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容勉强挤出一丝笑,言明自己不过是民间手艺,本入不得贵人的眼,还求
话没说完,那太监的脸色就变了,一张脸耷拉的老长,横着眼睛瞪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娘娘的恩典,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褚容心下一凉,咬咬牙,把刚从知府那儿得的银票塞过去,陪着笑脸哀求,“公公,我还有个孩子,实在是不方便。求您老帮忙说句好话……”
傍晚,公公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意味复杂的假笑,“褚老板,真是皇恩浩荡,圣上允了您师徒二人一同进宫,这就跟杂家走吧?”
在绝大部分人看来,能入宫侍奉真是祖上积了十八代的德,但是在褚容眼中,他正带着自己的小徒弟一步步往火坑里迈。偏偏,不得不迈。
对宠妃而言,身边多几个少几个人根本无关紧要,求皇上恩准带褚容回来,跟她看中了一只小猫小狗儿,也没什么分别。
跟着大队人马往京城走的路上,褚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颇有些食不下咽。然而从未远去的杨柳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又觉得十分新鲜,哪怕是路边一朵不起眼儿的小花也能让她傻乐半天。
见她这个样子,褚容重重叹了口气,突然苦笑起来,“也罢,也罢,时也,命也。”
皇宫从来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走错一步都有可能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队伍进入宫门之前,褚容忍不住回了头,深深地看了眼身后四方城外的天空,神情复杂。
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一见这无拘无束的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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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师徒俩,确切的说是褚容的意外到来,瞬间打破了宫内原有的势力平衡。且不说各方大佬暗流汹涌,就是御膳房上下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是满满的警惕。
在宫里,想活命就得显示出自己的价值来,而褚容是得了宠妃和皇帝亲口承认的厨子,甚至不惜破了老规矩硬带进来……对诸多同行而言,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褚容现在连苦笑都挤不出来,因为他明白,就算自己说破嘴解释给别人听,也没人会信。
好在宠妃似乎并不是那么没有良心,因为仅仅三天之后,她就派人过来,指名要褚容做菜,惹得御膳房内一群人又羡又妒。
得宠?不得宠?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得宠了,周围少不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巴不得取而代之;或者干脆帮你犯个错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要是不得宠,在惯会捧高踩低的皇宫,怕是生不如死……
等何况,他还带着个孩子啊,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他把人带进来了,就是要让小丫头死在这里?
所以,他必须得争,也不得不争。
褚容似乎对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颇有心得,一颗脑袋也不知怎么长得,眼珠子一转,一琢磨就是一个菜。
宫内的生活乏善可陈,御膳房的菜单也都轮过几遍,贵人们早就厌倦了,花招、新意层出不穷的褚容很快便得了势,原本对师徒俩冷声冷语的太监、宫女们也都无师自通的会了赔笑脸,甚至也开始有人给他们塞好处。
杨柳很惶恐。
在宫里待了这些日子,她亲眼见着周围的宫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总人数却始终未曾增加。那么,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原来杀人的不止天灾人祸,原来人命真的会比草贱,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比如说,只是一句话,一个手势,甚至一个眼神!
初入宫时的新奇和激动早已像烧透了的灰烬一样,再也激不起半点火星儿,死气沉沉。
她虽不大懂,可也知道师父带着自己过的很不容易,因此越发沉默寡言,每日只是埋头苦练基本功,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动一步,生怕一时半刻的不留心就让师父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的变化,褚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疼,可是却没有办法,想在这个宫里活下去,他只能更狠心。
这天,一个死活逮不到褚容的小太监病急乱投医,竟直接把东西塞到了正在院里刻冬瓜的杨柳手上,然后胡乱说了一句,生怕她拒绝似的掉头就跑。
杨柳傻呆呆的目送他离去,再低头,就见自己掌心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匣子。那匣子显然塞得太满,竟然不能完全闭合,从微微张开的缝儿里隐约透出璀璨辉煌的光彩。
她被吓坏了,刚雕了一半的冬瓜掉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她几乎要哭出来,拿着个匣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她真的哭出来了,倒把刚回来的褚容下了一大跳。
“师,师父,”她抽噎着,泣不成声,索性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我拖累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前儿还有个姑娘说会不会有师父的番外呢,哈哈,好吧,你猜对啦!
其实一开始我还真没考虑过,但是越写,越觉得师父这人真的非常值得写一写,然后就写啦~!
第144章 番外:师父(二 )
得知事情起末之后的褚容笑了起来,笑容之中却难掩担忧。
皇宫不比别处,明枪暗箭无处不在,不进则退的金律在这里完全不适用:不进的话,大概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眼下他们师徒貌似风光,可跟踩在刀尖上跳舞也没什么区别,走的每一步都鲜血淋漓。而刀尖之下,就是万丈深渊,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打从被宠妃带回宫的那一日起,大家就被绑在同一条船上……
眼下妃后之争日益激烈,矛盾渐深。尤其是年前宠妃的父亲和兄长在边关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而皇后母族日渐式微,竟没什么可用之人,她的作风便越加嚣张跋扈起来。
宫内已经明显划分为“后派”和“妃派”,中立几乎不可能,而褚容师徒,自然就是后者。
如若最后宠妃成功登顶倒也罢了,他们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可就怕……
总要想个法子出去才是,至少,要把小丫头送出去。
等脑海中纷纷扬扬的思绪落定,褚容长长吐了口气,对含着两大包眼泪的杨柳道,“从今天起,我教你双手持刀。”
与此同时,褚容也开始将宫中各方面的势力分布以及各派斗争一一讲给杨柳听,又深入教她待人接物,还有鉴别各式珠宝玉器以及古玩杂耍,而读书练字也没落下。
杨柳出身贫寒,哪里接触过这些,又要学做菜、看书练字,又要学那些个从没碰过的东西,最初几天着实头大如斗,实在记不住。她又是个好强的性子,强忍着也不叫一声苦,只是仔仔细细记下来,等夜深人静了,再爬起来偷偷回忆,一遍遍的磨练。小孩子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又睡不够,小半个月下来,竟然熬得瘦了一大圈,好容易养出来的白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褚容见了也不由得叹气道,“是我心急了。”
这些东西,最讲究的就是日复一日的浸染,他自己幼时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各方面的东西不用刻意学就已经如同本能一般刻在脑海中,但杨柳就不同了,更何况她同时接触的还是这么多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