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帝笑了下,也没再纠结这话题,事后他自会将伺候外甥的人找来询问,有没有受伤自会知道。
“舅舅,幸不辱使命,这次我得到另一片藏宝图,看起来像是余下的三分之一。”聂屹将一个用防水的油布包着的东西递过去,汇报自己这近段时间所做的事情,最后道:“可惜携带着它的人摔下悬崖死了,没能问出什么。”
庆丰帝转头让连青将以前聂屹找回来的那一半藏宝图拿过来,将聂屹这次找回来的拼凑上去,果然只有另一半的三分之一,完整的一张藏宝图还缺了一大块。
庆丰帝倒是没有生气,狡兔亦有三窟,何况当年先帝如此宠爱忠义王,忠义王也是个狡猾之辈,哪能没留点后手。
若非如此,现在还在藩地里好好待着的忠义王的后代早就应该死绝了,留着他们,不过是另有他用。
“世谨这次做得不错。”庆丰帝对外甥道:“你辛苦了,这次回来,就好好休息一番,这段日子就不用进宫,调养好身体再过来。”
到底心疼这外甥的辛苦,只是有些事情,除了他亲手养大的外甥,庆丰帝无法交托旁人,对那些人的任信也没有这外甥的多。
聂屹嗯了一声,当即就离开乾清宫。
皇帝叫人将那两份藏宝图收起来后,突然想到什么,问连青,“你去问问,世谨是不是回卫国公府了。”
连青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不过仍是恭敬地去问了。
过了一会儿,连青回来,脸上赔着笑道:“皇上果然神机妙算,世子拐道去南苑了。”
庆丰帝看了一眼大总管白胖的脸,嗤笑道:“朕这算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见他先前连推辞一下也没有就直接走了,就知道他想去干什么。今儿是上巳节,听说很多小姑娘都往南苑去赏花游玩了,懿宁和靖安侯府的姑娘应该也在吧。”
自己养大的孩子还不知道,以往外甥在京城里,不耐烦应付宫外的人,一般会顺势就在宫里多盘桓会儿,皇帝疼爱他,在皇子居住的东三所那儿给他留了歇息的宫殿,往常没什么事,聂屹宁愿住在那儿,也省得出宫后,被叫去懿宁长公主府,就算在卫国公府也不得安生。
可这次,这般巴巴地离宫,除了去南苑找他未婚妻,还能干什么?
庆丰帝突然有一种孩子养大了,有了媳妇忘了舅舅的淡淡伤感。
****
好好的上巳节春日宴,就因为高筠和提前离去的黄淑静而添上了几分阴霾,使得在场的姑娘们都被吓到,不敢久留,纷纷离开归家。
泰宁长公主生怕这事情对女儿的名声有碍,也不好再久待,携一双儿女离开。
离开之前,她对懿宁长公主道:“懿宁姐姐,你挑的这个儿媳妇虽然好,但也未免太不知趣了。虽说事出有因,可连郡主身边的奴才都敢动手,这胆子是不是大了点?”
懿宁长公主仿佛没听出她话的讽刺一样,含笑道:“她年纪还小,性子有些急,却是个好的,以后再调.教调.教便是,妹妹不用为她操心。对了,倒是新阳,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妹妹可有相中哪家的儿郎?还有崇哥儿,他们是双胞胎,可不能忽略了哥哥。”
在场的人听到懿宁长公主的话,赶紧低下头忍住笑意。
懿宁长公主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泰宁长公主一双儿女的德行,先前高筠出手整治昌义侯府的姑娘,起因也是为了聂屹。事关自己儿子,高筠又是外甥女,懿宁长公主怎么说也应该说几句软话,将这事情揭过去,可这话里带刺的,泰宁长公主有得难受了。
果然皇家的公主脾气都大,哪能真的吃亏?
泰宁长公主冷笑一声,竟然没有动怒,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其他,说道:“孩子都是孽障,少不得要为他们操心。我也正想和姐姐说一声呢,要是姐姐觉得有合适的,可以和妹妹说说,要是将来筠儿嫁得如意郎君,也让她好好谢谢姐姐。”
懿宁长公主笑了笑,“这是自然,我也是怜惜筠儿的。”
姐妹俩个你来我往说了会儿话后,泰宁长公主最后暗怒地带着两个儿女归家。
泰宁长公主离开后,懿宁长公主也携带儿女回家,刚登上马车,突然心腹嬷嬷过来禀报道:“公主,世子回京了。”
懿宁长公主面色一喜。
“真的,大哥回来了?”许恬也惊喜地问道。
唯有许斌有些郁闷,每次一听到大哥的消息,家里的母亲和姐姐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眼里心里就只剩下大哥一个人了,可怜父亲对上大哥的事情,从来不敢多嘴一句。
许斌不想坐在这马车里听母亲和姐姐说那异母哥哥,便离开这辆马车,坐到另一辆马车里。
“世谨现在可是在宫里?”懿宁长公主问道,然后吩咐道:“若是世子出宫,派个人叫他到公主府,本宫好些日子不见他了,也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瘦了。”
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许恬也满脸心疼地道:“娘,这几年大哥时常出京,说是去哪里游历,可每次出京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是不是皇舅舅让他出去的?待在京城不好么?”
她不想几个月都见不到兄长一次。
“胡说什么!”懿宁长公主斥了一声,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大哥是奉旨出京,自有自己的事情做,以后莫说这种话。”
许恬撅着嘴,不满地道:“娘,我这不是心疼大哥嘛!还有,娘你给大哥挑的这媳妇一点也不好,那霍七哪里配得上大哥?你不知道,先前她还捏碎了个匣子威胁我,我是大哥的妹子,她竟然敢这么威胁我,可见她根本就不将您这婆婆放在眼里,要是将来过门了,岂不是要离间大哥和娘你的关系……”
懿宁长公主拧起眉头,不待她说完,就问道:“你说什么?”
许恬见这次母亲没有斥责她,便将先前她见霍姝和高崇在一起说话并且威胁她的事情一并说了,说完后,她十分委屈地道:“娘,我刚才就想和你说了,哪知道你竟然骂我……”
许恬是懿宁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那是娇宠着长大的,何时被母亲这么喝斥过,心里委屈得紧。
懿宁长公主先不管霍姝所做的事情,见女儿还委屈上了,当即气道:“你多大年纪了,行事哪能如此不动脑子?那霍七是我和你舅舅亲自选的,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要告她的状,不是告诉外人姑嫂不合么?没得让人笑话!要是传到你舅舅耳里,让他以为你不满意他所选的人,你就不怕他生气?你倒还有理了?”
许恬低下头,她那时候被霍姝吓到了,所以没有想那么多嘛。
然后心里又有些委屈,难不成就因为是舅舅亲自赐婚的,她这小姑子连说一下都不行了?哪家做大嫂的像霍七这般的?
“那霍七虽然有不对,但你也不应该随便乱嚷嚷,高崇是什么德行你不知,岂知是不是他见霍七貌美黏上去的?以后说话经点脑子,要是坏了霍七的名声,你以为你哥哥那里好看?”懿宁长公主趁机教训女儿。
这儿媳妇并不是她挑的,是儿子自己相中的,兄长亲自赐婚,懿宁长公主就算不满这儿媳妇,也不能表现出来,省得让外人笑话,这绝对不能忍受。
霍七现在还没过门,她也不好说什么,她这脾气确实有些不好,过门后再好好调.教便是。
所以,这次懿宁长公主无视了女儿的委屈,先教育一番,省得以后她对上霍七,又随便乱嚷嚷。
回到公主府,懿宁长公主刚下马车,就听到下人的禀报,去宫门等的下人没等到儿子,听说他往南苑去了
“难不成大哥知道我们在那里,特地去的?”许恬一脸惊喜,然后又失望地道:“一定是错过了。”
懿宁长公主也有几分狐疑,猛地想到霍七也地南苑,难不成儿子是特地为霍七去的?
这种想法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有种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一样。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算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她也是关心这孩子的,可孩子放在第一位的却是还未娶进门的媳妇,当娘的都不会开心。
***
霍姝和安阳郡主等人告别后,就和姐妹们一起登车离开。
因为霍娟、霍妙等人对霍姝有一种惧怕,压根儿就不想和她待在一辆马车,所以两人另坐一辆马车,霍妍和霍姝坐在一辆。
姐妹俩个听着外面街道传来的人声,正说着话时,突然马车停下来了。
“怎么了?”霍妍问道。
“姑娘,前面有迎亲队伍经过,挡住路了。”
果然,远远地就听到迎亲队伍喜庆的锣鼓唢呐声,一般人遇到这种红白喜事,都会自动让路,不会在这种日子里给人家添堵。靖安侯府的姑娘听罢,纷纷吩咐马车退到一旁,让那迎亲队伍先过。
“没想到有人选在这天成亲,这日子挺吉利的。”霍妍笑道。
霍姝趴在马车车窗前,掀起帘子一角,津津有味地看着经过的迎亲队伍,很快视野就被一个人挡住了。
艾草过来,小声地道:“小姐,元武来了。”
霍姝有些惊讶,“他来做甚?难不成……”某个猜测让她又惊又喜。
艾草瞥了她一眼,惊喜成这样,可见她家小姐整颗心都挂在卫国公世子身上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是的,元武请您去临江仙,世子……也在。”
艾草的声音有些小,加上周围的唢呐声,霍妍听不清楚,问道:“七姐姐,怎么了?”
霍姝此时整颗心都飞到临江仙去了,转头对她道:“八妹妹想不想去临江仙坐坐?”
“啊?”
艾草得了话,又去另一辆马车那儿对霍娟等人道:“我家姑娘想去临江仙坐会儿,让奴婢来问两位姑娘,可一同去?”
临江仙的消费虽然高,但霍姝得了宫里的诸多赏赐,还有虞家补给她的,可谓是霍家所有未出阁的姑娘中最有钱的,去临江仙完全消费得起。
霍妙和霍娟都有些惊讶,霍妙问道:“七姐姐去那儿做甚?”
艾草差点甩她一记眼光,觉得她真不识趣,“姑娘肚子饿了。”
那不是要回府了么?而且刚才她们还见她和安阳郡主在水边吃了好多东西,怎么可能饿了?
两人都有些迟疑,不知道霍姝要去临江仙干什么,她们要是跟去,会不会被她记恨?
霍妙很快就道:“告诉七姐姐,我有些累了,想回府里歇息,就不去了。”
回想霍姝屋子里的茶点都是临江仙所出,霍妙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要是以往,她少不得要说上几句,只是现在惧于霍姝的凶残,不敢说什么。
霍娟眼睛转了转,想去临江仙见识一下,可见霍妙不去,以她对霍妙的理解,霍妙如此选择定然有原因的,当下也跟着说:“我也不去了。”
艾草得了话,就回去禀报。
一会儿后,见到霍妍过来跟她们回府,霍娟两人都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一时间在心里既鄙视霍姝,又带着某种难以忽略的羡慕。
要是她们有这么好的未婚夫,婚前往来算什么,况且虽不符合规矩,可也不是什么大事,长辈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迎亲队伍终于过去后,靖安侯府的马车分成两队,一队往临江仙而去,一队回靖安侯府。
第67章
自从回京后,霍姝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临江仙了,对这儿可谓是熟门熟路,连每次去的雅厢都是同一间。霍姝甚至觉得,这间雅厢平时应该是不开放的,唯有聂屹才能进来,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
她这是借了聂屹的光。
元武推开门后,霍姝朝他点了下头,抬步进去。
当看到如往常般站在窗前等她的少年,霍姝不知怎么地,眼睛有些发酸。
不过两个多月不见,这个人好像更陌生了。
“你怎么瘦成这样?”她脱口而出。
聂屹僵硬了下,看到小姑娘脸上不掩饰的难过模样,整颗心瞬间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又酸又软,仿佛过去那些痛苦的、难过的、悲痛的、伤心的……种种负面情绪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地笑了下,“应该是我长高了,所以看起来比较瘦。”
男子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过短短几个月,他现在的身高就已经和皇帝拉平了,可见他这几个月的身高疯长得有多可怕。至于他为何只拿皇帝作对比,自然是因为他身边亲近熟悉的男性长辈,只有皇帝一人罢了。
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是这样么?”霍姝脸有些红,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太不矜持了,“那你以后要多吃点。”
聂屹从容地朝她笑了下,伸手请她入座。
元武端来茶点后,霍姝坐到他对面,看他如往常那般给她斟茶,霍姝忍不住又打量了下他,发现几个月不见,他面上的轮廓又深邃了一些,就好像从一个俊美不凡的少年渐渐地变成一个棱角分明的男人一样,属于男性特有的气息也渐渐地变得强烈分明。
突然,她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腕内侧,直勾勾地盯着,“你受伤了么?”
聂屹顿了下,发现她的目光所在之处,淡淡地道:“破点油皮罢了,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