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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内的叁人处于一种微妙的张力平衡中,仿佛一沟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姜盼坐在沙发上,看见项棣站起来,指着客厅边上的一间房,对项棠道:“过来,跟我去这里。”
  她也起身,项棣对她道:“你不要跟着。”
  项棠跟着他哥往房里走,他转头看了一眼姜盼,她正愣愣地望着他们二人。
  他回过头去,双目低垂,短短的一小段路程,脑子里却挤挤拥拥想着一大堆事。
  想到自己呆的那个家,每个人都不快乐。他爸终日钻营,规训他哥,棍棒教育免不了。而他妈从不搭理这些,总像鬼魂一样在宅中飘荡,最终寂寂死去。
  也想到他小时候父母都不怎么管他,毕竟他不是继承人,而且顽劣不堪,但哥哥会教他写字,陪他一起看书、打球。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很小他就会背这首诗,知道棠棣花是兄弟花,《棠棣》歌颂的是兄弟情。
  但他出于一己私欲,背叛、欺骗、伤害了自己的兄长。
  他罪无可恕。
  项棣推开门,等项棠进来后,直接把门锁上。
  “今天下午那个人,是姜盼。”他看着项棠,用的肯定的语气,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项棠知道抵赖撒谎也无用,反而更加激起他哥的愤怒。他直直望着项棣,回答道:“是。”
  项棣顿了顿,怒不可遏。他偏头望向一边,胸膛起伏,努力压制着胸中怒火。
  良久,他才沉声问:“为什么?”
  “我爱她。”
  项棠话音方落,就感到自己的衣领被项棣攥住。
  项棣猛一用力,一只手把他重重按在墙上,他的身体撞在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项棠感觉自己通身上下的骨骼都碰在一起,一阵疼痛,但他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哥哥因为暴怒而扭曲的面容。
  “你爱她?”项棣重复一遍,黑眸森黑,在灯下散着冷冷的光:“以前,你喜欢什么,我都会让给你。”
  “但是,她不行!”他一字一句道。
  他挥起攥紧的手,眼见着一拳就要落在项棠的脸上。
  项棠闭上眼,毫不反抗。
  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
  他鼻头一酸,想起从小到大项棣都从来没有打过他。
  项棠睁开眼,咬牙道:“哥,你动手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姐姐的事。”
  项棣却泄了力,心里涌上一层悲凉。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姜盼就是为了报复他才和项棠在一起的。
  和别人,对他的刺激性没有这么大。
  但项棠,是他的亲弟弟。
  他松开抓着项棠衣领的手指,忽然变得平静起来:“我不会打你。”
  “哥”
  “不要再叫我哥。”项棣打断他:“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他指着门,声线冷淡:“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项棠靠着墙,全身仿佛都没了力气。
  哪怕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他都能接受,他没有想过他哥会想和他断绝关系。
  但这也是他罪有应得。
  他站直了身子,眼圈通红,声音颤抖着:“对不起,哥。”
  项棣看也没看他一眼,神情阴郁,满脸厌恶冰冷。
  项棠打开门,看见姜盼站在门口,停住了。
  她看见他面色灰败,猜出了七八分里面发生了什么,迟疑着道:“项棠”
  项棠深深地凝视着她,心想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见她的最后一面了,他贪婪地想要把她的面容全部烙印在心上,贪婪地想要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
  等看够了,他轻握住她的手,托起来,垂头在她的手背上,重重地印下一个吻。
  怀着哀伤和真挚的爱恋,他轻声道:
  “姐姐,再见。”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姜盼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项棣正好也走出房门,看清楚她眼中的留恋和不舍,心中一阵猝痛。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在下午的时候,他满心满意只想着一个人,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挑选她喜欢的礼物,买她喜欢的花,来讨她的欢心。以为每天再多对她好一点,她终有一天会爱上他。
  但短短的几个钟头,一切颠倒,他被打回原形。原以为的欢喜结局,原来一开始就是悲剧。
  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无法挽回。
  全都是报应。
  “我永远不会爱上你。”她曾经对他这么说过,彼时他的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
  而现在,一切如梦幻泡影,他只想要一个确凿的答案。
  项棣终于出了声,竟是声音凝涩,几乎开不了口。
  “姜盼,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都不敢说出“爱”这个字。
  她默然良久,两人之间的寂静长到可怕,落针可闻。
  唯有窗外落雪簌簌声,分外凄清。
  姜盼想起往事种种,爱恨交织。硬是把心一横,心中的恨意压过了爱意。
  她抬头望着他,回道:“没有。”
  话一说出来,某个东西似乎碎裂了,她也听到了那东西碎裂的声音,心无可抑制地泛出疼。
  “我明白了。”他说。
  “我们离婚吧。”
  他知道这是她一直想要的。
  很多年以前,他以为自己能够摆脱那个被权力扭曲的家族命运,但他借助权力占有她,又把自己推向了无底深渊。
  一切都完了。
  他头一次体会到这样剧烈的痛苦和伤心,好像全身上下都在瓦解、粉碎成片,然后碎片被架在火上烤,五内俱焚。
  姜盼看见他伸手撑着门。这个一贯强势骄傲的男人低下头,仿佛气力全失,一瞬间被抽出了灵魂。
  他的肩膀开始轻微颤抖,似玉山将崩。
  地上起初出现一滴水渍,然后是两滴,越来越多,斑斑驳驳、层层迭迭淌成一片。
  她怔怔地望着他,想要往前一步,项棣却制止了她,偏过头去:“别过来。”
  “给我留一点自尊,好吗?”他哽咽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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