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飘起毛毛细雨。
像透明的丝线落在挡风玻璃上,落了很久,直到玻璃渐渐有些模糊,雨刮器才开始运作,黑色长条在念念眼下晃动,很快恍惚成了道黑影。
她咬咬牙,手指也跟着缩紧了,尝试说些好听的,让江封消气。
她嗫嚅了下唇,“江封哥。”
江封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的,出声时却是格外柔和的,“念念,咱们都结婚了,应该叫老公。”
一出声又是没正经的话。
念念微叹一口气,“说这个干嘛?”
“你不是想让我开心点吗?”江封开着车,腾出一眼,侧过脸看着她惶恐的小脸,所有郁结都散了,“叫老公,我就能开心。”
真是的,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
“才不是。”
“真的不是?”
“真的。”
沉默下来。
江封却没有看着道路,反而故意看着念念,拖长了嗓音,长长的“噢”了一声。
那一声仿佛戳中她心虚的地方。
念念低着头,脑袋上头发毛绒绒的,刚带过帽子,帽子取下了,头发却没有整理,乱糟糟的,像是没梳顺的动物毛发。
江封没忍住将手掌贴上去。
分明应该是她来哄自己的,现在却成了他去哄她,“好了,我没有不开心,就算有不开心,也是赵怀律那个家伙惹的。”
跟她无关。
“江封哥。”念念恹恹地出了一声,还有话没说完就被江封抢过去。
他装作有些不快,“说了,要叫老公。”
念念吐了下舌,摆出鬼脸,“为什么怀律哥不能跟闻烟在一起?”
“闻烟?你怎么没有叫她闻烟姐?”
她一直是个有礼貌的姑娘。
见了绮岁会叫绮岁姐,见了谁都甜甜的叫一声哥哥。
念念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我不知道她几岁啊,万一我比人家大呢?”
“不可能。”江封漫不经心的,他直视前方,脑中闪过无数闻烟浓妆艳抹的画面,那样的女人,说不定比赵怀律都大两岁,不然也不可能一双眼睛里满是沧桑。
偶尔还像是藏着很深的阴谋,闪着令人不舒服的精光。
他不相信这样的女人只是因为爱待在赵怀律身边,那都是童话故事里的片段了,现实中哪里可能有。
“总之赵怀律不能跟那样的女人在一起,太自降身价了。”
柳念念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她被保护的太好。
柳家给了她一切温暖,后来遇到江封,虽有坎坷,但到底只是伤过情,并未见识过真正的险恶,她心中尚存着那一份柔软。
“只要他喜欢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身份地位来衡量这些?”
江封没有说太多,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这件事背后的重大意义,“念念,你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那是他自己的事,不用管他,吃过苦头他就知道了。”
“你也觉得这些重要吗?”
怎么就绕进这个问题里来了。
江封头疼,又不能凶念念,她哭起鼻子来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为了维护她心里的柔软地,他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当然不重要。”
静了会儿。
本以为她要消停了。
心中的石头渐渐落地。
却忽然又听见念念含着鼻音和哭腔说,“骗人。”
天,他要被女人的阴晴不定闹死了。
“我哪有骗你?”
柳念念不再吭声了。
负着气,她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雨,一句话也不再说,明显是有了气,江封很想哄她,他以前讨厌哄女人,况且那些女人也不需要他哄,自己就能好。
唯独柳念念。
生气的时候是真的气。
什么东西都不能让她开心。
江封扶着方向盘,看了眼前面被夜色渲染的街道,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什么车辆了,他大可以放心的开。
确保安全。
他侧过身,凑到念念脸颊旁,小心的亲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在车上这样。
柳念念跟着微颤,回头红着眼睛回应江封,本想怨念他两句,可他看到她红了眼,立刻便心疼起来,直直凑近。
心跟着微颤。
车子却不知不觉开到了路口。
车外雨水被风掀动,冷意却仿佛过到了车内。
念念身子微僵,四肢麻木地看着远处的小轿车直直冲撞过来,江封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两辆车在路口相撞,碰撞出一阵碎片,车身尽毁,满目疮痍。
凌晨下起滂沱大雨。
豆大的雨滴敲击在窗户上,玻璃敲打的格外响亮,一整夜都无法入眠。
好在翻个身,就能抱到身旁的女人。
赵怀律心绪很乱,垂下脸,将自己的脸埋入闻烟芬芳的发丝中,拼命汲取着属于她的香气,因为他心中清楚,这样的时光不多了。
怎么也无法进入梦乡。
他抱紧她的腰,将人整个置于怀中。
“喘不过气了。”闻烟不舒服的挪动腰,赵怀律却怎么都不放手。
脸从发丝换到颈窝,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摩挲着她的皮肤,他又叹了口气,忽然问:“我要是年轻五岁就好了。”
“什么?”
她不懂他的意思。
赵怀律在她耳后低低笑起来,却蔓延着苦涩,“年轻五岁,我就带你私奔了。”
平寂的心又跳动起来,闻烟确定自己是心动的,可这份心动是不值钱的,她用无比冷静的声音回应他,“那你也要问我愿不愿意跟你私奔,苦日子我过久了,不想再过了。”
“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不爱说假话。”
令人落寞的时刻被一道手机铃声打破。
赵怀律瞬间将脑袋埋的更甚,闻烟动了动手提醒他,“你的电话。”
“听到了。”
“不接?”
“不想接。”
这个时间会来电话的,除了工作上的是就是家里的电话,无论是那一项,他都不想管。
可无奈,手机响了太久。
久到闻烟受不了,不耐烦地拿过来扔给赵怀律,“快接,我不会听的。”
听她这样说,赵怀律才舍得滑过接听键置于耳旁,揉着眉心,他平静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听的越久,表情越是沉重,最后直接挂了电话,不敢犹豫半分,拿起散在床尾的衣服换上。
闻烟刚走到洗手间门口。
回头看他,“出什么事了?”
赵怀律压抑着声音,手上的动作不敢停顿,“念念和江封在路上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