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胤也别耽误太久,案子是破不完的。只要世上还有人活着,案子就会一桩接一桩,无穷无尽。但是,你们的终身大事,却只有一次。九月十六成婚,时间很是紧迫,你们也要早些回京准备才好,免得仓促。”
时雍猛地抬头。
“娘?”
陈岚抬抬眉,“嗯?”
时雍诧异不已。
昨夜从赵胤那里出来,她没有去告诉陈岚。
今儿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呢?
“你从哪里知道,我九月十六要成婚?”
陈岚抿了抿嘴,温和地道:“你啊,都要成婚的人了,还这么惫懒。若不是阿胤来告诉我,我还不知情呢。”
呃。
时雍没有想到赵胤会这么迫不及待,大清早就将事情告诉了陈岚,不过,也幸亏他礼数周全,不然她一不小心忘了,陈岚要是从别人嘴里得知,说不定心里还会难受呢。
“这个人讨厌得很。”时雍故意撒娇,脸在陈岚肩膀上蹭了蹭,“原是我是要亲口告诉母亲的,倒教他抢了先。看我回头不收拾他……”
陈岚微微一笑,“口不对心。”
明明心里喜欢得紧,还一口一个讨厌。
时雍眨眨眼,“让娘看穿了。”
陈岚收住表情,睨她片刻,又认真地叮嘱。
“记住娘说的话,早起回京。你是新娘子,大婚前尤其不能乱跑。”
上次眼看就要成婚了,结果新娘子没了,这事陈岚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的,因此,想到她人在外面,尤其还是在这个庆寿寺里,她就不太放心。
“阿拾,临走前,娘想见见觉远大师。”
时雍惊了惊,“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陈岚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慈爱里又有一些担忧。
“你忘了你是为何要到玉堂庵来祈福了?”
时雍笑道:“我与侯爷八字相冲相克。不巧,清明时祭祖突逢大火,他们更是认为这先圣示警,不详之兆。这才让我以祈福之名,到玉堂庵带发修行……”
陈岚点点头,重重叹息,“娘想听听觉远大师怎么说。”
时雍笑了起来,“娘放心吧。我与侯爷这劫难都已经受了,即使悖逆天意,也应当得到了上天的宽恕。再且,觉远那老和尚如今自身难保,连自己的事情都算不明白,大概也不会再有闲心来算我的姻缘……”
庆寿寺的事情,陈岚并不全然知情,更不知道觉远差点丢了性命,闻言,嗔怪地瞪了时雍一下。
“不可无礼。觉远大师是得道高僧,怎可胡乱称呼?”
时雍勾起唇连连称是,“总之呢,娘你放心,觉远大师闭关了,没工夫出来算天算地……”
为免陈岚见了觉远老和尚,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时雍并不想他们见面,陈岚看她说得振振有词,也就没有再坚持。
“那娘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记住,凡事不要强出头,你是个女子,这世上的不平事何其之多,不用事事都管,更不要事事都求有个结果。人生须臾几十年,最是难得糊涂人。”
“知道啦,娘,你怎么变啰嗦了?”
陈岚看她片刻,突然一声叹息。
“痴儿。娘在京师等你。”
时雍将陈岚送到马车边上,与乌婵一起将她扶上马车,等帘子落下,看不到陈岚的脸了,她这才觉得陈岚临别那席话,似乎若有所指。
不平事,强出头。
指的是她,又仿佛指的时雍?
最是难得糊涂人,既是点拔她,又似乎指她自己。
人在庆寿寺,就在三生崖下,陈岚怎会不知当初三生崖上那惊心动魄之际,赵焕同时雍说的那些话?
可是,从头到尾,陈岚都没有对她的身份提出过质疑,更没有像宝音那般问过她,是不是时雍。
“难得糊涂人。”
第712章 侯爷会画像
听时雍低低念叨,乌婵不解地肘了肘她。
“阿时,你在说什么?”
时雍抬头,看着她幽黑的眼圈,撇了撇嘴巴,又笑了起来。
“我说你们回京后,更须节制。天天守在一起,不比寺庙相处多呀,你不管着他些,将来是要吃苦头的,别纵着男人,嗯?”
乌婵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变烫,就好像昨晚的事情被时雍给窥到了似的,咬牙瞪她一眼,飞快地撩起帘子上马车陪陈岚了。
众人整装待发。
陈萧负责此行安保,骑着马上前同赵胤和时雍告别。
元驰领着玉姬和随从,一道同行。
众人话别。
车队快要启动时,乌婵这才拉开帘子,依依不舍地望着时雍。
“阿拾,我走了,你要保重。”
时雍站在车边,看着她,也看着面容清冷的陈岚。
“一路平安。婵儿,你多顾着我娘。”
乌婵白她一眼,唇角又悄无声息地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这还用你吩咐?我会好好照顾公主的。赶紧回去补眠吧,看把你给困得……”
车队启程了。
赵胤慢慢走到时雍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着远去的马车。
“我把褚道子一并送回去了。”
“啊?”时雍这才反应过来,抬眼对上他平静的视线,“为什么?”
赵胤望着她,淡淡道:“一则,他身上有伤,要养。”
时雍抬了抬眉,“有一必有二?”
赵胤道:“遂阿拾心愿。”
“……”
时雍看着他严肃的面孔,想着他居然做了红娘做的事,忍不住笑,又情不自禁地感觉窝心。
“谢过侯爷。不过,我这师父也真是,居然都不同我讲一下,难不成是害臊了?”
二人说着话,直到队伍远去,这才慢慢转身,带着谢放等侍卫返回寺门。
该走的人都走了,没有了陈萧带来的那些士兵和元驰的亲卫,留在庆寿寺的人只剩下锦衣卫。
除了随赵胤北上的那些人,盛章又从京师带了一些人过来接应,整个寺院,几乎全是锦衣卫的眼线。
“侯爷。”时雍走边走问,“辛二哥可有消息了?”
对那人宜娘的事情,时雍一直放在心头,昨晚想着这个差点失眠,因此,人一送走,她的心思和精力又放到了案件上。
赵胤低头看她一眼,“刚回。”
看他视线凝重,时雍没有多问,点点头,加快脚步跟上他,一同回到禅房。
辛二果然在里头等候。
同行的,还有一个老熟人。
庚六。
自从邪君一案后,时雍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
突然见到,意外又惊喜。
毕竟庚六是她最早接触到的“十天干”成员。
“真是久违了呀。”
时雍的声音充满了友好,庚六见状赶紧上前向她和赵胤问好。
“属下见过侯爷,郡主。”
赵胤示意他免礼,带着时雍在屋中的官帽椅上坐下。
“查得如何了?”
这话没有称呼,时雍不知他问的是庚六还是辛二,更不知道庚六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做什么去了。
她静静地坐在赵胤的旁边,当听众。
辛二和庚六见主子都没有回避她,说话自然也没有顾虑。
“侯爷,整个庆寿寺霄南镇,除了慧光和尚,没有任何人听过宜娘这个名字……最近的一个叫宜娘的人,在离此几十里外的甘河,年已五旬,显然与慧光嘴里的宜娘不符。”
很显然,这个宜娘是冲着慧光来的。
冲着慧光,也就是冲着庆寿寺,冲着庆寿寺那个“秘密”。
由此可见藏经阁熊孩子闹事到《血经》失窃,此事分明就是一个有计划的布局。
只不过,《血经》是假,套中有套而已。
赵胤似乎并不意外,望向辛二问:“慧光可知此事?”
辛二摇摇头,“就属下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慧光也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也是个冤大头和尚了,被人骗财骗色骗感情。
时雍道:“此事尚有疑点。《血经》藏于藏经阁暗室一事,觉远只告诉慧光一个人。那么,事情只会从慧光嘴里泄露出去。现在我就好奇,宜娘是如何从慧光嘴里套出真相来的?而且,还套得神不知鬼不觉,连慧光自己都不知情?”
辛二道:“两个月前就做好了准备,刻意接近慧光,那为了取得慧光的信任,这女子肯定煞费苦心,一个有心机的女人,要对付一个单纯的和尚,有的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