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哪里有什么“仁”和“不仁”?这只不过是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理解也不同。换成直白一点的说法,用一个妖怪的死换取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乃至于一万个人、十万个人活,是“仁”还是“不仁”?
在这个问题面前,人是一种看法,妖怪是一种看法,天道没有看法——根本和“仁”无关。
何必把话说的太直白?所谓道德伦常,所谓法律人性,用来约束的都只是普罗大众,在顶端的阶层面前都不值一提;只有大数量的事件,大多数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堪堪入眼。
死亡……死亡也一样。
只要我不丧病到折腾出人族灭亡,天道才不管我。我要是实在熬不住了,主动弄死个千八百人,天道爸爸说不定还帮我打掩护,躲过本地修士的探查。
但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是为了大开杀戒回来的。
……啊啊啊可是这样的日常真的超级无聊啊。我在修真界无聊了,也会抽空悄悄跑到凡间的国家住个几年,东游西荡阿,别提多有意思了。可是在这里呢?全国上下基本也没什么差别,至少不会像那个世界一样,不同地区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
我也不太想出国。学渣,英语不好。当然现在好了,可是我好不容易回来干嘛吃饱了撑的跑去国外?
这周学校里基本空了,零零碎碎有几个留校的,也基本成天在学校里。外面烈日炎炎,马路上也没几个人,我贴着墙角阴凉地走着,也没什么目的地,就瞎走。
一辆蓝色的车开过我身边时缓缓减速,停下了,降下车窗。
“英英!”李衿把墨镜推到头顶,满脸心疼,“你怎么大太阳底下走呢?”
长直发,裸妆,细描的唇线,粉嫩的口红,仔细修剪过的眉毛,天生的长眼睫,再加上露出锁骨和肩颈的薄荷绿一字肩裙,看上去真是天真清纯,漂亮得仿佛毫无矫饰。
我端详了她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绿茶风太适合她了。大概是因为她确实就是那种擅长装无辜、扮可怜、祸水东引,做什么事都出于某种目的的人?要是她还胡乱伤及无辜,在我们寝室恐怕待不下去。
“昨天仇杀的一土豪论坛上挂我说我开外挂,管理员封了我的号。”我说,“至于吗?不就守了一天尸?晒晒太阳冷静一下,准备再开几个号杀他。”
“什么仇什么怨啊?”开车的人嚷嚷了,“土豪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我看他一眼,“嘴贱。”
“英英,上来吧,我们送你。”李衿赶紧说,头也不回地给了旁边的人一倒肘,“这是我男朋友,齐颖峰。”
我不想回去好么。
我看看他们,主要是看李衿她亲口说的男朋友。挺年轻一个公子哥,满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玩世不恭,长得还有点儿小帅。
我问他:“你带钱了吗?”
“你不是仇富吗?有钱人的车都不坐。”他阴阳怪气,“我有钱,关仇我的人什么事?”
“给我一百块。不要新钱。”
他扭头对李衿说:“你这朋友哪里是有点奇怪啊,她是个神经病吧?仇富严重得连新钱都不要?有病早点治……”
李衿在我看不到的方向狠狠拧了他一把,咬牙冲我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啰嗦,快拿钱。”
齐颖峰瞪了我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摸出皮夹,选了最旧的一张一百块出来。李衿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没接,靠到椅背上,让他把钱给我。
我拿过钱,三两下折成一个爱心,扔到他怀里:“拿着吧,见面礼。”
“你把我的钱还给我做见面礼?!都不给我换成新的!”他大叫起来,“你!你不可理喻!”
我背过身挥手,“拜拜。”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李衿温声细语地安抚他。
李衿这么聪明,配个傻乎乎的小鬼还真亏……不过傻子听话又能解决她家里的破事,也不错。
我慢吞吞地走啊走,走到太阳近西斜,如血的残阳染红了霞光,感觉自己又完美地浪费了一天时间,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临走前,我在附近的面包店买了一杯西瓜汁,叼着吸管出门,迈下最后一级阶梯后,我停住了。
一个人“啪”的砸到地上,我没躲,血溅了我一脚。
整条街都安静了一秒。
跳下来的是个女人,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利落的短发,黑色短上衣和牛仔热裤,长得带着英气。她满面惊愕地与我对视,而后猛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尸体。
我一边喝着西瓜汁一边也低下了头。
尸体是面朝下的,肢体扭曲,鲜血流向低洼,活物般灵活地蠕动着,粘稠地连成血泊。她炸裂的脑袋与我距离不到半米,黑色的运动鞋上沾着红红白白的液体。
身后的面包店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匆匆逃离的脚步,有人报了警,人们迅速聚拢,在远处围成一圈,冲着我和那女人的尸体指指点点。有人满脸兴奋地拍照,可能是赶着发朋友圈;有人马不停蹄地拨通了电话进行直播,说得唾沫横飞;有人看着我,面露同情。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形形□□的生动情绪,惊讶、恶心、愤怒、厌恶、好奇、快乐、幸灾乐祸……外圈不断有人靠近,扯着嗓门打听出了什么事。
这里嘈杂得像个菜市场,绝大多数人都兴高采烈,像是过节一样快活。我站在目光中心,心里不堪其扰,犹豫着要不要走开。
然后我听到亡者空寂的声音。
“对不起。”那个女人说,她低着头,看着我的鞋子,“没办法再穿了吧?”
考虑到围观人群,我没有像个白痴一样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1章
警.察来得很快,我买的超大杯西瓜汁才刚喝完,他们就到了。
最先当然是驱散围观人群、拉上警戒线,我握着空杯子看着,注意到拉警戒线的一个年轻的协.警小姑娘当场吐得死去活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警察过来,男的现场拍照,女的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估计是看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觉得我吓傻了。
“你还好吗?”她说话时很温和,小心翼翼地正面接近我,那样子像是我是个什么既危险又珍惜的猛兽。虽然某种程度上说我的确是。
我问她:“你有纸巾吗?”
她被这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但反应很快地从兜里拿出一袋餐巾纸,放在摊开的手心伸向我。我接过纸,把喝空的一次性杯子递给她,蹲下来擦干净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