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然是在下午买药材回去做安神香时,见到了回来的宁成晖和许玉珠。
他们见到宁然,有些羞愧,不敢面对宁然。
宁然倒是很平静,问了他们张玲兰现在怎么样。
这时宁然才知道,宁清凤和张大柱现在在张玲兰的事情上堪称精疲力尽。
实际上,那日,宁清凤带张玲兰回去后,被张玲兰伤的那男同学一家人也跟着去了。
他们坚决要宁清凤家给出赔偿,不但要医药费,更要精神损失费,加起来就是个天文数字,根本超出了宁清凤家的负荷能力。宁清凤一家就算是砸锅卖铁,都凑不齐。
而且,因为张玲兰的事情,宁清凤一家彻底沦为宁水村的笑柄。令宁水村的村民震惊的是,张玲兰同李支书家的儿子李长安竟然还有染,这简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关系的样子。
当他们知道李长安做出的事,宁水村的村民更是震惊到了极点,仿佛三观都崩溃。
宁水村的村民难以置信,想当初,宁成晖一家就是因为女儿宁清云未婚先孕的事彻底在附近几个村子里传出名声。过了这么些年,宁成晖家一直都是宁水村村民的茶后笑姿,谁家不知道他们日子过得一塌糊涂,穷的叮当响?
如今呢?
他们再次见到宁成晖和许玉珠,两人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变得精神十足,看着年轻了不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崭新的,他们买都不敢买的那种料子,更是有一辆三轮车,看着就不像个便宜的。在宁水村,宁成晖和许玉珠可是第一家买上三轮车的人,宁水村都觉得怕不是自己看错人了。
那怎么可能是他们认识的宁成晖和许玉珠?
曾经比宁成晖和许玉珠过得好,还一度欺负他们的宁清凤一家却跟他们大相径庭,不但家里人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还穷的差点交不出孩子的学费。其中的变化,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他们私下还想过,宁成晖和许玉珠生出一对女儿,宁清云和宁清凤也各生出了一个女儿,当娘的被比较了一辈子,女儿也少不了被比较的命运。可没想到,到头来,未婚先孕生出的宁然,变得越来越好,老实本分过日子的宁清凤生出来的张玲兰,却是她走了宁清云的老路,还更加过分,更加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就满肚子心眼。
出了事,宁清凤一家还不出钱,就想着在村里借,往婆家张家借。但宁水村的人谁不清楚宁清凤一家的底细,要是把钱借给他们了,还能要的回来?那不就跟打水漂儿似的?张家人就更不可能借了,对宁清凤一家还唯恐避之不及。
这气的宁清凤直呼,她当初是救错了狗,白给张家搭进去那么多钱。
借不够钱,还不了,宁清凤被那家人逼急了,就耍赖,要那家人将张玲兰带走抵债得了。
张大柱死活不同意,那家人也打死不愿意。
搁以前,他们儿子断子绝孙,他们是一定要将罪魁祸首逮回去,伺候他们儿子当牛做马一辈子,可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勾搭他们儿子的就是个二手货,不知道被人搞过多少次,脏的很,哪里还愿意?
知道这个缘由,宁清凤一气之下也不要脸面了,直接闹上李支书家,要李支书与文成秀给她一个交代,咬定了当初就是李长安引诱她女儿的。
李支书与文成秀本来就自顾不暇了,宁清凤还去闹,光明磊落的半辈子的李支书被气的差点吐血当场晕过去,他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看窘迫的境地。
别看文成秀平日里人还算和气,对村里人都不错,但她还是个知识分子,本身就有自己的傲气,又知道宁清凤一家是个什么人,自己儿子跟对方闺女又关系,她本来就恶心的跟吞了一桶苍蝇似的,又怎么可能愿意被宁清凤明晃晃的算计要钱?
文成秀就也不肯。
两方都不让步,场面一度很混乱,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之后宁清凤气急攻心,上去就打人,文明受礼了几十年的文成秀被激出了血性,不肯认输,跟宁清凤打在一起,差点见了血。
最后还是宁水村村长出了面。
张玲兰哭闹着不肯跟那家人回去,宁清凤家也拿不出钱,文成秀更是不想让自己辛苦栽培那么多年的儿子对一个泼辣货的闺女负责,三方僵持在了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上面的人听说了动静过来找李支书了,他们要带走李支书去做调查。
文成秀一下子就慌了,宁水村的人也慌了。
文成秀慌是因为她清楚李支书被连累的厉害程度,宁水村的人是怕李支书被撸下马,再换一个新的支书来,那他们还不如对着这个知根知底的。
这事一出,文成秀就没心情再跟宁清凤一家扯皮,剩下宁清凤家跟那家人僵持。
宁成晖和许玉珠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宁水村的。
那家人带了本家的兄弟围住宁清凤家,扬言宁清凤家一天不给交代,他们就堵一天,绝对不会放人。
看见宁成晖和许玉珠来,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宁清凤哭喊着要宁成晖和许玉珠帮她,那家人觉着宁成晖和许玉珠有钱,可以宰,差点就没放过宁成晖和许玉珠,他们也差点回不来。
要不是村长出面,宁成晖和许玉珠现在还待在宁水村里。
听宁成晖和许玉珠将他们在宁水村的事情经过说完,宁然眉头紧皱。
宁成晖忐忑的问宁然:“然然,你觉得这事儿,我跟你外婆该在处理?”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意识就回去找宁然出主意。
彼时,宁然手里还提着几大包药材。
她站了一会儿,垂眸沉默,一直没说话,宁成晖和许玉珠越来越慌。
好半晌,宁然将药草放到花圃旁,转过身去看向他们,直截了当的问:“外公外婆呢,你们是想将宁清凤一家户口迁出去,从此作两家人,还是不要我的户口?”
她问的轻描淡写,宁成晖和许玉珠却很心惊。
“然然,这事儿……我们过段时间再说行吗?现在重要的是你小姨一家,她们要被逼死了!”
宁然笑了声,皮笑肉不笑的。
宁成晖和许玉珠最大的误区就在于,他们以为宁然会一直心软,一直不舍得逼他们,以为他们只要来找宁然,这事儿就能继续拖下去,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但宁然不会了。
连尚躺在病床上的许老爷子都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都能强硬着为她争取一个干干净净的以后,她身为当事人,又为什么要替宁清凤一家考虑?
宁然摇头问:“外公,外婆,你们是真的不怕宁清凤一家把我拉下水吗?”
“然然……”
宁成晖和许玉珠顿时就呆了。
宁然一字一句道:“这事儿,我没办法。你们别想找我,我帮不了他们,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祸,我凭什么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还有,”宁然淡声道,“外公,外婆,我劝你们别再回宁水村,回去也就找村长处理户口的事情,别去找宁清凤一家。否则,你们会出事的,宁清凤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被逼急了,她甚至能威胁你们。”
“这不可能!”宁成晖和许玉珠下意识否认道。
宁然嗤笑一声,懒得再说什么,道:“你们要有空的话,想想户口怎么处理吧。外祖父给你们定的日期,我没法说什么。”
说完,宁然看眼手上的药材,也没了处理它们的心情。
宁然就将药材留在了花圃旁,绕过宁成晖和许玉珠往楼上去了。
“然然!”许玉珠想叫住宁然再说什么,但宁然走的很快。
宁成晖沉默了会儿,拉住许玉珠,“算了。”
“可是……”
“然然说的有道理。”宁成晖心里挣扎了许久。
许玉珠同宁成晖在一起那么多年,自然明白宁成晖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就睁大双眼。
“她外公,难不成你要……”
宁成晖叹口气,道:“我想了很久,当年的事,固然是我们对不住清凤儿,但该还的,我们都还了。”
“昨晚我没睡着,也想了很久,想起来然然以前说的话。”
“什么?”许玉珠下意识问。
宁成晖心情有些复杂,“然然问过我们,明明她可以给我们养老,怎么就放弃不了清凤。”
许玉珠一听这话,非常痛苦,眼泪都差点出来。
“可我们不是知道吗,然然迟早会离开我们的。清云当初说过,说然然不属于宁水村,她迟早要……”
“那如果我们不让然然走呢?”宁成晖忽然道。
许玉珠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意思?”
宁成晖闭上双眼,心里很难受,没有回答许玉珠。
自言自语般:“这段时间,我们虽然不和清凤联系,可我知道,咱俩一直记挂着她。我用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清凤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许家不能出那种败坏门风的后代,宁家又怎么能出?当年,我们已经破过例了。”
“她外公,你……”
宁成晖眉眼间尽是疲色,长长叹出口气,“可能我们……真的没有子女缘。清凤现在的事,是我们作为父母,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以后,我们只有然然一个孙女。”
他拍了拍许玉珠的肩膀,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说出口。
“我们要相信,然然不会走的,她是宁水村的人,以后,始终都是宁水村的人。也只能是宁水村的人。”
许老爷子和宁然都不知道,宁成晖和许玉珠对于宁然的户口,其实有种超出寻常的执着。
因为那是他们的大女儿宁清云,拿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