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央微微睁开眼，洞内光线晦暗，她已是有些看不清楚，萧尘紧紧握着她的手，双眉深锁：“是我，我们现在在东碣群山边缘，已经安全了，仙姝夫人也在……”
“仙姝……”
“未央，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呃……”
“未央！”
花未央脸色一下变得更加苍白了，身上的寒气也越来越重，萧尘脸色一变，正待往她体内渡入纯阳之气，却被她一下将手按住了：“呆子……不要！我……我没事……”
她此刻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又岂能是没事，可奈何仙姝夫人也无法替她彻底将体内阴寒之气压下去，只能勉强缓解。
“萧尘，你不要乱动。”
这时，沈婧将归思却扶坐在石壁下，快速走了过来，看向他道：“你先让开，我替她看看。”
“好……”
这两日沈婧为救归思却，已是消耗颇大，急需恢复元力，但现在还要再替花未央看伤，萧尘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外面月光渐渐照进了山洞里，使得花未央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
又到接近子夜时，这期间花未央反复睡了又醒，情况已是越来越不妙，最后一次，沈婧以药香令她安然熟睡了过去，萧尘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时，枯灵子又从魂玉里显形出来了，萧尘见他忽然出来，问道：“前辈何不在魂玉里修养？”
“我感应到此处灵脉之力异常。”
枯灵子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往山洞外面走了去。
“灵脉之力异常……”
萧尘沉吟片刻，也跟着走了出去，之前云石震荡，正是因为忽然遭遇一股强大的灵脉之力，但那股灵脉之力，并非寻常，隐隐间像是从东海那边过来的。
蓦然间，他想起一件事，之前在仙北古境的时候，苍龙山脉灵力异常，还有天灵宗那条大地灵脉分支异常，似乎都是向着仙元五域而去，这究竟怎么回事？
两人去到外面林子，只见夜幕沉沉，风吹草动，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响，枯灵子在周围查探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又陷入了久久沉思。
萧尘见他神情怪异，问道：“前辈……怎么了？”
枯灵子沉默不语，只摇了摇头，便又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似是又陷入了某种沉思。
过了许久，才见他转回身来，看着萧尘道：“你可知道，那晚雷震长老为何实力如此之强？”
“为何？”
萧尘确实有些疑惑，分明同样是炼虚合道境，道行亦是相差不远，但雷震长老的实力却比紫虚上人强了无数，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
“因为此人，已经到了悟玄境。”
“悟玄境？”
萧尘脸上更是起了疑惑，问道：“何为悟玄境？”
枯灵子深吸口气，负手而立，望着山巅上那弯弦月，缓缓道：“简而言之，臻入炼虚合道境之后，需要感悟天道，方能进一步的提升造化，从而达到一个质的飞跃，而只要初步感悟天道，便称作悟玄境，倘若未能感悟天道，那即便是达到了炼虚合道境，也是平平庸庸，不值一提。”
“悟玄境……”
萧尘像是一下释然了，怪不得雷震长老实力那样恐怖，枯灵子见他若有所悟的样子，继续道：“小子，你觉得，同是炼神还虚，同样的道行，修成元婴与未修成元婴，有何区别？”
“天差地别。”
“没错。”枯灵子看着他，点了点头：“悟玄境与普通的炼虚合道，亦是悬若霄壤。”
“原来是这样……”
这回萧尘彻底明白了，怪不得同为炼虚合道，雷震长老的实力却比紫虚上人强了无数，可是关于这悟玄境，从前师父根本未有提到过。
“小子，是不是还想问，悟玄境之后又是什么？”
“是什么？”这回，萧尘倒是有些好奇了。
枯灵子道：“倘若修得六百年道行，此时则需要进一步感悟天道，若能成功，则为‘下玄境’，下玄境与悟玄境修者，同样有着天差地别，毫不夸张的说，下玄境修者，一指便能灭杀悟玄境修者。”
萧尘心中微微一震，这些师父都从来没有说过，问道：“那下玄境之后呢？”
枯灵子转过身去：“下玄境之后，七百年道行，若是感悟天道，则为中玄境。同样，若是八百年道行，感悟天道，则为上玄境……每一层境界，别说相差百年道行，哪怕是只相差十年，便等同两个境界之差，你可明白？”
说到此处，枯灵子又转回身来，认真地看着他道：“但是，中间若有一次感悟天道失败，轻则修为倒退或是堕入魔道，重则沦为凡人，此生再与修仙无缘。”
第0313章 决定
“天道……”
萧尘抬头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枯灵子慢慢走到他身旁，也抬头望着那高不可及的寒冷苍穹，说道：“感悟天道，是境界上的升华，否则一生都将徘徊于一点，天道浩瀚无边，我曾经也追求那至高无上的境界，凡人所不能企及的境界……”
他说到此处，又低下头来，看着萧尘道：“小子，在你看来……天道是什么？”
萧尘深吸一口气，这一刻，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古村和宁村被毁的那一幕，还有东碣这边无数遭天灾所毁的村庄。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天道？何为天道？世道乱离，人如草芥，天灾纷至，人祸沓来，这就是众生所信奉的天道？”
枯灵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前这个青年为何会有如此坎坷的命运，天道不可违，天命不可违，可他偏偏却要逆违，假若当年，他不违背师门，假若当年，他随正道所向，假若他跟那唐玉一样，又岂会落得如今这样？
“可是小子，若你将来无法感悟天道，你的境界，注定将只徘徊于一点，永远难以突破。”
“若真是如此，顺是天意，逆为我命，此生又有何悔？”
“小子，你……”
枯灵子不由得一怔，仿佛直到今晚，他才真正认识眼前这个青年，萧尘看着他：“前辈当年感悟天道，如今又是如何？”
“你……”
枯灵子再次一愣，嘿嘿笑道：“好小子，你是老夫生平见过的第一人，我以往所见，那些人皆是渴望能够感悟天道，得到境界上的突破，而你……居然不愿去感悟这天道，嘿嘿，好，我倒要看看，来日你将如何去突破境界上的桎梏，等你某天境界止步不前时，你又会不会改变此刻的想法。”
萧尘深吸口气，不再说话了，又回想起昔日师父曾说过的话，师父从未向自己提及过感悟天道，师父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或许她也认为，倘若事事皆要顺应天道，那么凡人，就算修为再高，那也永远都将只是凡人吧。
冷风轻轻吹过，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细细的脚步声，萧尘转过身去，见是沈婧来了，问道：“思却伤势如何了？九花玉露你调制好了吗？”
沈婧双眉微锁，慢慢低下了头去，有些犹豫地道：“调是调好了，只是……”
“怎么了？”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尘猜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沈婧抬起头看着他：“你与我来，我边走边跟你说。”
“好。”
当下，两人往山洞那边回去，沈婧想了许久，才道：“九花玉露，我只调制出来一份，不能分开，归思却心脉受损，五脏六腑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唯有九花玉露能替他恢复伤势，否则……”
“这不正好吗？还有什么问题？”萧尘皱眉看着她。
“不……”
沈婧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道：“刚刚我替花未央也看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也需要九花玉露，否则……”
听闻此言，萧尘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沈婧，你还能再调制出第二份吗？”
沈婧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又道：“只能救一个人，你做决定吧。”
“当真……别无他法？”
萧尘手心有些微微颤抖，一个是未央，一个是归思却，却只能救一个人，让他如何做决定？
沈婧轻轻叹了声气，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递到他手里：“这是九花玉露，要救谁，你做决定吧……”
枯灵子在后面静静看着他，说道：“天道向来无常，倘若这也是天意，那你此刻……是要顺，还是逆？”
萧尘紧紧捏着手里的九花玉露，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时，山洞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月光下，只见归思却不知何时站在了洞口。
“思却……”
萧尘微微一怔，想来刚才他和沈婧的对话，对方都已经听见了。
“你伤未好，怎么出来了？”
沈婧立刻走了过去，归思却面色苍白，摇了摇手，看着萧尘道：“一尘，把九花玉露，拿给未央姑娘吧，我……没事。”
他说到此处，笑了笑道：“我归思却，一向命大，挺过去，也就没事了……咳，咳咳！”
“外面风冷，先进去吧。”
沈婧扶着他，往山洞里面走了回去，剩下萧尘还站在原地，花未央就在不远处另一座山洞里，但他现在，要如何抉择？
“小子，不去看看她吗？”
这时枯灵子走了上来，萧尘缓缓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九花玉露，最终往那边山洞去了。
山洞里面寒气甚重，花未央裹在褥子里面，尽管已有仙姝夫人不断往她体内渡入灵力，但她此刻仍然颤抖不止，脸色也十分苍白。
“未央……”
萧尘疾步走了过去，幽常和幽琴见他进来，幽常一脸着急地道：“你总算来了，公主她快撑不住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撑不住了？”旁边幽琴立时瞪了他一眼。
萧尘没管二人吵闹，径直走到花未央身旁，手刚触摸到她额头，一股寒气立时便侵入了他体内。
“怎会这样……”
萧尘脸上微微一惊，旁边仙姝夫人向他看了过来：“你有办法吗？”
“我……”
萧尘紧紧捏着手指，九花玉露只有一瓶，倘若拿给未央服用，那么归思却就救不了，这一次，归思却是因他而受伤，是为了救未央而受伤……
“到底有没有办法啊？”
幽常神色焦急地走了过来，问道：“沈婧呢？她不是医仙吗？刚刚我好像看见她在调制什么东西，调好了没？”
萧尘双眉紧皱，终于还是说道：“九花玉露，只有一瓶。”
仙姝夫人微微一颤，一下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他会如此为难，原来两个人，只能救其中一个。
“那还等什么？快给公主服下呀！”
幽常才不管那么多，但此刻见到萧尘犹豫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微微一诧：“你怎么了？你忘了公主怎么对你的吗？你不会打算不救公主了吧？在中岳峰，她可是为了你，才……”
“幽常！”
仙姝夫人立刻瞪了他一眼，幽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幽琴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