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垂首,伸手擦去她额上的细汗道:“你身子弱,还是多走动走动的好。”
苏娇身子弱,却又懒乏的紧,能坐则不站,能躺则不坐,一身子的娇气,光靠药膳调理也不够,只有多动弹了筋骨,才能将身子养好。
“你就是嫌我胖了……”而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一下便涨红了脸,气鼓鼓的用力敲了敲金邑宴坚硬的胸膛,然后一把拽过他的手圈到自己的腰间道:“我没胖,就是衣裳穿多了,你不能诬蔑我……”
装模作样的在苏娇腰肢处圈了圈,金邑宴垂首覆在苏娇的耳畔处,声音低哑道:“嗯,确是衣裳多了……”
“我就说是衣裳多了……”苏娇一噘嘴,娇软的身子往金邑宴的方向靠去,人还没站稳,就被正殿里头猛地一下冲出来的太华公主给挤到了一边。
“三哥三哥,你是来看太华的吗?”太华公主抓着金邑宴的宽袖一脸兴奋道。
拉开那被太华紧紧扯在掌中的宽袖,金邑宴一眼也未看太华,只侧身揽过一旁的苏娇,直接便跨入了正殿之中。
看着金邑宴步入正殿的背影,太华恨恨跺了跺脚,垂头丧气的提着裙摆跟在了金邑宴的屁股后头也跟了过去。
正殿之中,太后端坐于宝座之上,下首分别落座皇后,金铣,孙玥等孙家人,而且苏娇定睛看去之时,在孙玥身侧竟然看到了苏驹的身影。
收回诧异的目光,苏娇端着身子站在正殿之中,安安分分的与太后,皇后,金铣等一众人行了礼之后便乖巧的站立在那处,一双水渍杏眸晃晃悠悠的落到身侧金邑宴的身上。
金邑宴一身俊挺四爪蟒袍站立在那处,整个人俊朗无铸,气势摄人。
这边太后看到未曾通报便径直走进正殿之中的金邑宴与苏娇,端起面前的清茶轻抿了一口道:“老三这是舍不得自个儿的王妃,亲自跟着来了?难不成还是怕哀家这老太婆欺负你这王妃不成?”
“儿臣只是多日未见太后,想念的紧罢了。”金邑宴施施然的与太后行了礼之后起身,说话时带着一股子的漫不经心。
“这话倒是新鲜了。”太后斜睨了金邑宴一眼,随意的指了指一旁下首的两个空位道:“坐吧,莫站着了。”
“多谢太后。”金邑宴说罢,便径直牵着苏娇落了座。
苏娇坐在那红木圈椅之上,身侧是一直瞪眼看她太华公主,对面是虎视眈眈的苏驹和满眼怨恨神色的孙玥,还有那上座之上神色微暗的太后与面色不明的皇后,自这番扫视下来,苏娇觉得自己现在不可谓是被多面夹击。
微微动了动身子,苏娇不自在的往金邑宴的方向靠了靠。
看到苏娇的动作,太华轻嗤一声,声音清亮道:“三嫂嫂,这众人面前,你还是注重一番仪态的好,这灰头土脸的模样让太后看了,等会子进食晚膳,莫不是要倒进胃口……”
确实,苏娇因为身上穿的多,一路走来早已香汗淋漓,不仅连里头的小衣没有一处干地,就连衣襟发鬓都被浸湿了,而且要不是她脸上未施粉黛,不然被这细汗一冲,胭脂口脂定是要在脸上糊成一团的,便更加难看的紧了。
听到太华的话,苏娇垂首,糯糯的低声道:“外面日头大,我这一路过来被晒得头昏脑涨的,还望太华与皇后娘娘莫要嫌弃才好。”
太后端着手中的茶碗未曾说话,反而是一旁的皇后看着苏娇这副狼狈可怜的小模样,轻启红唇道:“这倒是本宫的不是了,外头的奴才服侍的不尽心,也不知拿个油伞给娇儿遮遮日头。”
说罢,皇后转头看向太后道:“母后,这天色也晚了,不如让娇儿进侧殿洗漱一番,然后再进晚膳吧?”
放下手中的茶碗,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娇,侧头对身旁的包嬷嬷道:“去,带敬怀王妃进侧殿梳洗,过会子就直接带着人去膳堂吧。”
“是。”包嬷嬷垂首应声,然后走到苏娇面前道:“王妃,请随老奴来。”
苏娇侧头看了一眼金邑宴,在对上他那双慵懒散漫的漆黑双眸之时,悄悄的恨瞪了一眼,然后提起那层叠的裙摆随着包嬷嬷入了一旁的侧殿。
侧殿之中收拾的十分干净,熏香淡淡,幔纱细飘,只那博古架上摆置着的各色花瓶器物,看上去有些太过华贵金器了一些。
“王妃,请坐。”包嬷嬷横着那肥胖的身子将苏娇堵在一侧梳妆台前,先是替她除了发髻,而后又推着她入了一侧宽屏之后与她换了衣裳。
苏娇扶着头上新梳好的发髻暗暗揉了揉自己的头皮,刚才那包嬷嬷手粗较粗的直接便上手拽掉了她好几根头发,疼的她差点没掉出几颗泪珠子来,还有那现在紧箍在她腰肢处的绶带,贴合的万分紧实,直把她勒的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一旁站立着的宫女看到这副上气不接下气模样的苏娇,紧步走到包嬷嬷身侧低声道:“包嬷嬷,这绶带……”
那宫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包嬷嬷狠瞪了一眼,指着鼻子怒斥了一顿道:“不知脸的东西,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那宫女被包嬷嬷伸手狠捏了一把胳膊,疼的白了脸,也不敢再说话,缩着身子躲到了一处。
苏娇站在包嬷嬷身侧,看着她这副仗势欺人的模样,一双水渍杏眸轻眨,自己伸手将那绶带调松了几分。
包嬷嬷冷眼看着苏娇的动作,粗声粗气道:“王妃,请随老奴去膳堂。”
“有劳包嬷嬷了。”苏娇浅笑着站立在包嬷嬷面前,一袭素色宫装净白小脸,却是怎么都掩不住那一身的娇媚气。
“嗯。”包嬷嬷端手于腹前,半阖着眼轻应一声,转身便走在了前头。
苏娇看着包嬷嬷那肥硕的身影,扭头朝着那正不停暗自抹眼泪的小宫女眨了眨眼,伸手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块玫瑰糖酥偷偷的递到她的手中。
幸亏刚才她将那换下来的衣裳里头的暗袋取了下来,不然这玫瑰酥糖便浪费了。
怯怯的伸手接过苏娇手里的玫瑰酥糖,那小宫女抬眸,诧异的看了苏娇一眼,在触及到那张娇美面容之时,不自觉的便红了面颊。
“王妃。”那包嬷嬷走了一段路,未见苏娇身影,便不耐烦的转身催促道。
苏娇听到那包嬷嬷的声音,赶紧提着裙摆跟在了她的身后。
膳堂之中,众人皆已落座,两排宴案摆放齐整,上头细置精致菜肴,苏娇提着裙摆落座于金邑宴身侧,一场以孙家为主,除苏娇与金邑宴,太华之外,皆是孙家人的“家宴”就此摆开。
金邑宴依旧是一副慵懒模样,面前玉杯之中的新酿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自己肚子里头灌。
反观苏娇却是一副拘谨模样,低垂着小脑袋揪着手里的巾帕,羞怯怯的往金邑宴的方向靠。
“三嫂嫂,太华敬你一杯。”太华看着苏娇与金邑宴这副亲密模样,心下怒火从生,端着面前的玉杯起身,声音清亮道。
听到太华的话,苏娇抬首起身,端起面前的玉杯掩袖而饮道:“请。”
看到苏娇如此利落干脆的动作,太华微有怔愣,但是片刻回神之后便又倒了一杯新酿转向金邑宴道:“三哥,太华敬你一杯。”比起那对苏娇的愤恨闷气,太华对于金邑宴便温柔了许多,说话时不仅低声软语的透着几分羞怯,那双清澈眸中更是满满装着憧憬之情。
金邑宴微微掀了掀眼皮,并未理会太华,只伸手搂过苏娇的腰肢将她重新按在自己身侧道:“你身子不好,莫多饮酒。”
“好。”苏娇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声,白嫩小脸上爬上一抹红晕绯色,那双水渍杏眸遥遥的看向对面的太华,脸上显出一抹娇美笑意。
“彭!”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玉杯,太华气闷的重新坐于宴案后,愤恨的目光投向苏娇,颇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太华,莫要胡闹。”看到这副模样的太华,皇后缓声开口道。
太后公主自幼丧母,寄养在皇后膝下被皇后抱养长大,那骄纵的性子与皇后的溺爱是分不开的,只是这太华不黏皇后,不黏金铣,偏偏欢喜黏着这面冷心狠的金邑宴,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的紧。
“哼。”听到皇后的话,太华恨恨的扭过身子,气闷的将手边的新酿一饮而尽。
“太华还小,不懂事,娇儿莫怪。”皇后笑盈盈的看向一旁的苏娇,神情温和道。
“太华公主性子直率,娇儿羡艳非常。”苏娇靠在金邑宴身侧,声音细软腻糯,说话时的小模样乖巧羞怯,穿着宽大宫装的那纤瘦身型配上那张素淡的娇美小脸,看上去比长相明艳的太华稚气许多,而偏偏嘴里还装模作样的说着大人话,莫不让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皇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话语的不妥处,她垂首端起面前的新酿轻抿了一口道:“娇儿端庄大方,又识大体,宴儿果然是娶了个好王妃。”
“皇后娘娘谬赞。”白嫩小脸上显出一抹喜气,苏娇扭捏的垂下小脑袋,素白小手紧紧绞着手里的巾帕。
一旁的孙玥看到苏娇这副模样,又扭头看了看身侧一双浑浊双眸不住乱转的苏驹,那张白嫩的圆脸上显出一抹嫌恶之情,声音微讽道:“苏三姑娘既然如此体弱,那日后如何为宴哥哥生养子嗣。”
孙玥的声音不大不小的正正巧巧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听的十分清楚,她端着身子自宴案后站起,看向苏娇的眼中带着明显敌意,“而且苏三姑娘自个儿生不了,又不让别人为宴哥哥生养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苏三姑娘可知道?”
孙玥的一席话,句句针对苏娇,而在座之人除了苏娇身侧的金邑宴之外,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孙玥姑娘。”苏娇自宴案后缓缓起身,素白双手端于腹前,娇美小脸上擒着一抹明显笑意,那突然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让身形丰满的孙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娇与金邑宴一道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别的没学会,就这用气势吓唬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三分像。
看着孙玥那一瞬间的露出的胆怯,苏娇轻轻一笑,微微摆了摆手中的巾帕道:“我唤孙玥姑娘一声孙玥姑娘,是因为孙玥姑娘还未嫁与我三弟,但是孙玥姑娘唤我一声苏三却是不对了。”顿了顿,苏娇垂首看了看身侧的金邑宴,神情娇软道:“现今我已嫁与王爷为妃,孙玥姑娘可不该再唤我苏三了。”
言下之意,便是苏娇今日的身份今非昔比,孙玥一个寄养在国舅府的皇后侄女与自己说话,也是要掂量着一些的。
被苏娇的话说的一噎,孙玥暗暗的咽下一口气,看向苏娇的那双圆眸之中蕴满熊熊怒火。
当初在那桐华的生辰宴上要不是苏娇所害,她怎么可能名声尽毁沦落至此!不仅要嫁与这品行败坏一无是处的苏驹,还错失了宴哥哥……
“敬怀王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病弱身子,可莫要拖累了我宴哥哥……”孙玥咬牙切齿的吐出“敬怀王妃”这是四个字,苏娇似乎都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呵……”轻笑一声,苏娇白嫩手指遥遥一指,落到皇后身侧的金铣身上,声音一如既然的细糯娇甜,“孙玥姑娘这般说话便是不对了,大嫂缠绵病榻多年,至今未育一儿半女,却依旧与大哥琴瑟和鸣,恩爱如初,是我们金陵城中有名的恩爱鸳鸯呢……”
苏娇说话时不小心对上金铣那双与太后有些相似的细长双眸,掩在宽袖之下的素手不禁微微一动,水渍杏眸之中快速闪过一抹厌恶之情。
道貌岸然之人,明面里一派清朗作风,暗地里不知做些什么勾当,真想让金陵城外的饥荒流民一人一口唾沫的给他淹死算了!
“大哥前些日子里还刚刚纳了侧妃……”孙玥性子急,直接便要反驳苏娇的话,但是却被皇后厉声呵斥道:“玥儿,不得胡言!”
孙玥被皇后当头呵斥,一回神看到金铣那明显不好看的面色这才蔫蔫的歇了声,但是那看向苏娇的目光却是愈发怨恨了几分。
这苏娇变着法的绕着弯子把自己往坑里头埋,真是个奸诈小人,哪里是外头说的那副草包模样。
一看到孙玥那张藏不住表情的脸,苏娇当下便立刻明白了她心内的想法,不禁好笑的扯了扯唇角。
明明是她挑衅在先,怎么还反过来怪起她来了?而且自桐华姐姐生辰宴后,自己便是未曾见过她,名声尽毁一事,苏娇原先还为孙玥感到惋惜,只此刻看着她依旧这副嚣张模样,便知道这人在国舅府里怕是也没吃什么苦头,依旧当着她的小祖宗。
不过从她与苏驹的定亲来看,这孙玥怕是对皇后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然不会甩给这还未束发的苏驹,可怜这孙玥还将皇后这表面的亲厚当内里的亲昵。
“好了,先吃菜吧。”许久未曾说话的太后轻缓开口打断了膳堂之中沉闷僵持的氛围,她转头看向一副纯良模样的苏娇,轻轻抚过手上精致纤长的甲套道:“今日家宴,包嬷嬷替哀家去唤卿歌与卿舞出来助助兴。”
包嬷嬷站在太后身侧,躬身垂首道:“太后忘了?卿歌与卿舞前些日子便出了宫了。”
被包嬷嬷一提醒,太后这才恍然大悟的笑道:“你看哀家这记性。”说罢,太后先转头看向金铣道:“老大啊,那卿舞惯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孩子,哀家这几日未见,便觉想的紧,你看要不差人去请过来给大家伙助助兴?”
“这是自然。”金铣起身朝着太后行了一礼,然后转头对身后的宫婢道:“去,将卿舞姑娘接过来。”
“是。”那宫婢领命去了,太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金邑宴。
苏娇坐在金邑宴身侧,对上太后的目光,娇媚小脸上显出一抹清浅笑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翦瞳稚气外露,水渍渍的看着十分怜人。
伸手按在身侧的扶手之上,太后一副慈祥模样的对着金邑宴开口道:“老三啊,这老大去差人唤倾舞过来助兴,你这卿歌,是不是也一道请过来?”
金邑宴歪斜斜的靠在身侧的苏娇身上,一双黑眸半阖着并未答话,俊朗白皙的面容之上显出一抹不太明显的红晕。
包嬷嬷上前一步往金邑宴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躬身走回太后身侧道:“太后,这敬怀王……怕是醉了……”
可不是嘛,那宴案上头三三两两的散落着好几个长颈酒壶,皆被金邑宴不知何时喝的一干二净。
听到包嬷嬷的话,太后轻轻扣了扣身侧的扶手,将视线落到苏娇的身上,正欲开口之际却是被苏娇抢了先,“太后,王爷他吃醉了酒,夜里风凉,妾想着先带王爷去侧殿歇息片刻。”
苏娇话音一落,苏驹却是突然笑着开口道:“五姐姐,你我许久未见,今日因着太后的福气,难得见上一面,王爷既然吃醉了酒,便由宫婢扶着往侧殿去歇息片刻即可。”
言下之意,便是苏娇不必跟着一道去了,只是若金邑宴一走,苏娇便只能自个儿对着这一膳堂的豺狼虎豹了。
苏娇伸手扶住身侧歪歪斜斜的金邑宴,脸上显出一抹娇羞怯意,那掩在宽袖下的手却是狠狠的捏着他手背上的嫩肉细细拧转。
“我,我不放心其他人照顾王爷……”
苏娇这话一出,金邑宴也正巧转过身子将苏娇娇软的身子搂进怀里,含糊着声音将苏娇纤细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看着两人这副黏黏腻腻的模样,太华公主率先绷不住气,直接便从宴案后起身快步走到苏娇身侧,扯着她的胳膊使劲往外拉扯道:“三哥醉了,我带他去侧殿,三嫂嫂你就在这处与你三弟好好说话吧……”
苏娇身子弱,被太华一扯便歪了身子,要不是金邑宴用力按住了她的腰肢,恐怕她就要在众人面前跌个大跟头了。
一旁的孙玥看到太华先了自己一步,也不管身边面色难看的苏驹,赶紧提起裙摆迈着快步走到苏娇另一侧扯着她的胳膊道:“对,敬怀王妃还是在这参宴吧,宴哥哥我们替你送去侧殿,保管照看的好好的……”
苏娇一边一人的被扯着胳膊,中间腰肢处还挂着一个金邑宴,三方拉扯之下,她整个人都在坐垫上打晃,那纤细的身子似乎下一刻便能被折断。
看着那处挤作一团的四人,太后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厉声道:“好了,都坐回去!”
但是苏娇那处正闹得不可开交,太后的声音根本就没有过她们的耳,苏娇被太华与孙玥两人摇的头晕目眩的差点一脑袋磕到宴案上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