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笔,手指轻轻地按在婚书上,眼色深沉,唇角依旧含着笑意,轻声说道:“为什么?”
成青云咬唇,欲言又止。
他慢慢地抬头,那冷淡的笑意让成青云的心忽而紧蹙。
“成青云,我以为,自我向你表明心意时,你我就已经相许一生了。”他话音很淡,可语气很沉。
成青云眼中瞬间盈满泪水,酸涩而刺痛。她咬唇,直到压抑住即将决堤的眼泪,才轻声问:“世子,我才该问你为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世子待我的真心,可是,我却不明白世子为何突然要签下婚书……”
她极力让自己平静,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她双眼微红,漆黑的瞳孔似浸过水的珍珠,却倔强地不肯给他看见丝毫的泪光。
“情之所至,理所当然,”南行止深深地看着她,强硬的目光稍稍柔软下来,“青云,这就是原因。”他倾身靠近她,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我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只有我,你我两情相悦,难道不该终成眷属?”
他微微侧首,从袖中拿出一对红烛,揭开桌上的灯罩,将红烛点燃。
灯火摇曳,光影熹微,将他俊俏的轮廓映得柔和而温暖。
那对红烛,光芒刺得成青云双眼发涨。
“你看,合卺酒,成婚宴,还有桂圆莲子粥、婚书都有了,若是你我成婚,又何必在乎他人看法?”南行止热切地看着她,“青云……”
“世子,”成青云轻声呢喃般叫着她,“我……”
“成青云!”南行止脸色一凜,“你自问,你我相识以来,我对你如何?”他目光沉沉,“我南行止不是无私的人,不会做那些不求回报的傻事。只要我付出了,就必定要得到回应!”
成青云抿紧唇,呆怔地看着他,她在不断的说服自己,却又不敢轻易下定决心。她从前,并未觉得与南行止之间有何区别。可如今,桩桩件件,历历在目,她与南行止之间的阻碍,岂止是身份上的差别,更是牵扯广泛复杂的鸿沟。
南行止合上婚书,手掌重重地按住,冷声道:“若是你真的不愿,我也不会勉强。”
她豁然抬头,紧绷的弦快要让她窒息了。
南行止轻笑,平静从容的神态举重若轻,一举一动,都在牵扯着她的思绪。
“我南行止,并不做强迫人的事情。”他眯了眯眼,“除非,你告诉我,你心里另有他人。”
“没有!”成青云不假思索,立刻否认,她殷切地看着他,狠狠地摇头,“我没有,世子……我心里,也只有你。”
南行止脸色稍霁,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了印,“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愿和我成婚?”
紧张和惶恐缓缓地平复下来,她抿唇,抬头看着他,目光诚恳而动容。
“世子愿意听我解释吗?”她问。
南行止点点头,“你说。”
满室旖旎华光,轻垂重连久久留香。分明温暖而安然,她却出了一身冷汗,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南行止将她的手拢在手心里,轻轻地搓揉着,将自己的温度渡给她。他耐心地注视着她,静静地等待她回应。
须臾过后,她才慢慢地理出些头绪来。
“世子,并非我不愿与你成婚,只是我如今是朝廷的官员,身份是一个障碍。若是我与你成婚,或许会有无数的危险和隐患。”
南行止面色不改,只轻轻蹙眉。
“如今你我涉身朝廷的纷争之中,每一步走得都步步惊心,何况,你我身边,还有那么多谜团和危险没有真相大白。”成青云娓娓道来,语气却轻柔委顿。
忽而她笑了笑,明澈的眼睛看着他,“其实,就在刚才,你写下婚书的时候,我也想写的。我想,若是能在你身边,哪怕我一辈子都伪装起来,哪怕永远都不能以真实的身份与你并肩,又如何呢?哪怕有一天,露出端倪,让人说堂堂瑞亲王世子,其实是个断袖,又如何呢?可我不想,我不想以伪装的假面目,永远只能在你身后,永远只能寻求你的庇佑。”
南行止只淡淡的笑了笑,“青云,若是如此,你想等到何时呢?”他蹙眉,“世间地事,本就难定,谁能保证这一刻是安然无虞的,那下一刻不会危机重重呢?”
成青云心头一荡,轻轻低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世子会突然想和我签下婚书?”她咬唇,“王妃知道吗?”
南行止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今日下朝之后,你为何去安化门?”
成青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也没有迟疑,如实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父亲,所以去看看。”
“令尊?”南行止眸色微深,“令尊与安化门有关系吗?”
“倒也没什么,”成青云摇头,目光淡然而缅怀,“我只是依稀记得,我幼时,父亲带着我和青岚离开京城时,是从安化门出城的。”
两人的身影笼罩在熹微温柔的光影中,烛火摇曳闪烁,两道身影相映交缠,亲密无间。
南行止轻轻说道:“原来如此……”他忽而抬眼,审慎地看着她,目光沉冷而审视,“那为何,成青岚也在,甚至……他抱了你?”
“因为我与他一样,都想起了父亲。”她回忆起父亲,心绪渐沉,并未过多注意南行止口吻中的冷意,“他抱我,也不过是出于兄长的安慰而已。”
南行止似笑非笑,“你将他当做兄长,他却未必。”他抬手,轻轻扣住她的后颈,慢慢将她压近,“青云,以后不要让他接近你了,可好?”
成青云蹙眉,欲言又止。她突然莞尔,“世子,难道你是因为发现青岚抱了我,所以才急着要来与我成婚?”
南行止顿了顿,“那又如何?”
“世子连我兄长的醋也吃吗?”
似大雪之后,彩彻区明,成青云心底雀跃而安霁。她心底一时百转千回,欣喜与动容齐齐涌上心头。
第244章 洞房花烛
风雪之夜,光景无声流逝。南行止将成青云抱在怀中,两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皑皑白雪,簌簌飘落。
身后烛影摇红,红烛烛火氤氲。
半晌过后,成青云突然低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回头,望着满桌子的菜,轻轻一叹。
南行止无声而笑,“饿了?”
“嗯,”成青云点点头,“世子,准备了这么多菜,还是吃了吧,否则就浪费了。”
南行止用手摸了摸那碗粥,还是热的,便轻轻点头,“好。”
成青云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地把粥喝完,再吃了点清淡的蘑菇和三丝。再陪南行止饮了些酒,便有些犯困。
南行止见她双颊微微泛红,抬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伪装的妆容之下,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她如今,想要立刻恢复真实的身份,实在勉强。
她有所顾虑,他何尝不是。可他情愿抛开一切羁绊,但理智与现实却不容得他纵情。
罢了,能试探出她的一番真心,也不枉此行。
他收好婚书,“青云,若是你想签这份婚书了,就告诉我。但是一旦签了,就不许反悔了。”
成青云已然有些醉意,朦胧中听见他的声音,点点头,说道:“好。”
她起身洗漱,南行止带着她走到床边,从身后轻轻拥住她。
“合卺酒也喝了,婚宴也吃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洞房了?”
成青云一个激灵,立刻转身,紧张又警惕地看着他,“世子不回王府吗?”
“雪下得那么大,况且,已经那么晚了,你忍心让我回去?”他将下颌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青云,你已经拒接我一次了,不要再拒绝我第二次。”
片刻后,成青云轻轻点头,“世子,我把床分你一半吧。”
南行止挑眉,他或许不过试探着说说,但没想到她会答应。他还未说话,成青云便从他怀中挣脱出去,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被子和枕头来。
她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挪到床里,又把干净的被子铺好,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南行止无奈地摇头,“难道不该同床共枕吗?好歹你我也是喝过合卺酒的人了。”
许是陈年的女儿红太过醉人,又或许是红烛氤氲,成青云的脸微微发红,似即将熟透的果子。
她俯身,摆好枕头,低声说道:“世子,我的枕头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您就委屈一下,和我同床吧。”
南行止在床边坐下,褪了外衣和鞋子,轻轻地拍了拍身旁的被褥,“你也坐下。”
成青云迟疑了一瞬,说道:“世子,我为你取簪吧。”
她爬到床上,坐在他身后,轻轻地取下他头上的玉簪,再将他绾编好的头发放下。
头皮上的触觉轻柔敏感,他正欲说话,却发现她轻轻地握住自己的头发,轻轻地梳了梳,随即便放下。
“好了。”说罢,她快速掀起自己身后的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方才就一直在想,若是当着他的面脱下衣服钻进被子,难免会尴尬,便突然想了这个办法。趁他背对自己时,快速睡好。
南行止无可奈何地一笑。起身,亭然而立。红烛灯火,笼罩在他柔软的衣袂上,为他颀长清俊的身躯镀上旖旎的光晕。
成青云见他掀起被子,慢慢地上了床,在躺下之前,挪了挪枕头,将两个枕头挨在一起。他枕上来时,如墨的青丝无意间与她的头发交缠,不分彼此。
她僵了僵,神色有些不自在。
南行止转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灯光如晕中,她的肌肤细腻如刚刚剥好的鸡蛋,柔软弹嫩,犹如无瑕的美玉。虽则她依旧维持着伪装,可他的眼里,早已将她本来的模样深深地镌刻描摹过了。
“怎么了?”他轻声问。
成青云微微僵着,没动,“世子,你压到我头发了。”
南行止失笑,忽而觉得那一枕的青丝似如数的丝线般,纠缠着两人。他轻轻抬了抬头,成青云立即将头发拢好,不至于再被他压住。
她平躺了一会儿,听见两人平缓均匀的呼吸,意识分明困倦,可却丝毫没有睡意。她一动不动,感觉南行止似乎已经睡着了,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借着烛光,她小心翼翼地用眼尾余光看了看他,他双眼轻阖,侧颜轮廓起伏俊俏,睡相倒是格外好看的。
闭上双眼,决心睡觉,突然感觉脚边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探了过来,很快,将她的脚缠住。
她一惊,全身僵住之后,下意识想要起身躲开。
南行止却及时按住了她,“别动,好不容易睡暖和了,动了漏风会着凉。”
成青云的脚被他缠住,他的双脚很温暖,熨帖地与她的脚紧紧地贴着,“睡了这么久,脚怎么还是凉的?”
“睡一会儿就暖了,”成青云有些局促,十个脚趾头轻轻地蜷缩着。
“嗯,”南行止淡然的应着,却是得寸进尺,彻底越过被子,将腿伸到她被子里,“我帮你捂一捂,暖得快些。”
成青云想要婉拒,却没来得及。他早有准备,掀起被子,身体快速地靠了过来,钻进她的被褥中。
“世子……”成青云犹如被煮熟的虾子,顿时无地自容。
南行止轻轻地揽住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指下的触觉令人浮想,凝腻软滑。
“你怕什么?”南行止的唇若有似无地贴在她额头上,“就算今晚真的洞房了,咱们还有婚书。等你签了字,我也赖不了了,你说呢?”
成青云咬牙,“世子为瑞亲王嫡子,一举一动关乎王府,还是克制些比较好。”
南行止淡笑,“只要你不动手动脚,我便能克制。”
“我何时动手动脚了?”成青云蹙眉。感觉他的呼吸似羽毛般浮在脸上,她赶紧往后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