你去年七夕的五色缕别到谁身上了?”
纪澄狐疑地看着沈彻,这人怎么对七夕和五色缕这么感兴趣?但凡沈彻感兴趣的,纪澄下意识就想避开。
纪澄表现出来的浓重的防备心叫沈彻眼神又为之一沉,他们之间究竟谁该防备谁啊?
次日晚上捉蜘蛛乞巧的时候,沈荨问纪澄道:“澄姐姐,这回你的五色缕穿了没有啊?”沈荨也是想起了去年纪澄连五色缕是什么都没听过,“明天说不定刘家公子也会去颍水边呢,到时候你就可以用你的五色缕系住他啦。”
纪澄笑了笑,没接话。五色缕这种寄托了女孩家最甜蜜愿望的东西,于她而言实在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只能反衬她现实里的可悲可笑。
沈荨将别着自己五色缕的荷包拿在手里把玩,原本天真无忧的小姑娘,眼里露出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忧伤,没有焦距地看着远方。
纪澄看着闷闷不乐的沈荨,知她还是放不下楚镇。
七夕乞巧显得十分冷清,沈荨不说话,纪澄也是话不多,老太太看在眼里,只觉得“满目凄凉”,“哎,阿芫和阿萃一出嫁,家里冷清得就不像话了。”
沈荨强打起精神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摇道:“按说你就不该由着大哥、二哥的性子,直接给他们娶个媳妇回来不就成了?等今年四哥秋闱高中,他也要说亲了,对了,还有三哥,也该叫回来成家了。不用过一年,家里就又热闹起来了。到时候你老人家不要嫌吵才是呢。”
老太太点了点沈荨的鼻尖,“亏得家里还有你陪我老婆子,这女孩儿家还是晚点嫁才矜贵。”
纪澄心想,老太太的消息可真灵,显见是看出了沈荨的心事,特地说给她听的。纪澄正想着沈荨,却听老太太提起了自己,“你看你澄姐姐,哪怕这回订了亲,她家里只怕也舍不得她,还要多留两年才出阁的。”
纪澄闻言看向老太太,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虽然她恨透了沈彻,但对沈家的其他人却并未恨屋及乌,尤其是老太太,待她这个外人一直很好,她说这话怕而是有想点醒自己的意思。订了亲,只要还没成亲,总是可以有盼头的。
沈荨却听不出老太太的画外音,笑着撒娇道:“我一辈子都不嫁人才好呢,在家里做姑娘可不比给人做媳妇强?”
老太太乐呵呵地也不纠正沈荨,转头问纪澄道:“刘家的庚帖你嫂子寄出去了吧?你父亲可回信了?”
纪澄摇了摇头,“总就在这几日了。”
到七夕这日晚上,虽然心上人不在京里,但沈荨还是兴匆匆地早早儿就跑来找了纪澄出门。
说实在的纪澄对京师的七夕实在是心存余悸,若非为了躲避沈彻,她也不会找借口说是为了七夕就不去九里院,而这会儿见沈荨难得兴致高,她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亏得有南桂相陪,纪澄稍微心安了些。
颍水畔的人一如既往摩肩接踵,纪澄牢牢地拉着沈荨,生怕她有个闪失。水边放灯的人拥来挤去,水面已经飘满了满载少女祈愿的花灯,就像天空上的那一道银河倾泻到了人间一般。
纪澄站在水边警惕地看着四周,她并未放花灯,这一生本就没什么可再寄托的愿望,只能苟且而已。
水畔丽人或弓腰或低头,以手舀水催促着那祈愿花灯快快地随着水流流到菩萨跟前去。如此一来,站着的纪澄视线就格外开阔,她不过略略转头,就看到了水边站着的沈彻,他身前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正直背起身,虽看不见面容,但纪澄直觉那必然是方璇。
可是前两日南郡王不是说方璇已经南下了么?
沈荨放了灯也正起身,顺着纪澄的眼光就看到了沈彻。沈荨立即跳了起来,朝沈彻挥手,大声地喊道:“二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