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再入凡尘
“你回凡尘做什么？”
水寒烟和步云巅两人均有些不解，对于二人的不解，萧尘并不奇怪，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修炼方法，而他当初在东海之巅，感悟出崖边一座玄武石的不生不灭意境，故而，也有了自己的修炼方法。
此刻，萧尘望着那云雾浩渺的山谷深处，说道：“古有绝圣弃智，见素抱朴，即为……返朴归真。”
“返朴归真……”
这一下，水寒烟和步云巅两人立即明白了，尽管各人修炼方法不一，但这“返朴归真”，乃是道家仙门里一种至臻无上的境界，寻常之人，如何能够达到这种境界？
而凡世里那些看上去“仙风道骨”，自称已经“返朴归真”的“老神仙”，多半都是些神棍骗子。
“这绝圣弃智，返朴归真……我从前，倒也听说过。”
只见步云巅眉心深锁，这一刻，慢慢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萧尘道：“昔日曾有一位高人，本是历经三千劫难，入圣在即，可他最后选择放弃入圣，也即是你刚才所说的‘绝圣弃智’，最终返朴归真，回归本真……”
“可是……”
水寒烟双眉微锁，打断道：“这也仅仅只是传闻而已，世上是否当真有这样一个人，毕竟难说，更何况，修炼之人，皆为一朝成仙入圣，若是绝圣弃智，这世间……怕是少之又少。”
萧尘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清楚，无论是弃绝红尘而入圣，还是绝圣弃智入红尘，两者或许皆有其理，但最终目的，一定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道：“此事倒也不急，等过些日，云宗一事彻底稳定下来再说不迟，再者……未央体内那股寒气反噬已久，昨日她在无定宗大耗灵力，我观寒气又有反噬之象，接下来，恐须二位前辈费心了。”
听闻此言，步云巅眉心一紧，捋了捋颌下白须，说道：“你不说，这件事我倒还忘了，那日在青松崖，小丫头被天幕的黑月震伤，引得寒气反噬，今日可还好？”
其实那日在青松崖，花未央并未遭寒气反噬，只是为了让步云巅快些离开而已。
萧尘道：“那日之事，她已无大碍，但眼下，也不宜耽搁。”
“也对，也对……”
步云巅捋了捋胡须，双眼微微一眯，又道：“可是我观小丫头体内，不但有一股寒气，而且似乎还封印着一股极强的力量，这股力量，连老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都看不穿，小子，你可知是何来历？”
关于未央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到现在，萧尘也有一些不知晓，一是她的灵力，她的灵力可以强到修复天灵宗灵力裂痕的程度，这便是十圣加在一起也未必做得到。
二是她体内封印着的一股神秘力量，这股力量，甚至只须释放一缕，便足以引下天罚，若是有朝一日完全爆发出来，将会怎样无法想象。
蓦然间，萧尘又想起了若水，在若水的体内，也封印着一股极强的力量，可是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这件事，千羽霓裳却似乎非常清楚，但千羽霓裳，并不愿多说……
“药圣前辈，这么远，又听见你在说我了。”
就在这时，山涧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清如银铃的少女声音，三人循声望去，只见百花丛里，花未央漫步而来，衣袂飘飘，身姿嫣然。
“未央，你来了。”
萧尘向她走了过去，花未央轻轻哼笑一声，将头发一圈圈缠绕在手指上，说道：“我刚才在外面好像听见，你要去凡尘？恩……正好时值春季，我也想出去走走……”
萧尘摇了摇头：“我担心你体内寒伤反噬，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须留在无欲天，哪也不要去了，让二位前辈看看有否抑制你体内寒气的方法，至于回凡一事，须等这次云宗一事过去了再说。”
“哦，好嘛……”
花未央噘了噘嘴，露出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来，随后又轻轻一笑，向水寒烟和步云巅二人打了声招呼：“医圣前辈，药圣前辈。”
尽管这次云宗来袭一事给无欲天造成不小的影响，但她并不会像仙姝夫人那样整日眉头不展，愁云密布。
伤心时伤心，不伤心时脸上不失笑容，这大概才是她天性使然。
……
接下来的时间，过去七天，这七天里，夜影的人在外调查云宗一事，到今日，确信对方已经全部撤回了灵墟境，但至于是否还会再来突袭夺取灵脉，尚难确定。
不过这一次，无欲天下边各个宗门皆已做好防备，倘若再来，必定教他有来无回。
而这几日，萧尘将外边所有事尽数交由仙姝夫人打理，他自己则在无欲殿静心感悟意境。
那日水寒烟说得不错，云宗宗主云道子，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以他目前的修为，绝不宜去与对方发生冲突，无双会在即，弄得两败俱伤的话，对谁也无益。
另外则是，上次去蜀山寻找九尾火灵狐时，他遇见萧梦儿，那一次他就已经感觉到，萧梦儿的修为不会在自己之下了，若是在其师兄帮助下，找到那什么乙木之精的话，甚至更能一窥圣人之境……
此女子道武双修，其本身天赋也不在千羽霓裳之下，说是千年一遇的天才，那也丝毫不为过。
只是当年父亲锋芒太过，以至于到今天，每每一提起萧家，外面许多人首先想到的，还是萧逐风三个字，而非萧梦儿，不过在后辈之中，萧梦儿三个字便是如雷贯耳了。
此刻，萧尘眉宇渐渐微锁，不管怎样，这次的无双会必定不简单，当年之事或许会浮出水面，否则当初在黄泉谷外面，天逐城的病麒麟，也不会特意向自己提到这无双会。
有关父亲母亲之事，还有往自己身上打入三尸魔的人……
“小子，你在里面吗？”
就在这时，秘殿外面忽然响起笑苍天的声音，萧尘回过神来，起身道：“怪前辈，可是有事。”
“隆隆”一声，秘殿的石门打开了，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只见笑苍天走了进来，看着他点了点头：“你闭关多日，现在如何？可是领悟到了更高一层的意境？”
萧尘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此层意境，恐须我回凡一趟，方能领悟体会。”
“回凡悟玄……”
笑苍天眯了眯眼，凝神说道：“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若能够再找到一卷天书，就更好了，甚至可以强行冲破这一层修炼桎梏，毕竟你所修炼的天书，终究是残篇……”
“天书……”
萧尘凝了凝神，当年正魔一役之后，天书分为数篇残卷散落世间，这三千多年来，人人欲得此天书，可又岂是当真那么容易寻到的？
这三千年里，甚至有不少人穷其一生，也未能寻觅到天书的一角，笑苍天当年得到天书，纯属偶然。
而他如今所修炼，尽管只是当年散落人间的一篇残卷，但他也从中领悟了操纵生死这等逆天神通。
非但如此，天书还使他的功力比寻常之人深厚了许多，甚至可将天书残卷运转至极限，刹那间凝聚八方元气，尽皆纳为己用，此功法是非常恐怖的，只是他因恐残卷反噬，故而用得不多。
“天书虽强，却终究是可遇不可强求。”
萧尘摇了摇头，若说他丝毫没想过去寻找另外的天书残篇，也绝不可能，只是当年天书散落何处，根本无人知晓，如此去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最终反倒耽误了修炼。
“等外面事罢，我便回凡一趟吧。”
萧尘转过身，向笑苍天看了一眼说道，若真要说起来，当年他在凡世里一个小小村庄长大，但自踏上修炼一途后，尤其是近些年，远离凡尘，说是“回凡”，倒也甚是贴切。
“也好……”
笑苍天点了点头，到第二天时，萧尘打点好了一切，又去看了看未央，便往无欲天外面而去了。
当初他在青州城遇见老乞丐风默遥，对方授他三剑，那时他也算是入凡尘，只是当时一心寻鱼肴，却是忽略了这凡世百态。
直到后来为做那道“临渊羡鱼”，去苏州寻鳜鱼，在太湖边上遇见那位垂钓的白须翁，那是他首次感悟到“返朴归真”的意境，若非如此的话，上次他也难以“悟真”。
所以这一次，他要去苏州，看看能否再找到那位白须翁，那时他修为尚低，不知对方竟是隐于这红尘凡世里的一位高人，如今焉能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老者？
苏州远在中土之地，距离无欲天有着万里之遥，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三日足以。
……
时下正值三月季春，江南细雨绵绵如丝，柳条在微风细雨中轻轻摇摆，路上行人不多不少，撑着五颜六色的油纸伞，鸦青、朱红、黛绿……迎面飘来阵阵墨香。
萧尘站在桥头，望着湖面烟波浩渺，雨点落入水面，有鲤鱼探出头来。
他已许久不曾来过凡世，凡人不过百年寿命，所以凡世，也是百年一更替，今日所见所闻，待到百年之后，便全然物是人非。
无论是此时那些在雨中撑伞而行的年轻姑娘，还是年轻小伙，或爱或恨，或喜悦，或离别，而百年之后，俱已归尘土。
待百年之后，当路过的人看见两座黄昏下的坟冢，有谁会知道，他们曾经爱得轰轰烈烈，又或者，恨得刻骨铭心。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挂起一道彩虹，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风中还带着一股雨后草木芬芳。
萧尘来到街上，看着街道两边不停吆喝的小贩，还有那酒楼里，忙得不可开交的店伙计，以及街道转角处，不知因何，与人骂起来的中年妇女……
凡世百态，不止于此。
再走过几条街，迎面走来两个人，这两人衣裳光鲜亮丽，看上去不似这凡世里的人。
左边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模样看上去二十上下，而右边，是一个般般入画的少女，穿着一件淡红衣裙，明眸皓齿，玲珑碧玉，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
“想不到在这凡世里，竟也有这么多好玩之处，嘻嘻，苏州苏州，可是与我们苏……”
“嘘，小妹，你看那边景致如何？”
第1003章 白须翁
一阵轻风吹来，带着荷叶的香，刚下过雨的湖面，澄明如镜，倒映着湖对面的青山楼台，湖边初绽的荷花，迎风轻轻摇摆，一群鲤鱼，在荷叶下来回游动。
“好漂亮啊……”
少女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满是欣喜地朝湖边跑了去，也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来着，后面的年轻男子快速跟了上去，与两人擦身而过的，是一个白发男子。
到了湖边时，那年轻男子才回过头去，望着那白发男子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处的背影，脸上有疑色一闪。
“哥！哥！你看湖里那些鱼，跟我们家的锦鲤……哥？你在看什么呀？”
少女发现哥哥不理睬自己，转身朝他看着的地方望了去，只看见一个白发人的背影，不禁好奇：“哥哥，那人是谁啊？”
“没有。”
年轻男子轻轻一笑，回过了头来，心想刚刚那人，身上藏着一股好重的寒意，难道果然如祖父所言，这凡尘之中，亦是卧虎藏龙么？
到夜幕轻垂时，城里华灯初上，倒映在湖面，如星河一般璀璨，街上更是热闹了，有耍狮子的，放花灯的，还有做糖人的，卖糖葫芦的……
“哇……”
少女从未见过这等热闹的凡世之景，大是好奇，拉着年轻男子在这里转转，那里挤挤看看，玩累的时候，又找了间大酒楼，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惊得隔壁桌的都在小声窃窃私语：“你看那丫头，个不高，可真能吃……”
“喂！你们说谁呢！”
少女将碗筷一放，轻轻瞪了那边一眼，那几人立即埋首吃饭，不再出声，旁边的年轻男子摇头一笑，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汁，笑道：“小姑让我们出来历练修行，你倒好，从南吃到北，从北吃到东。”
“唔……吃也是修行的一种嘛，古人云‘识食物者为俊杰’，哼！”
少女说罢，又埋头吃了起来，男子摇头苦笑：“别人家的妹妹，那可都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到了我这里……”
“到了你这里就怎么了嘛！”
少女一下抬起头来，嘟着嘴，幽幽地看着他，哼道：“那别人家的妹妹，始终是别人家的妹妹，有你家妹妹这么可爱嘛！”
“我……”
男子摇头一笑，就在这时，楼下上来一人，那人坐在了另一边靠窗的座上，少女脸上微微一诧，小声道：“咦？哥你看，是白天下午那个人耶……嘿！那边那位……”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