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士兵收起刀枪弓箭,排成整齐的队列,有条不紊的朝山下走去。
这次剿匪雷声大,雨点小,大家除了吆喝了两嗓子,端着兵器摆摆样子外,基本什么都没干。倒是看了方大人与公主殿下的一出团圆好戏,下山的路上,士兵们交头接耳的讨论着,队伍里不时还发出几声善意的轻笑。
长平和她的侍卫们走在队伍最末。
女侍卫统领回头瞄了几眼,面带忿忿的向长平禀报道:“殿下……驸马爷和那女土匪说着话呢,您怎么不……”
长平头都没回,淡淡道:“我知道。不必管他,我们在山下等他便是。”
“可是他……”
长平叹了口气,幽然道:“想要收住男人的心,你就不能将他管得太死,否则,这个男人会离你越来越远,迟早会跑了的……这个道理,等你成亲后,自然会明白。”
女侍卫不甘的再瞄了一眼,终于不说话了。
山寨大门前。
方铮和罗月娘对视着。其余的土匪见官兵没有动武,不由暗自庆幸,又见当家的与二当家之间气氛诡异暧昧,于是大伙儿互相打了个眼色,闪人了。
罗月娘定定的注视着方铮,看着他那副贼头贼脑,眼珠子时刻骨碌的转着,像个随时等着机会偷人钱包的模样,她不由得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感慨。——此人,居然真是朝中二品大臣?罗月娘经常下山踩点,方铮的名号她自然也是听过的。为朝廷献策计退突厥大军,又代表朝廷与突厥使者谈判,为华朝争足了面子,占足了便宜,后来潘文远叛乱,方铮又单枪匹马混出已被叛军攻占的京城,调来勤王大军,扫除了叛乱……
关于方铮的这些故事早在民间脍炙人口,不少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已将方铮的这些事迹编成了段子,分成了章回,一段一段的说得煞有其事。不谦虚的说,如今华朝之内,没听过方铮名号的百姓,还真不多了。
在她的印象中,人们所推崇传颂的那个方铮,应该是个满身正气,一脸刚直的少年老成之人,他有着沉稳的外表,有着机智而敏捷的谈吐,有着能洞察一切阴谋的锐利目光,他所在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获得所有人的诚心拜服,他永远都应该是人群中的焦点,永远都应该闪闪发光,而不是……
而不是百无聊赖的当着一名美貌女子的面挖鼻孔,挖完还搓成球弹出去。——这个肮脏而又顽皮的混蛋!
罗月娘见方铮这副欠揍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老天瞎眼了!怎能将一个人生成这副德性?还将世间一切高上的荣耀全都加于他的头上,百姓口中争相传颂的英雄如果都是这副模样,多少人对英雄的憧憬会化为飞灰?
“你……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罗月娘俏目冒火的瞪着方铮道。
方铮一楞,收回了挖鼻孔挖得正爽的手指,愕然道:“呃……说什么?要你现在嫁给我,我估计我老婆暂时还不会答应……”
罗月娘大怒道:“混蛋!谁说要嫁给你了?老娘为什么要嫁给你?”
方铮猥琐的朝她挤了挤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悄声道:“咱们都一起睡过了,你不嫁我还嫁谁?别说你还想嫁赵俊那小白脸啊,那种没用的东西哪点像男人?”
罗月娘怒声道:“老娘嫁谁用得着你管么?你是我什么人?”
方铮闻言脸色一变,眼神忽然间充满了悲伤,就这样凄然望着罗月娘,悲声道:“当家的,难道……难道你还真的要嫁给别人不成?”
罗月娘哼道:“那当然!”
方铮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痴痴的看着罗月娘,语气饱含深情道:“……如果爱,请深爱!这一刻,我泪流满面……”
罗月娘愕然道:“你……你在说什么?”
方铮没管她,继续深情的吟道:“……虽然我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过:‘当家的,你一定要幸福哦!’,可,你是风一样的女子,粉碎了我优雅的尊严,让我如烟花般寂寞……”
罗月娘抓狂道:“拜托你说句人话行吗?”
“……嫁给我好么?当家的,青龙山会有男土匪替我爱你么?”
眼见罗月娘已呈现暴走的迹象,方铮赶紧将深情的表情一收,嘿嘿笑道:“当家的别介意哈,刚才我在念诗来着……”
“你那莫名其妙的几句话是诗?”罗月娘满脸鄙夷的嗤道。
方铮点头道:“当然是诗,不过那是别人写的,诗人外号‘脑残居士’,嗯嗯,是个狠角色……”
罗月娘手抚额头无力的叹了口气,我就不该跟他提这话茬儿……
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话到嘴边,罗月娘却一句都说不出口,看着方铮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罗月娘心中如同压了铅块一般沉重。
他是什么人?是万众瞩目的英雄,是皇帝最重视的臣子,高官厚爵,扈从如云,他也是公主的夫君,这样的人,会在乎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粗鄙不堪的女土匪么?更何况这个女土匪还有未婚夫,他若想要女人,在繁华似锦的京城里,想必勾勾小手指便有成千上万的女子愿意自荐枕席吧?
那他为何还来招惹我?为何迟迟不肯下山离去?为何阻挡官兵们的剿匪行动?他对我……应该是有意的吧?
罗月娘一时思绪紊乱,烦恼的咬了咬下唇,瞪着方铮道:“你……你还不滚下山去?莫非还等我送你么?”
方铮笑了笑,朝她眨着眼道:“我这就走,嘿嘿……”
“你!你这个……”罗月娘闻言顿时气苦,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说走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天下男子皆是负心薄幸之辈,此言果然不虚。
方铮还真的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罗月娘满脸幽怨气愤的看着方铮的背影,俏目一红,晶莹的泪珠儿霎时溢满眼眶。
方铮走了两步,却忽然回过头来,朝罗月娘嘻嘻一笑道:“……对了,当家的,我住的那间房子给我留着,别让别人睡啊。我过些日子会再回来的……”
罗月娘闻言一怔,幽怨之色忽然完全变作满脸喜悦,那充满怨妇味道的泪珠儿瞬间也不见了踪影,罗月娘朝着方铮呸了一声,翻了个娇俏的白眼,哼声道:“你爱回不回,我才懒得管你!”
方铮瞧着罗月娘那张充满喜悦的脸孔,心中一暖,嘴一张,便想告诉她,他已派了影子属下在匪窝外潜伏,择机劫走赵俊。
可转念一想,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堂而皇之的通知她,我要劫走你的未婚夫,这个……是否不太妥当?
想到这里,方铮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就当是赵俊自己走丢了吧,青龙山这么大,赵俊那家伙智商又那么低,走丢了很正常嘛。——哎,我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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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独自走到山脚,长平和官兵们都在等他。
见方铮下山,长平迎上去,鼻子皱了皱,醋意盎然的道:“缠绵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这么依依不舍的吗?”
方铮一本正经的道:“胡说!谁说我跟她缠绵来着?我是在向她交代下一阶段青龙山打劫事业的发展方向,给兄弟们谋一个锦绣前程!”
长平哈哈大笑,轻轻踢了他一脚,嗔道:“你才胡说!土匪的锦绣前程是什么?还是土匪吧?”
方铮已到,数千官兵便向京城开拔而去。
路上方铮走到冯仇刀身边,挤眉弄眼的悄声道:“冯大哥,多亏你给我出的主意救场哈,不然这俩婆娘真掐起来,我可收拾不了,小弟这厢谢过了……”
谁知冯仇刀一翻白眼,瞧也不瞧方铮,嘴里喃喃道:“我什么都没做,这人干嘛要谢我?真奇怪,这人莫非有病?……”
方铮愕然,看不出冯仇刀这个平素以冷硬铁血闻名的家伙,居然如此蔫儿坏,想必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徐州府城外时,天色已晚,冯仇刀传令全军就地扎营,待天明再行军。
徐州知府宋浩闻讯亲自出城迎接,当然,主要是拍方侯爷和公主殿下的马屁,并殷勤的请求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入城歇息,被方铮拒绝。宋知府拗不过方铮的坚持,只好随他去了,不过宋知府为官多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见方铮和公主不肯入城,又命民夫抬来美酒肉食犒军,然后全城大小官员出动,朝着方铮大拍特拍马屁。
许久不曾享受过被人拍马屁滋味的方铮乐得眉开眼笑,连连夸赞徐州知府懂事,有前途,于是在一片互相吹捧声中,方铮笑眯眯却又不动声色的收下了不少官员送上的贿赂,直恨得一旁的长平牙痒痒,官员们走后,长平便冲上去朝着方铮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直揍得方铮哀叫连连,一想到今晚不大不小发了笔小财,方铮又觉得便是受了这顿拳脚也值,这叫什么?痛,并快乐着……
第二日官兵开拔的时候,宋知府出来送行,并连声道歉,说前些日子不知被哪里来的贼人挖断了徐州府附近新修的官道,弄得要去京城还得绕一大圈路,宋知府表示会抓紧时间征调民夫抢修官道。
方铮面色赧赧,随即板着脸吩咐宋知府,不必劳民伤财,官道断便断了,反正有别的路走,绕个圈子而已,有多大关系。
宋知府满头雾水,又不便询问原由,只得连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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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时已是入夜时分,冯仇刀命五千龙武军回军营驻扎,又调了数百名士兵护送方铮和长平入城。
刚到城门口时,便有士兵来报,城门处有人在迎接他们一行。
方铮赶紧急走几步,却见黑乎乎的城墙吊桥下,一群人静静的站着不动,为首之人身材肥胖,个人微矮。方铮凝目望去,不由大喜,冲上前去大叫道:“胖子!”
迎接方铮一行的正是福王胖子,听见方铮的声音,胖子顿时一个激灵,随即像只巨大的肉球一般,朝方铮滚了过来。
两人在吊桥下见了面,胖子见方铮安然无恙,不由小泪纵横,哭得那个委屈劲儿,直叫方铮心中也揪了一把辛酸泪。
“呜呜……方兄,你可算平安回来了!呜呜……”胖子毫不讲究的用他造价昂贵的王袍衣袖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
“你若再不回来,我可就没了指望了呀!呜呜……”
方铮奇怪的笑道:“我离开京城也没几天呀,你表现得这么热情,至于么?”
胖子一边流眼泪一边拍着大腿叹道:“你是不知道,你失踪之后,朝堂上简直是地龙翻身,鸡犬不宁呀……”
长平在一边不满的插嘴道:“你们非得站在城门楼子下叙旧么?哥哥,天色已晚,你让我们回家先喘口气儿行吗?公公婆婆可还惦记着他呢。”
胖子一窒,忙道:“那是应该,方兄,赶紧回家给伯父伯母报个平安,你这一遭可吓坏我们了……不管怎么说,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啊,呵呵,咱们的事儿明日再说也一样。”
这时胖子身后的一群人见机窜了出来,热情如火的朝方铮和长平施礼,方铮一看,却见这些人都是朝中同僚,听说方侯爷平安回京,特来城门口迎接侯爷和公主大驾。
方铮一边客气的跟众人打招呼,一边朝城门走去,却发现一名脸色黝黑,面容沉毅的年轻将军站在欢迎他的人群中,见方铮正奇怪的打量着他,这名将军面无表情的朝方铮拱手抱拳,凛然道:“末将秦重,见过方将军!”
方铮一听有人称他为将军,顿时乐了,虚荣心大大满足,不由笑道:“哎,秦将军认识我?”
胖子在一旁愕然道:“……你不认识他?”
方铮挠了挠头,始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位将军,而且他干嘛称自己为将军呢?满朝官员,不是称方大人,便是称方侯爷,被人称方将军倒是头一回。
胖子见方铮茫然的神色,不禁叹息着摇头道:“悲哀呀!连你自己的属下都不认识,咱们这京城的城防可真够悬的……”
“秦将军是我的属下?”方铮愕然问道。
胖子仍在叹气:“秦将军乃京城守备副将,而你,方将军,是父皇任命的京城守备将军,秦将军可不正是你的属下嘛……”
方铮恍然的一拍额头,嘿!自从接过守备将军的职务以来,自己根本没上过心,所谓守备,更是连京城城防军的营地都没去过,一个手下的将士都不认识,老子这将军当得可真够马虎的。
再仔细打量了几眼秦重,方铮发现他对自己态度虽说够恭敬,可脸上表现出来的神色,却颇有些不以为然,眼中不时闪过的几分不屑,甚至还有一丝仇视的意味。
方铮一楞,暗忖道,我没得罪过他吧?这个叫秦重的家伙干嘛这副德性?莫非我无意中调戏过他老婆?不能够呀!本少爷很久没调戏过妇女了……
接着方铮脑中灵光一闪,哎哟!秦重,他不是太子的心腹将领吗?潘尚书在天牢里给自己提供过一份太子军中势力的名单,其中好象就有秦重的名字。嘿,这倒巧了,他竟鬼使神差成了我的属下……
人数众多,方铮不及细想,眼神古怪的看了秦重一眼后,方铮便又跟下一位官员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一行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待进城,忽然一辆马车驶出城来,在他们面前停住,方铮和胖子一楞,接着便看见宫里的曹公公皱着眉,揉着腰,哎哟叫唤着从马车里爬了出来。
方铮愕然道:“哟,这不是曹公公吗?多日不见,您这身子骨儿可愈见硬朗了呀。”
胖子和众官员也赶紧笑着向曹公公打招呼。
曹公公恭敬的朝胖子行了礼,这才向方铮笑道:“硬朗什么呀!坐个马车都差点儿把咱家这身老骨头给颠散架喽……”
随即曹公公一脸喜色的道:“恭喜方侯爷,贺喜方侯爷,侯爷平安无事,实乃我华朝之福呀!日后侯爷必能加官晋爵,此乃福报也。”
方铮哈哈大笑,接着不动声色的塞了一张银票给他,低声道:“不知公公出宫是为了……”
曹公公接过银票,老脸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对方铮更是客气了几分,闻言笑道:“奉皇上口谕,方侯爷进京之后,即刻入宫面圣,不得怠慢。”
方铮一楞,为难的看了长平一眼,讷讷道:“可是……我还没回家呢,总得先拜望一下老父老母再进宫吧……”
长平在旁边一嘟嘴道:“就是,父皇一点都不体谅人家,都还没入城呢,就急着宣他进宫,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不行吗?”
曹公公陪笑道:“这个……咱家也是奉的皇上旨意,侯爷就别让咱家为难了,您还没进城便蒙万岁爷宠召,这可是别的大臣求都求之不得的恩典呐,进宫面圣其实也就一会儿的事,用不了多久便出来了……”
方铮叹了口气道:“得了,进宫吧,谁叫他是我老丈人呢……”
于是方铮辞别了众位来迎接他的官员,又让长平和胖子先行回府,方铮便上了曹公公的马车入了京城。
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京城内熟悉的大街小巷,方铮禁不住热泪盈眶。
老子终于活着回来了!自从上次被罗月娘那小娘们儿敲了闷棍被带出城,不知不觉已有半月,虽说只有半月,如今再踏京城,方铮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此刻感慨良多,一时唏嘘不已。
曹公公也坐在马车里,笑眯眯的对方铮道:“侯爷这次失踪,可谓历经艰险,不过好在好人自有福报,来日侯爷必将更受皇上恩宠,有的大臣在朝堂之中熬了一辈子,头发胡子都白了,也未必能有侯爷今日之荣耀,侯爷入朝还不到一年,已然是国之柱臣,很是难得呀,正所谓‘沙滩一躺才半载,今日浪打我翻身’,侯爷端的官运亨通呀……”
方铮喜滋滋的听着曹公公的奉承,乐得眉开眼笑,闻言惊奇道:“哟,看不出曹公公是个文化人呀,居然懂作诗?”
曹公公矜持的笑了笑:“略懂。”
方铮咂摸了一会儿,忽然面色一沉,道:“哎,曹公公,不对呀,……你不觉得这句诗是形容王八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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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上面跟罗月娘的一段对话,典自网络某非主流的经典伤感句子,当时看了把我笑得趴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拿来恶搞一下……咳咳,我又不庄重了。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会儿我正抽着丝呢,病情两日间反复了好几次,实在令人苦不堪言……不过我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码字,看在我如此卖老命的份上,来几张票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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