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则风大悦,带着成青云和胡柴一同去了汤饼店。
吃过午饭之后,成青云与胡柴一同去王府。
见到南行止,他略微蹙眉,问了问她膝盖的情况,便说道:“三司会审已经定了下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
“三司会审?”成青云微微蹙眉。
“是,由御史大夫、大理寺、刑部一同审理这桩桩件件的案子。”南行止说道,“皇上也会来旁听。”
成青云缓缓地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轻声说道:“届时,我想将所有的犯案人,包括谢景焕等人的案子都合并在一起和盘托出,你看如何?”
南行止轻轻一笑,说道:“三司的人,首先会听你陈述案情和案子的证据。”
成青云点点头。
“另外,这是刚刚从皇宫之中传出的东西,”南行止将一包用纸包裹的药渣递过来。
“这是什么药?”成青云闻了闻。
“萧妃的药,安胎的。”南行止冷冷地说道。
成青云一怔,顿时了然,这药,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恰在此时,门外有六部的人求见,南行止起身,进了星驰楼,成青云看了看绿黛,迟疑片刻,向她告辞。
六部之中的人以及世子党的官员,如今都在南行止的安排之下弹劾萧衍,南行止诸事缠身,自然是挪不出太多时间与成青云相处了。
庭院深深,草木掩映,细雨之中,清雅风致。还未走出廊下,绿黛便拿着伞追了出来。
“先生,”绿黛快步追出门来,将伞递给成青云,“天下着雨,世子吩咐奴婢将伞给你。”
细雨微风,淅沥雨珠飘落,堪堪沾湿衣裳和头发,成青云接过伞,撑起来,挡住微凉的风雨。
她如今一身清淡交领常服,衣袂若竹,身形纤细,撑伞走到雨幕之中,穿过曲径花木,别有一份清贵从容。细看之下,到底不如同岁的少年那般强壮矫健,反而有着矜贵少年难得的疏懒和风雅。
一路行行走走,雨声入耳,风声过畔,成青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侧。
此处是通往前院大门的花园,园中假山错落,花草成绣,锦郁阑珊。微风细雨过处,婆娑琳琳之声交错如私语,静谧雅致,仿佛置身田园山水之中。
成青云蹙眉,双目隐隐闪过警惕,她飞快收起雨伞,袖中短剑无声而出,落于手中。
青草蔓生浅浅的地上,水珠轻溅,成青云抬脚踏过,水花溅湿暗纹下裳。
她飞快隐身于墙边一株树下,突然树摇水落,溅了她一身的雨水。她猛然抬头,见墙上一道人影轻身而下,落在树干之上,那人身形纤细,行动敏捷,可落下的重量将一枝横斜的树干摇得轻轻发颤,落下豆大的水珠!
成青云眯眼,心里顿时一惊。这王府防卫森严,怎么会有人潜入府中?不及思索,她握紧伞柄,直直地向树上的人飞掷过去!
伞破风而去,那人一惊,扶住树干一转,手在腰间一摸,一根蛇花暗纹皮鞭应声而出,铿然一声落下,皮鞭劈过雨伞,雨伞顿时四分五裂,破败地掉落在地!
“你是何人?”那人惊怒一声,一鞭已经风声赫赫地向成青云挥了过来!
第56章 节哀珍重(捉虫,修)
“你是何人?”
那人抬手一鞭,凌空而下,成青云抬手勾住树干,飞身躲开。
成青云这才看清,那人是一个身着男装的少女。
少女对她怒目而视,纵身从树上跳跃而下,抬手一鞭,挥得风声赫赫。
成青云的短剑适合近身相搏,此时面对少女既攻又守的长鞭竟是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眼看那长鞭即将落到她脸上,她抬起短剑格挡,这一接招,让她顿时安心不少。
这少女长鞭耍得灵活如灵蛇,虽然看似行云流水、得心应手,但是她力量不足,一鞭下来,成青云能够轻松格挡开。
如此,她狠了狠心,一招一招攻身而上,不管这少女挥来多少鞭,她都用短剑挡开。
“你……你混蛋!”少女见自己的长鞭竟然无法将她挡在攻势之外,顿时惊怒不已。她咬牙,一鞭落下,目标直指成青云的短剑,成青云又一次抬剑格挡,那长鞭突然如蛇一般绕上来,缠住她的短剑。
成青云手心发麻,短剑险些被她夺走,那少女死死地拉着长鞭,几次运力,都只能与她僵持。
“你是谁?为什么擅闯王府?”成青云问道。
少女隽眉紧蹙,愤恨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说话!我倒要问问你是谁,凭什么在王府之中对我动手?”
成青云一怔,隐约察觉不对。她用力拉住短剑,“阁下为何翻墙进入王府?”
“管你什么事?”少女气急,“我想怎么进来就怎么进来!”
成青云松了些许力量,说道:“我是刑部员外郎,到王府之中与世子相谈要事。”
少女眉头一挑,半信半疑,“刑部的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成青云暗自察觉自己或许误会了,但依旧不敢放松,问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少女气得跺脚,“看我打得你落花流水,我就不信你还嘴硬!”她一扬长鞭,长鞭瞬间放开短剑,凌空之中,鞭子一转,直直攻向成青云的左肩。
这几招接下来,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弱势。
成青云最大的破绽,就是她的左肩,多次脱臼,让她左臂缺乏灵活,左肩行动稍显不便。
而这少女,轻声功夫极好,可攀飞跳跃,灵活飘逸,可仗着自己长鞭防守,力量练习不够,所有招式都是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威力。
所以这样的人,或许不大可能是潜入王府的刺客或者细作。
眼看着少女那一鞭要落在成青云的肩膀上,斜空中突然闪出一人,电光火石之间到了成青云身后,伸手一揽,飞快将成青云带走。
成青云一愣,瞬间已经知道这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放开她,将她挡在身后,风雨之中,背影挺立桀然,冷厉威仪。
“钟灵,住手!”
少女一鞭挥落在地,将地上一片草丛切得平整如刀砍过一般。
南行止抬手,拂袖将带着水的草叶挥开。
“钟灵!”
原来这少女叫做钟灵吗?姓钟?是什么人?朝廷之中好像没有钟姓的豪门世族。
少女狠狠地收了鞭子,缠回纤细的腰间。快步走到南行止身前,问道:“世子哥哥,你身后的人是谁?功夫这样了得?”
成青云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在下刑部员外郎,成青云。”
“成青云?”少女侧首,“成青云,你和成青岚是什么关系?”
成青云惊怔,疑惑地看着南行止。
南行止蹙眉,看了看她湿透的衣服,还有地上破碎的雨伞,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成青云说道。
南行止抬手抚了抚她的肩膀,将她肩膀上的一叶草叶拂去,轻声说道:“今后你要注意,你浑身的弱点,就在左肩上。连她都能看出来,所以攻击你的左肩。”
成青云抿唇,低声说道:“多谢世子提醒。”
南行止沉了沉气,略带责备地看着少女,说道:“她是当今皇上的族妹,钟灵郡主。”
郡主?成青云稍稍一愕,还来不及反应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钟灵郡主已经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摇了摇,柔声问道:“成青云,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成青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他的名字这样相似?”
成青云低头看着她的手,恭敬地后退了一步,说道:“他是在下的兄长。”
“天啊!”钟灵郡主大惊,瞪大了双眼,惊喜不已又手足无措地看着成青云,“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青岚常常提起的兄弟?我……我怎么把你的名字给忘了,你就是云儿?”
云儿只是青岚在私下无人时这样称呼的。成都的叫法,都喜欢亲昵的称人名,名后带个“儿”字。
青云便记得,幼时的那些伙伴,有“萍儿”、“丹儿”、“伟儿”。
只有爹爹和青岚,偶尔叫她“云儿。”
乍一听见这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她有些恍惚。低声问道:“郡主,认识我的兄长?”
“当然认识!”钟灵郡主欣喜不已,“他初来京城时,还是我把他带去吏部的呢……他好像,不怎么认识路。”
“呃,”成青云有些怔忪,“青岚第一次走陌生的路都会不记路,但是多走几次,他就记得了。”
“我知道啊,”钟灵郡主欢喜地点头,“可我巴不得他一辈子都不记得路呢,这样我就可以天天为他领路了,哪怕是带路的车夫也好啊!”
南行止稍微身后将她轻轻推开,说道:“钟灵,你浑身都湿了,且去换身衣裳再说。”他又看了看成青云,口吻之中顿时带着命令的强硬,“你也去换!”
成青云自然对他的话不敢反抗,收好短剑,转身走向庭院,去问绿黛要干净的衣服。
钟灵郡主依依不舍地追了上来,“青云,你是青岚的亲人,那你一定知道很多青岚的事情,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成青云心头隐隐沉郁,她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说道:“郡主,不妨先去换身衣裳吧。”
原本以为到了京城,与青岚相逢之后,就能有所依靠,却不想,青岚也不再属于她一人了。她心中沉郁又酸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钟灵郡主蹙眉,不再纠缠她,转身去缠着南行止,问他成青岚巡视州郡何时才能回京。
南行止轻声一叹,对她说道:“你此番从哪里回来的?”
钟灵郡主说道:“冀州,我原本是下了冀州,想要多玩几天,可盘缠快用光了,只好回来了。”她一喜,“我一回京,就来王府啦,我给王叔婶婶带了好多礼物,还有美酒,特产,都在府外,你让人搬进来吧。”
南行止立刻着人去搬东西。
“既然回京了,便先去拜见我父王吧。”南行止沉声说道。
钟灵郡主声音缓下去,“好吧,我先去见了王叔,再来和你说话。”
钟灵郡主离开之后,成青云才问南行止,“郡主还不知……王爷已经去世了吗?”
南行止眉峰紧蹙,摇摇头,“看她的样子,是不知道。她这几个月漂泊在外,她不是说她在冀州吗?冀州离京城较远,父王去世的消息恐怕还没到达冀州。而且,父王的丧礼并未大肆宣扬铺张,也并没有惊动各州府,也不曾要求全国同丧。”
“原来如此。”成青云歉然低落地点点头。
凡是皇室贵胄去世,大多会通知各州府,要求全国上下同丧至少一日,一日内,不得行乐之事。
但这几年,国事开明,除了皇帝去世,也不再以地位身份强求百姓了。
成青云与他一同入了庭院,绿黛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放在了软榻上。南行止见她进了房,便进了正厅等候。成青云关上门,脱下外衣,用手摸了摸裹胸,还好并没有被雨水浸湿。她快速换好衣裳,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套衣裳和一条长寿缕没有还给南行止。思索周详之后,便想着寻个机会还给他。
成青云换完衣服出来,忽而听见有愤怒又压抑的哭声。
南行止也从房中走了出来,见周身雨水的钟灵郡主仓皇地奔跑了过来,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世子哥哥……”钟灵郡主双眼通红,苍色苍白,连气息声音也在发颤,“王叔……王叔不在了吗?”
她本是想去给瑞亲王和瑞亲王王妃请安,却看见王妃安静地跪在灵堂前,孤独沉静的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