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三木先生。”话语突然被挡了回去,三木沉默了。尤菲米娅继续说道:“既然你有与不列颠军交战的经历,那么你应该明白。用扣押人质的手段对付不列颠军,是毫无意义的。”
三木的眉毛一下子翘了起来,“不过,总督阁下,您是不列颠的皇女,和一般的人质……”
“很抱歉。”尤菲米娅再次打断三木的话,并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的国家可没那么天真。历史上发生的不顾皇族安危仍然发兵的事情已经不止一例了,不列颠的国策,三木先生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三木一愣,双眼却是眯了起来。
“也许这种说法很奇怪——”尤菲米娅再次对三木说道:“但把我扣为人质,迫使不列颠答应你们的要求,我认为是不可能的。非但如此,你们反而会得到不幸的结果。”
“……您打算反过来恐吓我们吗?”三木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我要说的,就是我不愿意看到那种结果。”少女的声音中渗出前所未见的严肃气息,“三木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何固执地留在这个岛上。如果硬要说你明白,那反而是一种失礼。不过——我明白一点。”
“……”
“那就是,如果你坚持不肯接受我的提议,我就无法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了。……对不起,现在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
“所以,我真诚的……真诚的请求你。三木先生,我已经听说了你和信赖并跟随你的人们的事了。我不希望你们再受到更多的苦。”
在尤菲米娅闭上嘴的同时,整个岛屿再次被寂静的气息笼罩。能听到的,只有少女脚边海浪冲刷沙滩的轻微声音。她头顶上的天空依然高远而湛蓝。
一直俯视着站在不远处沙滩上的尤菲米娅,三木平静地闭起眼睛,随后,用手上的麦克风喊道:“总督阁下。”
“我听到了。”
“在您作为总督到11区赴任的时候,我通过广播听了您在就任接见会上的发言。”三木说道。
尤菲米娅有些意外地叫出声来,“是吗?”
“是的。不过,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失礼——”三木依然闭着眼睛,“但您说的话,我听起来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
“创造一个善待日本人的世界——您当时是这么说的吧。可是,对于多数日本人而言,把日本人的世界夺走的,不正是你们不列颠吗?”
就凭这句话,自己被以反叛罪处刑也毫不奇怪——三木的内心这样想到。现在,三木没有使用扩音器,而是用通信器与尤菲米娅对话。可是,通信记录会留下来的吧。无论最后怎样,自己的结局都是不会改变的吧。不过,即使如此——
对方不顾自身安危前来面对自己。
那么,自己不拿出同样的觉悟,是无法与之对抗的。不,那样的话,自己将留下某种决定性的、无法抹去的后悔——三木有这种感觉。
而这,是如同干瘪躯壳般的自己所无法承受、也无法认同的……
“总督阁下,您知道吗?对我们日本人而言,您,以及不列颠就是那样的存在,代表不列颠坐上总督之位的您,说什么善待日本人的世界,说什么不愿让我们受苦,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欺瞒和诈骗。”三木语气肯定地说道。
站在沙滩上的尤菲米娅低下了头。
“是啊……”少女那低沉的声音从通信器传来,“我也对这深有体会。都是我没用——”
“……”三木突然有些心痛,这个女孩,也很不容易。
“可是。”尤菲米娅坚定地抬起了头,“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放弃对接见会上所说的话的追求。”
轻快的海风吹过沙滩。尤菲米娅的头发随风飘动。
三木睁开眼睛,平静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相信着。”尤菲米娅抬起脸,面对的正好是监视小屋里三木所在的方向,“三木先生,我无法改变不列颠过去的所作所为。可是,现在和未来,却是能改变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是这样相信着。”
这是过于单纯的想法。
三木可以因为她年轻、因为她幼小而对这句话一笑置之,也可以嘲笑她天真,不成熟。然而——三木脸上的,并不是那样的笑容。
他看着紧闭着双眼面对自己的少女那张美丽的面庞,平静地微笑了。随后,他这样说道““对不起,总督阁下。”
“什么事?”
“您真是个世间少有的诡辩家啊……或者说,您有可能成为超过您父亲的暴君。”三木说道。
“不。”尤菲米娅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是11区的总督。仅此而已。”
“……了不起。”说完,三木把麦克风从嘴边拿开,再次闭上眼睛,把麦克风挂到胸口,随后,他转过身。身后是他的前部下们,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三木的脸。
三木感到双肩无力。
“前园。”
“在。”
“你也听到了。”
三木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表情如实地反映了他的心意,讲述着后面该做的事。
觉察到这些,站在前排的前园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那么——”
“对。”
三木点点头,对他们说了那句话,那句在九年前,自己的部队被不列颠军完全包围时,自己说过的话,不过,他的语气和那时完全不同。
“放下武器投降。”
“明白。”
窗外已是夜晚。
11区总督的办公室被电灯的灯光笼罩。与刚赴任时相比。现在的尤菲米娅已经对这个房间相当熟悉了。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她都大致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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