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被那摊主人两句好话一说,只说公子您带了夫人出来看灯会啊?您夫人生的可真好,跟画上的人儿一般。您和您夫人可真恩爱,您瞧您在挑选花灯的时候,您的夫人一直站在旁人看着您笑呢。
徐仲宣只被小摊贩这几句话给说的心花怒放,一时高兴,非但是给简妍和自己一人买了一盏花灯,便连跟着一起来的齐桑、齐晖、四月和听枫等人也是一人给买了一盏花灯。
那小摊贩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简妍也是抿了唇笑。然后带了笑意的接过了徐仲宣递过来的花灯。
扇面形状的花灯,两侧纸上画了几竿翠竹。下面则是垂了红色的穗子,里面点了一根小蜡烛,提在手上,橘黄色的烛光亮着。
简妍提了这盏花灯,一面随着徐仲宣往前走,一面就笑道:“你耳根子这样的软,往后我可是不敢让你出来买东西的。不然旁人说得两句好话,你就能把整个摊子都买了下来。”
徐仲宣便侧头望着她笑,只说着:“没关系,我心里高兴。”
高兴旁人都知道他和简妍是夫妻。高兴简妍和他之间是真的恩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旁人都能一眼看得出来的。
所以这几盏花灯又算得了什么呢?便是真的将方才那小摊贩的整个摊子买下来他都是高兴的。
接下来两个人从东街一路逛到了西街去,做着普通夫妻都会做的事。
吃元宵。照样是路边摊上,挑子一头是搓得白白圆圆的元宵,一边是烧得旺旺的炭火,上面铁锅里是滚热的水,旁边便是两张算不得干净的黑漆桌子。
两张桌子旁都是坐满了人的。可简妍偏生就是想吃元宵了,于是便拉了徐仲宣在一旁站着等候。
中间遇到了一位同僚,是吏部里的一位员外郎,也是携了家眷一起出来看花灯。
他见到徐仲宣,赶忙的带了家眷上前来行礼,又殷勤的问着:“徐大人,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排队等着吃元宵。”
徐仲宣回答的理所应当,结果那位员外郎则是直接傻眼了。
做官做到徐仲宣现下这样,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兼着建极殿大学士,满朝文武中,除却首辅吴开济只怕就数徐仲宣权势最大了。而相较吴开济,皇帝现下仿似还更为倚重徐仲宣一些,他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可是现下他却在这样脏乱的环境里排队等着吃元宵......
这样的官职,怎么着都该长随成群,出入上等酒楼啊。
员外郎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正想再问,只察觉到自己的衣袖子被人轻轻的拽了拽。
他回头一望,见拽他衣袖的人正是自己的夫人。
他的夫人比他心细。
她一早就瞧见了这位徐仲宣身旁站着的那位娇美无限的女子。虽然冬日里衣裳宽厚,但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长袖之下这位徐大人是紧紧的握着这位女子的手的。且徐大人虽然是与她夫君在说话,可仍然是不时的会侧头去看那位女子。
对一个人在不在乎,有多在乎,眼神是绝对骗不了人的。再是联想到前几日徐仲宣与乐安县君大婚的事,那想来眼前的这位女子便是乐安县君了。
那日简妍下了喜轿,与徐仲宣拜过天地之后便直接被送入了房间,并无一个人看到她的相貌,所以纵然是这位员外郎的夫人也是有幸参加了那日徐仲宣和简妍的婚礼,可到底也是没有看到简妍的相貌。
于是员外郎夫人便忙面上带了笑,又屈膝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问着简妍:“这位就是乐安县君么?”
这位员外郎夫人少说也有个三十岁了,可她还这样对着自己行礼,还这样恭敬的同自己说着话。
简妍并不敢受她的全礼,侧身让了让,至多也就受了个半礼而已。
而后她才点头微笑,对那位员外郎夫人说着:“夫人请起。不用多礼。”
她现下既是县君,同时也是徐仲宣的夫人,论起来徐仲宣的官职比这位员外郎的官职大了许多,便算是这位年纪较她大的员外郎夫人同她行礼,她也是不用还礼的。
很显然,员外郎夫人比她的夫君可是热情多了,同时也是个自来熟。于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员外郎夫人便单方面的定了要于某日上门去拜见简妍的事,而简妍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简妍:......
等到他们走了,徐仲宣便望着简妍笑。
“你这样好说话,岂不是往后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简妍就说道:“那还不是因为那位员外郎是你的同僚的缘故?我总是想你在你同僚之间有个好印象的,并不想说他们你的夫人不好说话。”
徐仲宣闻言,却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才道:“妍儿,你不用勉强自己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现下的我,足够让你为所欲为的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的语气虽然听上去淡淡的,面上的神情也很平淡,但简妍不晓得为何,就是觉得他这样淡然的几句话后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
她仅仅只晓得徐仲宣现下是礼部尚书兼任次辅,可是他头上毕竟还有皇权,还有着首辅,有着这朝中的所有官员,可为何这样的话他会说的如此笃定,且如此霸道?
简妍没来由的就觉得心中跳了一跳。
这时徐仲宣却是拉着她的手,笑道:“快来。前面的那桌人走了。”
这会子他哪里还有方才说那番话时的无形压迫气势,整个人就如同是个小孩子一般,拽了她的手,急急的就走到了刚空出来的桌子旁。
等着摊主人过来简单的收拾了下桌子,问着他们想吃什么元宵时,他要了一碗玫瑰馅的,一碗芝麻馅的。
摊主人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端了两大碗元宵上来。
徐仲宣晓得她爱吃玫瑰馅的,便将装着玫瑰馅的元宵推到了她的面前来,笑着催促她快吃。
热气腾腾的元宵,氤氲的水汽蒸腾而上,可见坐在自己旁侧的人眉目温和清俊,唇角蕴着的笑意清浅柔和。
简妍垂了头,拿着勺子慢慢的吃着元宵。
她在想,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待得元宵吃完之后,两个人又去买了荷花灯,然后一块儿的去到了护城河旁。
护城河旁早就是有无数的人在放着荷花灯了。简妍和徐仲宣点亮了手中荷花灯里的小蜡烛,然后虔诚的将荷花灯放入了水中。
水面上有千百盏的荷花灯,点点明珠一般,于这簌簌细雪中,顺流而下。
简妍笑着起身站了起来。而后她一偏头的功夫,就看到了前面隔着四五个人的位置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绛紫色的鹤氅,一双潋滟凤眼,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是带了几分弧度的。
却是沈绰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2章 正文完结(上)
花市灯如昼,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沈绰身着绛紫色的鹤氅,双手拢在袖中,望着相隔几步之遥的简妍。
丁香紫色的缕金花纹对襟长袄,牙色的百褶裙。披在外面的粉紫撒花斗篷边沿是一圈毛茸茸的白色风毛。头上梳的是已婚妇人的发髻,不过簪了一朵铜钱大小的珠花并着一只珠钿罢了。
但纵然只是如此简洁的打扮,她依然是艳丽不可方物。人群之中,他一眼看到的还是她。
自打两年前和徐仲宣的那一次谈话之后,他半为散心,半为家族生意,带了伙计出海。前不久方才归来,便听到了简妍这两年中发生的事,他心中也曾是隐隐牵动的,想着要去看她。但其后不久他便又晓得了她和徐仲宣大婚的事。
而现下,徐仲宣应当是将她照料得很好的吧?毕竟这些年中徐仲宣为了她做了这样多的事,甚至于等了她这么多年。
瞧着她现下面上的盈盈笑意,那分明是过的很好的样子。再是瞧瞧她身旁正在望着水面上荷花灯的那位......
沈绰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他微微的侧了头,对着简妍勾唇笑了笑,而后转过身,身影慢慢的融入了人流之中。
简妍倒是没有想到会在此地此时遇到沈绰。
其实这两三年有时候想起来,沈绰说的那番话也总是会在她的心头萦绕。
他愿意陪她走遍千山万水,愿意给她施展才能的无限空间,而不会让她拘泥于一般闺阁女子的生活。
这样的话,其实实在是会让人很动心,很感动。
只是可惜,那时候徐仲宣已经在她的心中,她是再容不下旁人的。
现下见着他这样对着她轻轻的微笑,而后洒脱的转身离开,她面上忽然也就有了笑意。
这样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手忽然被人握住,她转头,便看到了徐仲宣清隽的脸。
“你在看什么?”他语声微沉。
方才沈绰在那里,他自然是看到了。
沈绰当年的话,言犹在耳。
简妍想要的,是更加宽广的天地和自由,而不是如同一般闺阁女子那般日日年年的待在内宅之中。
所以他惯是这样霸道的,总是希望着她的目光整日的都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但其实他心底里也是极不自信的。
这些年他没事的时候就会问一问她以前那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儿的。于是他便晓得了有一日之间可以行一万多里的车子,人还可以坐在飞机在天上飞,到达这个世界上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有时候他就会举目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
在天上飞,看着云朵远在自己下面,世间再高大的山,再宽广的海洋,于那样的高空俯瞰下来,想来也都算不得什么。
这样的事,他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可是如简妍而言,这一切却是如此的普通。
徐仲宣越晓得这些事,就越觉得不自信。
简妍有时候也会调笑着说你这样的古人,怎么能想象到我们那个时候科技发展到了个什么样的呢。
简妍只是无心调笑之语,可落在徐仲宣的耳中,却是觉得心事重重。
他给不了简妍她那时候的生活,他只有尽力做现象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男人,这样简妍总不至于往后会厌倦他的吧?
所以他一方面想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强大,另外一方面,心中却依然还是不自信。
他总是不愿意简妍的目光在旁人,特别是男子的身上多停留一刻。
简妍却不晓得他心里的这许多弯弯绕绕,只是反握去了他的手,面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着:“我没有看什么啊。走,我们看烟火去了。”
上元佳节除却赏玩满城花灯,观看烟火自然也是一大趣事。
这次换简妍拉着徐仲宣的手,一直往前跑了。
到得街心里,果见那里已放了好多架的烟火,旁边挨肩擦膀的挤了许多人,有士兵在一旁维持着秩序。
简妍拉了徐仲宣,挤了半日也不过挤到人群中间而已,反而还被周边人挤的自己都快要变成纸片人了。
最后她索性是拉了徐仲宣出来,挑了一个僻静无人的所在站着。
反正烟火会腾空的嘛,站在哪里都能看得到的。
而待得她和徐仲宣在一处幽静的小巷口刚刚站好,就见街心里忽律律一道寒光升了上去,而后至半空那里,砰的一声炸了开来,宛然就是一朵黄色的龙爪菊。
紧接着又是咻咻之声不断,半空中各样颜色齐绽,氤氲如傍晚时分的绚丽晚霞,将这整个京城映照的如同火树银花不夜天一般。
人群自然是开始沸腾了,简妍也是高兴,仰着头,看着一束束的烟火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