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面色却没有特别好,本来她昨日回府是件高兴的事,谁知一回柳府就乌烟瘴气的,路上听了不少传闻,不仅怨自己妹妹不争气,更对杨云瑶恼怒得不行。因为这件事,柳府名声大损,连带她这个苏州第一才女的名声也受了影响,好不容易去扬州见过秦朗,秦朗有意把她带进京城,她高兴还来不及,只待回柳府与爹娘商议,哪想出了这件事,不说柳南阳和秦氏没了心情,就连她都没心思赴京了,这种传闻若传到了秦朗的耳里,只怕短期内也是不会带她入京的。
柳烟凝越想越不甘心,然而她与柳絮馨不同,柳絮馨是小家子的使绊,输了还搭进了整个柳府,她要让杨云瑶难堪,那便是与文采有关,没有本事,那就怨不得别人耻笑。
忆灵是家生子,自幼就在柳府,又是柳烟凝的一等丫头,早就把自己当作柳府的一份子,如今也厌恶杨云瑶,见柳烟凝给自己一个眼神,自然会意,便上前先行了礼,再款款开口:“杨大小姐如此,那便是折煞我们家小姐了。既然杨大小姐与我们家小姐一同看中了这支凤箫,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美人惜之相同,倒不如来比一比,看谁吹得好,那这支凤箫就归谁,如何?”
柳烟凝侧头低斥,“不得无礼,这凤箫我与杨大小姐都只第一次见,如何吹奏?”
这话说得似乎在理,然而谁人不知,整个苏州城内怕是找不出比柳烟凝还会琴棋书画的女子了,且她吹得一手好箫,师傅还是秦朗托人从京城请回来的有名乐师,就算是苏州城有名的吹箫老者,只怕对上柳烟凝也要逊色三分,何况是云瑶。
这分明就是在挑衅,主仆一个唱,一个合。
果然,那忆灵听了这话,委屈着一张小脸道:“小姐未免低看了自己,也小瞧了杨大小姐,怎么说杨府也是从四品人家,杨大小姐怎么会不懂得吹箫呢?何况古玩向来是能者爱者得之,如此也不枉费了宝物,还能一饱我们这些粗使人耳福,杨大小姐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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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夺
忆灵故意抬高音量,如今已过早市时辰,过往的人流不少,一些人听了这话纷纷停了脚步观望,本来看美人就是个福事,还是两个美人比赛吹箫,话语间更透露了两人的身份,使得在雅墨斋逛古玩的名流人士也都聚了过来,不到片刻,人潮就围住了雅墨斋。
柳烟凝看着渐多的人潮,柳眉微弯,喜色却不表于外,又是对忆灵出声阻拦,尽显低调之态,或许是那才女的名声确实在苏州城家喻户晓,又或许是这几日四大家族的事层出不穷,人群中开始有人附和着:“能者居之,你们谁吹得好,这箫就归谁呗,推搡客气叫咱们等到明日天亮不成?”
话虽粗,却到点,人群中渐渐多了怂恿之声。
云瑶自始自终没说一句话,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容,她何尝不知这是柳烟凝挖给她的陷阱,而她之所以由着她越演越烈,是因为她清楚,倘若今天让柳烟凝得了便宜,那么日后柳烟凝更是不会放过自己,柳絮馨和杨芷柔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既然她退一步,别人吃进三步,那她只好叫对方有进无出,没有退路。
柳烟凝见杨云瑶没有说话,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这一次,她定要让杨云瑶出丑于整个贵族圈,甚至是整个苏州城,她们柳府所受的委屈,她要让杨云瑶双倍奉还。
心头如此想着,面色却亲和有加,声音婉转谦和,“既然如此,那杨大小姐可否赏脸,陪我顽一顽罢了,却叫众人见笑了。”
短短话语,让人觉得她知书达理,倘若杨云瑶拒绝,虽不会出丑,却也会让人多少诟病。
然而柳烟凝连叫杨云瑶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她话音刚落,就看了眼忆灵,外人哪会注意,独云瑶捕捉到了。
果真,忆灵笑着拍手道:“早就听说杨大小姐博学多才,今日终于奴婢终于沾了小姐的光,也可以听一听杨大小姐的箫艺了。”转而又是一副可惜和失落的表情,“若是杨大小姐拒绝了,传了出去,只怕别人会觉得杨大小姐还在生咱们二小姐的气,外人肯定又要道柳府与杨府因杜家一事闹得撕破脸了呢……”
这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足以让在场的人听清楚,如此一来,倘若云瑶拒绝,那就不是她个人才艺问题,而是她还在生柳絮馨的气,那么势必就会牵扯出杨府和柳府还有杜家,本来渐平息的事又会被拿出来炒一炒,而主角就会换成云瑶。
云瑶这时才把目光看向柳烟凝,觉得她确实比柳絮馨来得聪明些,然而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样一件丑事,换做谁家摊上了,都巴不得别人早早忘记,她倒好,还帮别人再做些料加进去,如此一来,估计到年末,四大家族除了宋府外,都是别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柄。
云瑶心头泛着一丝苦笑,看来讨厌她的人还真多。
二楼的厢房里,少年始终看着一切,直到忆灵的一番话脱口,他也没有动过一下身子,只是英眉微敛,目光移到杨云瑶身上,凤眸半眯,黑耀般的眼眸深邃,气息渐沉。
楼下的男子大汗冒出,很想请示下楼上的大东家,却又不敢抬头,急得不行。
云瑶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子,目光又看向二楼的那个厢房,淡淡地开口道:“凤箫毕竟还是雅墨斋的,无论是柳大小姐还是云瑶都做不了主,又如何拿凤箫下注?”
柳烟凝早就料定杨云瑶会推辞,只不过没想到她找的借口如此蹩脚,便浅笑道:“这有何难?”说罢,看向一旁的男子,“去和你们老板说,今日的顽闹无论哪一家赢,都多付一倍钱,全当图个顽乐。”
男子刚要咧嘴笑着跑上楼,又想起方才东家的一个眼神,咕咚了一下口水,怔在原地愣是没敢上楼,就在这时,楼上走下一个黑衣男子,黑衣男子几步走到男子身边,低声说了句话,就什么也没多说,直径又上了楼进了厢房。
围观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比还是不比?
好在男子高声道:“我们老板说了,倘若两位小姐要比试,赢的那一位可以直接获赠这支凤箫,就当是我们雅墨斋谢谢大家这些年来的捧场,至于裁判,就交给在场的诸位吧,呼声高者胜之。”
霎那喝彩声不断,焦点便直接落在杨云瑶身上,只差她点个头,就又有好戏看了。
柳烟凝含笑望着杨云瑶,没有催她,因为她知道,不管杨云瑶敢不敢比赛,都出丑定了,自己的箫艺不说苏州城第一,但也是佼佼者,在同辈小姐中,她若称第二,只怕无人敢居她之上。
原以为杨云瑶会退缩婉拒,届时便是她杨云瑶小气又记仇,不愿与她们柳府化干戈为玉帛,谁想那厢清丽的声音响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叫她微愣。
“好,我比。”
柳烟凝心里头冷哼着,面上却叫忆灵拿着凤箫递给杨云瑶,目光期待如许。
云瑶玉指轻推,目光清淡,“既然是柳大小姐提议的,就让柳大小姐先吹吧。”
柳烟凝脸上笑容浓浓,也不推却,因为她本就对杨云瑶的箫艺不期待,何况若是她先吹,众人只会记得她的曲子,待后吹的杨云瑶,无论吹得多出彩,也难再留下什么好印象,更别说杨云瑶根本不可能胜过她,便叫忆灵去拿一薄丝纱缠住凤箫吹口处,不仅让人觉得她懂得如何保护凤箫,更让人认为她是在替后吹的杨云瑶考虑,叫人好感顿升。
雅墨斋自然是有这护箫的丝纱,男子忙取来给了柳烟凝,待一切准备妥当,众人纷纷鼓掌,大家都知道柳烟凝是苏州第一才女,箫艺了得,本这场比赛意在听上柳烟凝吹箫一曲,至于杨云瑶,大家只得放心里惋叹必输无疑。
柳烟凝接过凤箫,眼眸浅浅扫过在场看热闹的人,最终落在一旁清凉淡泊的杨云瑶身上,眉目一动,既然她敢接受这场比试,那么她一定要她在这场比试中颜面尽失!
柳烟凝的模样本就清秀可人,如今两手柔柔搭在箫上,一股典雅佳丽气息,再配上苏州第一才女的称号,让人打心底里就有些崇拜。
相比杨云瑶,众人觉得容貌虽绝美,绝对是苏州城第一美人,可心里头总会不由自主地偏向柳烟凝,因为空有一副绝世美貌,不如中上美貌与智慧并存。
这些年来,杨府总是低调从事,没个做为,虽是四大家族之首,但因柳府做事向来高调张扬,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觉得柳府的侯门世家高于从四品的杨府。
一曲清幽婉转的音调陡然响起,众人方才把目光都落在柳烟凝身上,懂得音律的人都纷纷沉醉地欣赏着,一些富家公子哥虽不大懂这些,却也听过,在人群里开口道:“这是用琵琶奏的‘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可是琵琶中的名曲,柳大小姐竟能用箫吹奏出来,真是不简单啊!”
“还是一支未上手过的凤箫,听说这是出自陈国的,咱们大裕国都少见呢……”
“而且还盖着一层薄纱吹奏……”
一时赞叹声不绝,柳烟凝笑容愈浓,这可是她辛苦练习了几月的曲子,教她吹箫的师父曾说,吹箫的最高境界,不在于把一首箫曲吹好,而是把不是箫曲的曲子吹成箫曲,独创一格,独树一帜,才能一鸣惊人。
一曲终了,众人忙拍手鼓掌,只叹今日有幸得听苏州第一才女的吹箫,一些公子哥也赞叹不已,说比那楼牌吹得还要好听三分。
柳烟凝赢得众人目光,微微昂首看向杨云瑶,却见她依旧一副清凉的模样,不禁有些气恼,她就是讨厌杨云瑶这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不管她如今是什么姿态,一会儿轮到她吹箫,洋相尽出,这副无所谓的姿态又有什么用?
忆灵心领神会,上前拿过柳烟凝的凤箫,就换了一个薄纱上去,走到杨云瑶跟前,却又有些为难的样子,“杨大小姐需要薄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