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元吉进来后,先是向叶天敬了一礼,说道:“下官见过叶将军。”
叶天笑笑,继续落着棋子,道:“万监军所为何事?竟然亲自拜访!”
万元吉恭敬道:“叶将军,不知您对现在的局势有何看法?”
叶天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我又有什么办法,或者说,你希望我能有什么办法?”
万元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去年十月,阁老大人原本打算在夔、巫之间将献贼包围,一鼓歼灭,以解皇上西顾之忧。只要献贼一灭,曹贼必会跟着就抚,十三年剿贼军事就算完成大半。当时我等并没有将十五家贼军放在眼里,认为他们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而事实在一定时期内也的确如此。只要将罗汝才一众打散就抚,并大军威慑,爵禄引诱,当可一战而定。不曾想近数月来,官军之中将愈骄,兵愈惰,肯效忠于皇上者越来越少,他们大多数不愿意拼命。而四川本地人因为地域之见,根本不顾及朝廷的剿贼大计,不顾忌督师的筹划,处处阻挠,事事掣肘,致使剿贼方略功亏一篑。”
说到这里,万元吉长长叹息了一声,而后继续说道:“之后献、罗二贼逃脱包围,向川北狼奔豕突,如人无人之境,言之令人愤慨!杨老尽心竭力,想尽办法想要妥善筹划,希望还来得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并且将几个违背节制的愤事将吏通通责罚了一番,可惜都无甚效果,如今局势甚微,而阁老病重,还望驸马爷能够献出良策。”
叶天摇头一笑,说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万元吉一愣,随即欠身道:“我等将帅尽心尽力,又有何错之有?数月来,卑职奉阁老之命,驻在虁州,监军剿贼,深知此次官军受挫,致献、曹二贼长驱西奔。要说有错,那蜀中巡抚邵肇复(邵捷春)与几位统兵大将实不能辞其咎。首先说说着邵捷春,应该请朝廷予以重处,身为封疆大吏却阻挠督师用兵方略导致功败垂成,他当记第一过!”
“是么?”叶天淡淡地笑了一声。
万元吉不明白眼前这位爷的意思,他继续说道:“邵捷春不懂得用兵,又受四川士绅怂恿,只想着画地而守,堵住流贼的去路不让其进入川境,所以分兵扼守各个隘口,犯了兵法上所谓‘兵分则力弱’的大忌,致有今日的川东溃决。这难道不是邵捷春的错么?”
叶天微微一笑,说道:“杨阁老深受皇上知遇之恩,圣上令其就任督师一职,授以剿贼重任。一年来虽然殚精竭虑,想帮助圣上解决贼寇之祸替皇分忧解难。可是结果呢,他抛弃了自己的大本营,今年开春以后,杨阁老挥师入川,一方面将罗汝才与过天星诸股贼寇逼人夔东,四面大军围剿;另一方面,将献贼逼入川、陕交界地方,阻断其入川之路,而责成平将军在兴安、平利一带将其包围,克日进剿,这才有玛瑙山之捷。当时的局势看上去很完美,可惜,杨阁老犯了一个不能御下的大忌,无论是贺人龙还是李国奇,都是一些性格暴躁的土匪军大爷,阁老一介文生,又岂能让他们服气,这也导致了官军最终围剿计划的失败。”
叶天又落下一子,接着说道:“十余年来,流贼之所以能不彻底扼杀以至于存活至今,趁虚而入,转战千里,使官军追赶而疲于奔命,不停的分兵防守各地,这样会使自己受制于敌。”
叶天侃侃而谈,将官军的举动和行踪一一道出,万元吉心中登时惊骇不已,不明白这位驸马爷到底是从哪里听得的消息。
叶天继续说道:“到了今年春天,官军侥幸能按照预定方略,步步收效,官军在川、楚一带能够制贼而不再为贼所制,这样便使得自己获得了主动权。可惜,阁老大人的第一场胜仗却是悄然间变成了最后一场,那场胜仗好像叫做玛瑙山大捷吧。”
万元吉眉头微挑,沉声道:“这并非是督师大人的过错。左昆山按兵不动,不听檄调,坐视张献忠逃到兴、归山中安然喘息,直到后来到了夔东才与罗汝才合股。倘若左昆山在玛瑙山战后乘胜进兵,则献贼不难剿灭;纵然不能一鼓荡平,也可以使献贼不能与罗汝才合股。献、罗两家不汇合,则罗汝才必定会像惠登相等一样向朝廷投降。若是罗汝才投降,则张献忠势单力孤,剿灭自然容易。今日追究贻误战机之罪,左昆山应为国法所必究。其次,督师大人曾一再命令蜀川巡抚邵肇复派重兵驻守夔门一带,扼守险要,使流贼不得西逃,以便将流贼于夔、巫之间一举剿灭。不料邵肇复这个人心目中只有四川封疆,而无剿贼全局,这才使得川军分守川、鄂交界的三十二隘口,妄图堵住各股流贼突破隘口,公然抵制督师大人用兵方略。当各股流贼突破隘口,流窜于夔、巫与开县之间时,邵肇复不思如何全力进剿,却将秦良玉与张令调往重庆附近,借以自保。等大昌失守,张令与秦良玉仓卒赶到,措手不及之下,两军相继覆没,张献忠、罗汝才二贼随即长驱入川,这才有了后面局势的恶化。”
顿了顿,万元吉又道:“如果行间将帅与封疆大吏都遵照督师大人的进兵方略去办,怎么会有大昌失陷的结局,也就更没有后来的川军覆没之祸,如今洛阳襄阳失守,首要责任是在邵巡抚身上。左帅虽常常不听调遣,拥兵观望,贻误战机,但是却没有邵巡抚的罪责更重。如今满朝文武皆在说督师大人的不是。自从在川、楚交界用兵以来,四川巡抚与川中士绅鼠目寸光,全不以大局为念,散布流言蜚语,对督师大人用兵方略大肆攻击,实在可笑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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