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后的背包拉链自己拉开,一只布做的爪爪从里面伸出来,爪爪探探,摸到果东,它轻轻抵在他的胳膊上。
感觉着那轻微的力道,果东抬起头来。
离开小卖部,走在无人注意的路上,果东身周阴气荡起,但仅一瞬之间一切又消散无终。
他低头看看自己怀里变得真实沉重起来的零食,踩着夜色往回走去。
回到屋前,果东看看还在他和李卓风这边屋里说事情的兰昊逸和告近,在院子里绕了圈,虎着一张脸站到对门陈然房间窗口前。
窗帘拉开,窗户微开着。
屋内,陈然脸色惨白皱着眉头躺在床上,察觉到窗边有人,他睁开眼。
不等他看清门外的人是谁,一堆红色包装袋就扔进屋里扔到床上。
扔完零食,果东又把手伸进包里掏出药一起扔了进去。
把药给陈然他就走,离开这副本,然后再也不见陈然了。
反正陈然也不喜欢现在的他,陈然喜欢的是以前的那个不完整的他。
陈然接住透明袋子包成的小包,隔着袋子看了看,看见里面那一堆感冒药,他面无表情,感冒药,你没脑子的吗?
被凶,果东炸毛,陈然真的很讨厌,他又没生过病他怎么知道陈然该吃什么药,所以他不都把药全买来了,不吃算了。
果东踮着脚,隔着窗户一把把陈然手里的药抢了回来,他转身就走,要回对面房间。
一边走,果东一边把透明袋子撕开把所有药都弄了出来,然后一口气全部塞进自己嘴里。
陈然不吃他吃,吃了药病好了他就不会难受了。
拿在手里的药被抢走,看着果东离开的背影,陈然想要开口叫住果东已经来不及。
看着果东把药一口气全塞进自己嘴里,陈然都诧异,这是脑子有病?
惊讶之余,陈然又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他其实明白,那家伙并不讨厌,至少没讨厌到需要他处处针对,他讨厌那家伙针对那家伙,只是因为他总能从他身上看见果东身上的影子,他只是在迁怒罢了。
白痴。陈然骂人,骂自己。
他才刚骂完,门外已传来干呕声。
陈然一点不意外地朝着窗外看去,看见把嘴里的药全吐出来的果东,他眼神嫌弃同时微暗,只有果东那种笨蛋才会干出这种事。
你是白痴吗?陈然隔着窗户问。
被嚼碎的药苦得一张脸都扭曲的果东闻声回头,他超凶,他本来就很难过了,陈然居然还要凶他!
他知道药苦,他知道人类吃药都是直接咽下去,但他以为只是一点点苦,他没想到会苦成这样
陈然看笨蛋似地看了果东一眼,从床上捡了包零食扔过去。
果东接住,看看,顾不上其它赶紧撕开袋子往嘴里塞。
那零食带着淡淡的辣味,但那点辣味根本不足以冲淡他嘴里复杂的苦味,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先漱口。陈然有被气到,他头痛地揉揉鼻梁,有种在他面前的就是某个笨蛋的错觉。
果东反应过来,赶紧小跑着到一旁去漱口刷牙。
冰凉的凉水不断地冲刷着他的口腔,但那苦涩的味道却并未淡去,依旧残留。
陈然披着外套出来,看见端着个水盆苦哈哈地蹲在屋檐边的果东时,他都恍惚,笨成这样,这人真的不是果东?
好吃吗?陈然恶劣地勾起嘴角。
果东苦哈哈地抬头,要炸毛,干吗,想打架?
陈然伸手。
果东一蹦老高,他爪子都伸出来随时准备还手,陈然打他他就打回去,没人能欺负他!
陈然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面前呲牙炸毛的人,他递过去的并不是刀,而是一包果东刚刚买回来的那种零食,还有一包已经开了口的白砂糖。
看看那包白砂糖,再看看那包零食,果东憋了半天才总算憋出一句话来,零食是我买的。他给的钱,他的钱。
不要算了。陈然要把东西拿回来。
果东赶紧把零食抢了过来,想想又把白砂糖也抢了过来,他都苦坏了。
陈然转身向对面屋内走去。
你偷人家白糖?半天,果东憋出一句。
闻言,都已经走到对面门口的陈然步伐顿了顿。
你干嘛偷人家白糖?果东又憋出一句。
陈然不是很讨厌他?
第75章 第 75 章
001.
额头上青筋都暴起的陈然回头看了眼, 看见身后蹲在地上的人,他都有瞬间的自我怀疑,他怀疑身后的人就是某个笨蛋批的皮。
干吗?被看着, 果东身上刚刚才压下的毛又再次炸起, 干吗, 陈然想打架?
陈然愈发怪异,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眉眼,试图从对方的眉眼中看出几分果东的模样。
比常人更为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 单薄的唇,面前的人和果东的长相差距挺大,如果说果东就如同橱窗里的娃娃,那面前的人就更显漂亮冷峻,如同一把崭新的锋利刀,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陈然揉揉鼻梁, 他觉得他确实是疯了,居然疯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找相同点。
被注视,果东莫名其妙。
被看半天后, 陈然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进屋, 果东愈发莫名其妙。
冲着陈然舞舞爪子, 果东赶紧拿了一旁的小水盆往盆子里面倒糖,他都苦坏了。
糖水入口, 那感觉却并不美好, 又苦又甜的味道让他口中越发五味掺杂,不过好在总算还是有些作用,他嘴里那复杂地苦味逐渐被冲散。
一口气喝了两小盆糖水,把本就撑得厉害的肚子都撑得鼓囊囊后, 果东打着嗝回了房间。
对面屋,坐在床上的陈然隔着窗户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情越发复杂。
进了门,见李卓风几人还在分析那拨浪鼓的事,果东想想后,把两个传说都告诉了几人。
你是说那女鬼把这附近所有的人都杀了?告近若有所思。
可这和我们这次的事有什么关系?那拨浪鼓也不像是那么久远以前的东西,是现代的。李卓风不解。
有没有可能是之前游龙、杨奇回他们副本那种情况,这里有神存在,真的是那神在作祟?兰昊逸猜测。
怎么可能?告近想都不想就否决,神是因为人的善念而生,怎么可能杀人?
李卓风也这么觉得,会杀人那就不是神了,而是鬼,恶鬼。
兰昊逸想想,被说服。
听着几人的对话,果东不置可否,他转身进了屋。
回到屋内,果东把自己的背包拉链拉开,看见背包里委委屈屈的小兔子,他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被摸摸了头,一直被装在背包里都闷坏了的小兔子一下就不难过了。
山里熄灯早,有了昨夜的事之后,今天众人熄灯的时间就更早。
九点不到,整个村子就一片死寂,不见任何声响和光亮。
躺在床上,听见身旁李卓风和书呆子两人逐渐平缓的呼吸,果东又打了个饱嗝后,慢半拍地想起他之前决定的把药给陈然之后就离开这副本的事情。
陈然并不喜欢现在的他,甚至讨厌,看到他就讨厌,一想到这点果东嘴里就又泛出之前嚼到药的复杂苦味,那苦味太重,都让他皱眉。
果东翻了个身,侧躺着望向窗口的方向。
他从坟地带回来的小纸人就放在他躺的这侧的小道里,他侧身时,一抬头就发现那纸人墨点的眼睛换个方向,正邪恶而又有几分委屈地看着他。
果东看了她一眼,伸手转动她的脑袋,让她面壁。
陈然明明那么讨厌他,却去帮他偷糖。
想不通,睡不着,果东索性起床。
出门,果东站在院子里用力呼吸,梅雨季节的空气带着明显的潮湿和冰冷,特别是深夜里。
那种冰冷涌进肺中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感觉并不招人讨厌,相反,挺惹人喜欢。
不睡觉?陈然声音蓦的从寂静的黑暗中传来。
果东吓了一跳,他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微弱朦胧的月光下,对门院子里,陈然披着外套靠在洗衣槽旁边的围墙上。
他不离身的长刀就倾斜的靠在一旁的洗衣槽上,长刀倾斜,这衬托得他的身形越发修长,特别是那双腿。
看着那样的陈然,果东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下,旋即戒备,陈然该不会突然就拔刀砍过来吧?
陈然并没准备砍过来,似乎同样睡不着的他依旧靠在围墙上一动不动。
没等到回答,陈然又道:大半夜不要乱跑。
顿了顿,他又冷冷补充,不然会死。
果东才不怕,他本来就死了,他和陈然不同,他从来就没活过,你不也在乱跑?
想想,果东又道:你不是不舒服,为什么还不睡觉?
果东和陈然保持着安全距离,如果陈然不凶他的话,他还是挺愿意和陈然聊聊的。
陈然看了果东一眼,没说话。
果东看去,长发散开依旧维持着之前姿势的陈然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就仿佛刀枪不入的一块寒冰,但不知为何,果东却从他身上感觉出难过的感觉。
那种气息近乎绝望。
夜色逐渐变深,空气逐渐冰冷。
站了会后,手脚都冰凉的果东抱紧自己怀中的背包,我要回去睡了。
如果是你,你会因为什么而不告而别?陈然几乎和这梅雨时节深夜冷冽夜风融为一体的声音突兀传来,那声音不光吓了果东一跳,把陈然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本来没想问。
什么?
算了。陈然深深看了眼果东,强压下心中那不受控制就溢出的期待,他收回视线。
果东狐疑地看看陈然。
有个笨蛋,突然就不见了。陈然听着黑暗中自己的声音都觉得不舒服,他不是那种会找人互诉心肠的人,更莫说对象还是个才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但他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就擅自说了起来,你觉得如果我哪天再见到他,我应该说什么?
他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起初他想过要把果东狠狠揍一顿,然后找根绳子捆起来挂在腰上,看他还怎么跑。
后来他又觉得不应该这样,从之前那副本来看他不一定打得赢果东,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真打起来他也未必下得了手。
因为只是想着那个笨蛋的脸,他就觉得无力,更别提揍人。
不能打,他也想过要骂一顿,可那个笨蛋估计一看见他凶巴巴的脸就会吓得立刻转身逃跑,然后再也不见。
那笨蛋要跑起来,他根本抓不住。
而且,他好像也没资格去管果东,他对果东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们只不过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甚至这层关系都薄弱无比,因为是他强行把果东带进副本是他强行开始这段关系,以往果东愿意待在他身边,也只是因为钱。
果东没想到陈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他都被问愣住,因为他明明就站在陈然对面,而且
果东垂眸,陈然大概是不会再见到他了。
就算见到了,知道他就是果东,陈然也肯定会一脸厌恶。
我不知道。果东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见,是因为不想再见到你?谁让你一天到晚那么凶,是我我也不见。
陈然身体轻轻僵了僵,他看了对面的果东一眼,愈发沉默。
我要回去睡了。果东抱着兔子往回走去,走出两步,他又回头看去。
夜色下独自靠着墙壁难过的陈然,就像只蹲在角落被抛弃的大狗子,他守在被抛弃的地方不敢轻易离开,饿得瘦骨嶙峋也要等待着主人来找他。
仅一瞬,果东就收回那想法。
果东觉得自己这想法荒谬,陈然从来不需要人同情,他浑身都是尖刺,他也不会把自己搞得瘦骨嶙峋可怜兮兮。
果东正准备进门,面前打开的房门里就有人迎面走出来。
对方速度不快,但果东发现对方时两人距离已经很近,果东立刻往旁边让去,可两人肩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擦到。
被撞,果东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撞到他的人就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外走去。
果东讶然,他还来不及反应,门后就又有人走了出来。
本该在睡觉的书呆子和李卓风一前一后出门,排着队向着门外走去,出了院子,他们走到主路上,然后继续往前。
还不等果东疑惑两人要去什么地方,对门陈然那屋也有人走了出来,兰昊逸和告近光着脚一前一后排着队出来,走上主路。
四个人在主路上汇合后,很快排成一排,继续往前匀速走去。
看着那场景,果东忍不住挑眉。
他立刻朝着陈然看去,陈然也已发现不对,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刀站直身体。
月色下,两人视线相交。
下一刻,不等两人开口,两人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们的脚自己迈开,也和李卓风他们一样向着主路而去,要跟上李卓风他们,要加入队伍。
因为那动作突然,果东双手环起抱怀里的兔子都落在地上,陈然倒是还拿着手里的刀,那刀在他手里。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他们的身体不再是他们的,而是别的什么人的,他们只不过是在那具身体当中看着。
不多时,他们两个就追上前面的李卓风四人,四人的队伍变成六人的队伍。
队伍人数变多,队伍也变得越发整齐,他们就像一排挂在同一排绳子上的木偶,每一次迈脚都一模一样。
看着这一切,感觉着这一切,果东正诧异,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旁的路上又有人走了出来,是红蓝绿那三个女孩子。
她们三个就住在他们旁边不远处一家。
三人显然还清醒着,光着脚的她们眼珠子不安惊恐地动着,看见果东他们,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三人越发惊恐。
三人试图挣扎,她们唯一能动的眼珠子动得越发的厉害,连带着她们的身体都在颤抖。
但她们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无论她们怎么挣扎她们都无法挣脱那种控,很快还是加入了大队伍,跟在了果东后面,原本六人的队伍变成九人。
几乎就在同时,以书呆子为首的队伍已经走到村口的位置,来到那向着树林而去的石板路前。
也几乎是同时,村口又出现两个从村里并排走出来的三人小队伍,是眼镜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