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的声音很急促。
跑在青石板上,绮岁一手撑着氢气球,跑的有些艰难,前面梁涉川却越走越快。
她扬起沙哑的嗓子叫了声:“梁涉川!站住!”
他不想站住的,可还是被吼声吓到,下意识顿了下脚步,再想往前走时,袖子已经被绮岁拽住。
喘息声碎碎从喉腔中溢出来,她跑到头晕,扶着梁涉川的胳膊缓了好久,他极不耐烦,让她搭了会儿便狠狠甩开,一个字也不想说。
绮岁退了两步,蛮横道:“你干什么?不知道等等我吗?”
他等了,等了一晚上,现在不想等了。
没有思考,淡淡开口:“不想等,别来烦我。”
“凶什么凶?”绮岁平复完呼吸,面颊两晕绯红,是奔跑所致,她自知今天没赴约理亏,难得放低了姿态道歉,“我又不是故意没去的,下次我请你吃饭还不行吗?”
她又来这招,梁涉川听的心烦,懊恼自己白白浪费的时间。
“用不着。”
一句话判了死刑。
“你等了多久?”绮岁气定神闲地猜测,“不会等到现在才回来吧?”
“我等你干什么?”
即然否认了就不是了。
梁涉川这种人,当然不会为了一顿饭浪费时间,绮岁明白,她撇撇眉,“那就好,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赔梁老板的时间。”
无意带过赔偿的事,她忽然想起在医院要替林款款先垫付给伤者的赔偿款。
伸出手,绮岁眉骨轻挑,略带起风情,“给我一张卡。”
“什么卡?”梁涉川烦她心不在焉,不将他的事放在心上,手在口袋里攥成拳。
“还能什么卡?刷钱的卡啊。”
这条路上没有植物树木遮挡,今晚月光好,青石板路面上隐约泛着微白的光。
他们的人影一高一矮,光是气势梁涉川只要稍怒一下,就能将绮岁压的不敢再挑衅他。
咬紧了后槽牙,他的面目在几秒钟内变化复杂,轻蔑和烦躁,总之没有一刻是好的。
绮岁抿抿唇,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刚放了他的鸽子,就来要钱,的确不太人道。
她怕他发怒,微小的动作后退两步,低下了头。
可脑海里又浮现出手术收费单,那些压的林款款喘不过气的金额,不知怎么就突然回忆到了收费单上的日期。
今天是八号……
顷刻,她恍然大悟,难怪梁涉川会突然约她吃饭,八号是他的生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生日。
原来讨厌之后,是连这种日子都能忘的干干净净的。
绮岁捏紧了手,手心里有一条很细的绳子,那是她在医院外面领到的免费氢气球。
球身是透明的,里面绑着一枚很小的灯,银色的,在黑暗中闪烁不停。
这种球廉价,无用,连装饰都算不上,顶多能逗小孩开心……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搏一搏了。
深吸了一口气,绮岁抬头时脸部的表情娇俏又灵动,眼神干净似乎回到的十几岁,跟在梁涉川身后,一口一个梁哥哥喊着的模样。
她把手上的氢气球递过去,含着委屈说:“今天是你生日吧?”
这话心虚不已,她几乎可以预知到梁涉川下一秒就会冷漠地瞥她一眼,然后说“有你什么事”。
事实证明,他真的如此。
轻轻看了眼飘着的透明气球,那闪烁的光点好像在嘲笑他一般,强压下躁怒,“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蠢货。”
的确,十二点一过,他就没有了过生日的借口来要求绮岁什么。
“推迟过生日的人那么多,而且这才刚过几十分钟而已。”绮岁理直气壮,狡辩一番,不准备把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她拿起梁涉川的手,想要将连接气球的线绑到他手上,他挥开,“你干什么?”
“礼物啊,送你的生日礼物。”
一个一分钱都不花的礼物,不是送,是施舍。
这在绮岁眼里是投机取巧,在梁涉川眼里就是赤果果的羞辱,他再按耐不住整晚的怒火,将绮岁拖开,不允许身边的空气里有她的味道。
那厌恶回到了站在梁珏山坟前的程度。
恨不得把她掐死。
咬牙切齿的嗓音沉入鸣钟,“我不稀罕你的东西,给我滚远点!”
绮岁摇摇晃晃站稳,在医院被摔到地上,手臂还是痛的,经不住这么拉扯。
她努努嘴,知道这是遭到嫌弃了。
“我这不是来不及准备吗?而且这气球挺好的啊,还会发光,我很喜欢才带回来的好不好?”
似乎是要证明这东西她是真的喜欢。
绮岁举着透明气球,飘在她的头顶,光源微小,闪烁出的明亮却是暗淡中最亮的一抹。
深夜的寂寞潦倒中,梁涉川看着她拿着一个气球,在面前轻轻转动一周,摇曳的红色裙角印在心里,刻在日后每个午夜梦回。
月光中绮岁的影子渐渐朦胧,裙角转动开。
她笑容灿灿,像是炫耀:“看吧,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证明完,将氢气球大大咧咧地递给梁涉川。
有什么纪念意义?
他想这样问,可心底怦然升起的柔软不允许,他刚才那样骂了她,很凶。
可绮岁有绮岁的坚持,她坚持自己今天有错,这个道歉一定要被接受,坚持今天是他的生日,绞尽脑汁也要送个东西出去。
她是爱恨分明又利落的人,不像他,好像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了。
梁涉川没有收,或许是脸上的表情冷漠,绮岁有些知难而退,直接将绳子塞到他手里。
她连打了两个哈欠,散漫道:“礼物我给你了噢,我困了。”
“绮岁。”
刚要走,又被突然叫住。
这么一顿哄绮岁已经够吃力了,她的耐心也有限,浮出的不耐烦在脸上,她侧着脑袋回头。
梁涉川距离她两步远,手上拿着她给的气球,欺身贴近时带动风,他一只手扣着她的后颈,一手扶着她软趴趴的腰。
温柔的吻在循序渐进中变得几近疯狂,这个晚上他的起伏波动似乎总在被牵绊着,爱与不爱从来都不由选择。
绮岁被迫仰头承接他的唇齿厮磨,眼睛里明暗不一。
那个吻绵长,脱离时她的唇角都有了痛感,不知隔了多久,梁涉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绮岁,我现在好像很爱你。”
恍惚黯淡的美目失去波动。
绮岁失去基本的判断力,张了张嘴,哑然失笑,“梁老板,你别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