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条规,似乎早在路明遥身中秘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彻底遵守。
  路明遥又在散修的游说下,花了灵玉买下一个掌心大小的灵灯。
  而这个莲花样子的灵灯除了用以许愿之外,毫无用处。
  这些再普通不过甚至稍懂事点的修士都不会想要的小玩意,对路明遥而言却是非常新奇的玩具。他拿着莲花走到他面前,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你看,这莲花灯可神奇了。
  它会自己开花还会发光,听说还能许愿。说着他还挑了挑眉,上仙界不兴许愿这种事,在下仙界许的愿望,真的会实现?
  暖色的亮光轻柔地洒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如星辰般漂亮的墨眸。
  风涅回道:你可以试试。
  路明遥笑道:好,那我希望我们所期望的事情都能够顺利,可以早日找回花印处理完这些糟心事。
  收到愿望的莲花灯闪烁着身上的灵力光,随着路明遥松开手缓缓升空,化作点点萤光消散。
  风涅抬了抬眸,光点在他眼中炸开后慢慢消失。
  忽然,他也跟着笑了,笑得温和又好看。只是眸中那抹笑意未达眼底,微扬的唇角牵着一丝苦涩。
  命运似乎开着玩笑给他们布下了棋局般的陷阱。
  终究,入局者是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了厚(不#
  #小凤凰今天还是小小雄起了的!#
  第五十三章 求得好听点,我高兴就把你放了。
  观海宗在多年前惨遭灭门后, 变成了仙士们忌讳与不敢踏足的鬼域。当年善后之事是由仙宫全权负责,虽然没有明确下过禁令,但仙宫怜惜观海宗的遭遇, 在范围内布了个护山结界防止别人能够将其领地摧毁,所以这座空城就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包括原本属于他们仙宗的东西,一旦有闯入者想偷偷取走, 都会遭到结界的制裁当场暴毙。闹出这样的事情之后,久而久之连好事者也都不过来了。
  而即使多年无人问津, 仙宗外观依然清净如初, 就连内部所有廊道、楼阁与厅殿都干净得像是每天都还有人在打理。
  风涅也很久没到过这个曾无数次前来,将所有地形与宗门内路线都摸得明明白白的地方。
  连正殿在哪儿, 宗主副宗主平日修行处理公务的地方,都是风涅主动指示。
  所以当年你也来过观海宗?路明遥问道。
  俩人并齐的步伐在无人的廊道上踏出阵阵回响, 入眼的盘龙柱梁刻着年岁与凄清的悲剧。
  冷冽的凤眸铺上一层回忆的浑浊, 风涅沉声回道:来过。
  只是后来又走了。走的那天,观海宗就传来被人屠灭满门的消息。若非他那天晚上彻夜未眠,他都差点怀疑是他睡着后怨念太深,梦游去屠杀了观海宗的所有弟子。
  四海仙宗里,观海宗是我第一个想要处理掉的目标。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理由,若真要说的话, 可能是因为他曾偶然亲眼见过仙宗里的弟子提着族人的尸体,嘻嘻哈哈地回到宗门之中。
  只是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哪几个仙宗的人敢说门内没有人伤害过凤凰?
  比起想要打开通天之门, 他只是想要给仙道制造一场骚乱。不至于凭借自己以及妖族伙伴的力量就能将观海宗所有人都杀死,但取走几个重要人物的命使观海宗元气大损还是没什么问题。
  为此,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观测观海宗上下所有人平常的动向, 将他们宗门内外的布防全都描绘于心, 包括上下所有进出以及内部的大小路道,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做足所有准备,他最后一次来到了观海宗,在附近的一处岛屿上安静地凝视着被海域环绕的沿海土地。山峦交叠,从他的位置看去,还能见到不少御剑飞行的仙士和飞鸟。
  他来到早已被他摸透随意就能闯入的观海宗后山,他所招来的妖族兵马也已经就绪,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能按照计划向观海宗的人发起攻击。
  但最后关头,风涅还是走了。
  妖林里的妖族们很不理解,或许他自己也都不完全理解。
  那日风和日丽,处处皆祥和。他化作白鸟站在高处,看着底下来往的人群,结伴在花圃嬉闹的童男童女,还有很多他不曾见到过的无辜修士。
  他只是在那一瞬间忽然醒悟,他想要的并非纯粹的鲜血淋漓。他要的是为凤族平凡,要的是将他们应该拥有的待遇夺回,重归崇高之位。
  到时候,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向那些曾经伤害过他族亲的人讨要公道。
  见路明遥抬眸安静地注视着他,他又淡声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那日离开前他还是特意逛了一圈,找到当初那提着他族人尸体离去的仙士,换走了他的性命。大概是因为这个举动让人发现他曾在观海宗出没,才会叫有心人利用此事将所造罪恶嫁祸到他身上。
  他想着,以路明遥的立场应该是会斥责他。当然,更多可能的是什么也不说不做,以沉默终结这件事。他并没有期望能够得到任何人的谅解,就像族人也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不过,路明遥到底是那个例外。
  他好像总能在无意间精准地捕捉到什么样的反应与话语,是他真正需要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当下所期望的是那样的回应。
  委屈吗?路明遥的语气清和宛若从他们身边轻轻擦过的微风,没有过多的思虑就问出了这句话。
  简短的几字,却深深触动着他的灵魂。
  风涅眼睑很轻地颤了一下,张了张嘴,很想像平时那样嘴硬。可不知何时起,路明遥已逐渐融化他习惯性示于人前的伪装,使他慢慢习惯在他面前变得更诚实那么一些。
  他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些年自以为能够很好地撑下来的日子,其实对他而言还是孤独的。
  挺委屈。风涅垂眸回道。
  明明可以选择最直接的方式泄心头大恨,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选了另一条更为艰难的大道。而虚无的日子以来,未曾有人能伴其左右抚慰与理解,是非对错无人评断,步步皆是未知。
  稍有不慎,或入地狱。
  双颊猝不及防地被面前人用力捏了捏,风涅错愕地对上路明遥微笑的眼睛,听他说:那你等着。
  终有一日,你会站到比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更高的地方。到时候,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风涅与他对视片刻,忽的轻笑了一声,转身边领着他往前走边道:有你这样的宫主么?教唆心怀恨意的人不要放弃,你这不是在邀请我给你添麻烦?
  这不是很正常吗?路明遥反问,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作风,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坏人,谁敢招惹我,我必不会让他好过。
  风涅闻言又道:所以,你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置陆明义了?
  想好了。路明遥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不告诉你,省得你被我的残忍给吓着。
  风涅无声浅笑,笑容很快又被他收起。
  怎么可能会有吓得着他的事?
  俩人无声一前一后又走了片刻,风涅忽然又低声说:其实你不需要安慰我,我现在挺庆幸当时做了那个决定。
  即使说出来,恐怕要遭人嘲笑。
  他以为当时拉住他的是藏在心底深处的良知与理智,如今回头一看,说不定是冥冥中早有预感。预感他若是踏出那一步,今时今日必将后悔。
  倘若他当年手握多条无辜性命,路明遥还会在这里抚慰他吗?
  自然是不会。
  风涅在路明遥的指示下把他带到了主殿以及观海宗宗主他们的住处,里面能够作为证据的东西早前已经被仙宫清理了一遍,并没有查出观海宗有什么仇家。
  路明遥不指望能找到什么相关证据,他只是想把出事的地方都走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即便没有,他亲自过目一遍观海宗留下的东西也挺好。
  主要是他这段时日总隐隐觉得,似有一道从观海宗发出的意念呼唤着他过来。白松鹤也提醒过他说就算他亲自来到观海宗也未必能找到什么证明,但他却有强烈的直觉认为可以有所收获。
  路明遥随手拿起桌上许久无人触碰的茶杯,上面一点灰尘都没落下。虽说他怀疑是有亲近之人给观海宗的人下了毒,但就算他现在让风涅以凤羽做测试,也无法保证毒就是那一日下的。
  之后他又到书房里翻了半天,找到观海宗专门记录主要活动的书册。主册之外,还记录了邀请的重要宾客。这些是观海宗非常私人的记录册,而且对外的那份应该已经被收走了,他偶然找到的这些是夹在废纸与书籍堆里草拟的那些。
  最后一次记录停在观海宗宗主那晚的宴请,请来的宾客都是非常熟悉与交好的朋友,那日的晚宴也是为他们刚满周岁的孩子所办,希望能收到来自各方仙士的祝福。
  有仙长护持的孩子据说会比较早开灵窍,能更大去发挥他们与生俱来的资质。
  路明遥手里拿的那份纸估计是因为经过当年混乱的搜查,已经比较老旧残破,甚至有些页面和纸页部分都有些残缺。里面记录的好几个宗门都是耳熟能详的大宗,此事他前阵子意外得知飞墨仙门的门主及门主夫人到过观海宗作客时,有私下去查了一下,知道当年牵连的还有好几个大小宗门的弟子。
  只是他们多数与飞墨仙门的情况不同,派去的都是代表弟子或长老。飞墨仙门门主与观海宗宗主的关系较好,幼时便有所交集,才会亲自出席。
  路明遥盯着上面几个赫赫有名,且势力足以掌控外面多数仙士的宗门,将这份名单收了起来。
  房门口忽然传来些许动静,他回头见到风涅站在门边盯着远方某一处若有所思,便问道:怎么了?
  风涅收回了目光,面色凝重,宗内好像还有其他人。
  风与人擦身而过时的感觉不同,这里很安静,他能够发现。如果他没看错,意识到异动抬眸时,确实也见到了远处飞快闪过的人影。
  虽说仙宫并没有限制其他人在观海宗的进出,但不可能如此凑巧,无人造访的观海宗在他和路明遥过来时正好碰见其他人。
  那我们去看看。路明遥拿到了想拿的东西,见房里暂时没有其他重要的,便领着风涅往他说见到有人经过的地方过去。随着他们越接近,他也开始察觉到地方残留着不属于他们的气息。
  而且就是刚留下的。
  风涅说道:应该不可能有人跟踪我们。
  他不确定路明遥有没有注意,但过来的路上他一直很小心,确认了周围没有发觉他们行踪并悄悄跟来的人。除非对方境界更高于他,能够隐匿气息不让他发现。
  我也觉得没有。路明遥附和道。
  意味着最大可能就是那人原本就在观海宗里。即使如此也很是怪异,这里远离尘嚣,四方连接着大海,出行不便,更没有能够辅佐修行的资源遗留,对方独自一人待在此处是为何?
  追随着那道隐隐约约的气息前进时,他们从主峰转移到了附近的其他小峰。途经某个洞窟时,路明遥突然停下脚步,目露疑惑,暂时放弃了那道气息的追踪,转而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风涅怔然:你去哪儿?
  奇怪,我应该没来过这个地方?路明遥摸了摸粗糙的石窟内壁,感受到了手下触感的陌生,确认自己不曾到过此处。
  可随着他往越深处走去,入眼的画面却变得更加熟悉。
  石窟很深,越往里就越是昏暗,到最后光线已然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的灰黑程度。玉灵珠主动亮起光芒飘在前方为他们引路,走了约莫一刻的时间,他们才循着崎岖的路道到达洞窟的最深处。
  见到眼前的场景,路明遥才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为何会觉得这里万分熟悉。
  石壁上与岩石地面都还残留着工具的部分,特殊的金属打造的铐链,此地明显曾收押过什么人。但真正让路明遥想起这个地方的不是这些刑具,而是周围的场景。
  他初次上平陵山瑶池洗浴,发现手上多了毒咒印记的那个晚上,曾从一只灵蝶那里短暂地见过一些画面。而画面中昏暗的石窟地,就是这个地方。
  因为能穿过平陵山结界向他传递信息的,除他之外也就只有失踪的那位前任宫主。他当时还怀疑是来自对方的挑衅,可如今综合这场景一看,莫非他的推测是错误的?
  前任宫主谢遇安几度引起他的注意,是向他求救?
  不是没这个可能。
  他都被人给盯上了,谢遇安同样遭到针对再合理不过。
  为了再三确认,路明遥还特意亲自上前检查那些被人匆匆丢弃于此的刑具,果不其然从上面感受到了花印的灵力。白松鹤那日带他去密室的时候他将灵力的感觉给记了下来,如今再次接触,瞬间就唤醒记忆一角的熟悉并与它重叠。
  只是在想起花印灵力的那一刻,路明遥忽然又陷入沉思,屈下身子的背影还显得有些僵硬。
  风涅见他面色有异,眉头轻蹙:路明遥,你到底怎么了?
  花印。许久之后,他才呢喃着开口。
  风涅并非仙宫的掌权者,即使那日曾与路明遥进入过那个密室,却是无法分辨花印的灵力。但是见路明遥的反应,他大概能猜到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路明遥沉默着呼吸稍微平复了心情,才接受另一个刚意外发现的事实:散播毒咒的秘毒粉,上面有花印的灵力。
  花印等同于宫主手里的大印,其能力自然不可小觑。凡落印的文书或诏令天地运行,盖了花印的一切决策无人能够违抗,抗命者宫主可随时落下重罚。
  尤其它还是祭祀山河的最关键物品,代表着绝对的执行力。所以倘若秘毒是经过花印灵力的加持,那就能够很好解释为什么药仙殿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无法找到解法。
  也能解释,为何他明明天生仙体且不惧百毒,却依然躲不过毒咒的侵袭。
  路明遥就头疼地捏着眉心,起身对风涅解释:秘毒,它上面盖了花印的力量,所以连我也抵御不了。
  想要解开毒咒的效用,恐怕得找到花印才行。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同样受到毒咒影响的人。
  这个地方不久前收押过人,我感觉到了花印的灵力,猜测被关押在此地的可能是前宫主谢遇安。综合秘毒推断,谢遇安若真是惨遭奸人所害,对方必定是为了他身上的花印。
  他们应该刚走不久,估计是知道我们要过来,担心扣押在这里的人被发现才先一步将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