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意直冲后脑,孙俊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魏霸:“你是魏霸?”
“没错。我就是魏霸。”魏霸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如假包换!”
“那陈时呢?”
“这儿。”魏霸一摆头,魏兴提过陈时的半个首级。“不好意思,一刀劈成两半了,不过你应该还能看得出来。”
看着那半个人头,孙俊目瞪口呆,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没有见过陈时,但是他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得没错,这半个人头应该就是陈时。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征战多年的陈时怎么会输得这么惨,两千人输给了一千人,而且连报警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发出?哪怕陈时发出一点消息,他也不至于上这么一个恶当啊。
这陈时真是害人不惨,该死!
就在孙俊震惊不已的时候,原本对吴军来说一面倒的战局突然逆转。跟着魏霸从后面赶过来的五六百人一扫刚才的疲态,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那些还没明白过来的吴军杀了过去。吴军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前面,一直以为后面这些人都是自己人,谁也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发难,一下子被砍倒一片。
与此同时,两侧的草丛里突然冒出乌压压的一大群人,举着战旗,狂奔而来,切入正准备包围敌人的吴军两翼。吴军急行军一天,两条腿早就重得像灌了铅,之所以还能奔跑,全是凭着抓住魏霸,立功受赏的一口气在支撑。突然见到有伏兵,发现情况并不如自己估计的那样诱人,原本饱满的士气顿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全瘪了,满腔的亢奋迅速转变成无边的惊恐。
更让他们惊恐的还在后面,当他们向中军请求指示的时候,中军却迟迟没有回应,再回头一看,孙俊的战旗都没有了,孙俊的战马上也是完无一人,中军诡异的沉默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吴军顿时崩溃了。
其实孙俊也不是没反应,只是他的反应太过屈辱,太过无助。他被魏霸摁在地上,亲卫们虽然想冲上来救他,却无法突破武卒们的堵截。筋疲力尽的亲卫们根本不是休息了一天的武卒对手,虽然他们很勇猛,虽然他们很顽强,却像一波波无力的浪冲击在巨石上,除了激起一阵阵浪花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孙俊欲哭无泪,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反抗余地了。为了争功,他带领将士们一口气奔跑了三四十里,已经没有体力支撑像样的战斗。魏霸给他挖了一个坑,又怎么能让他再跳出去。他虽然看不到,却能听到四周传来的喊杀声,粗粗估计一下,至少有两千多人。兵力虽然差不多,可是一个有备而来,养精蓄锐,一个意外遭袭,累得走路都难,又如何战斗?
孙俊闭上了眼睛,仰面躺倒在地,一句话也不说,听天由命。
战斗很快结束了,当相夫和朱武从两侧杀出时,结局就已经注定。当魏霸让人放倒孙俊的战旗,举树起自己的战旗,吴军放弃了反抗,扔下武器,投降了。他们现在只想躺在地上喘气,再也没有力气战斗了。
相夫和朱武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老远的就冲着魏霸躬身下拜:“大人,你真是神了。”
魏霸微微一笑,摆手道:“别急,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们准备一下,我们连夜去夺溆浦城。”
“没问题,一听全凭大人吩咐。”朱武拍着胸脯,豪情万丈的说道:“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跟着大人,我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呵呵,过奖过奖。”魏霸叫过朱武:“我当初答应过你的,如果能顺利夺下溆浦,战利品由你先挑。我们马上就要进溆浦城了,有件事,我要先和你打个招呼。”
“大人,你说。”
“溆浦城是我们大汉的马良马季常先生所建,为了表示对先贤的尊重,我希望你们进了城之后,能够约束部下,不要大肆破坏。战利品,可以随你们挑,城池,要保护,如何?”
朱武还没说话,相夫拍拍朱武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小子,当年建这座城的时候,老子还出过力,你不会让人把老子的心血也给毁了吧?”
朱武一听,连忙说道:“大人,精夫,你们放心,我会告诉他们,谁敢拆一片瓦,我就要他的命。”
“那就多谢了。”魏霸满意的说道:“只有纪律严明的军队,才是战无不胜的军队,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将军。”
朱武咧着嘴直乐,大步流星的走了。相夫看了魏霸一眼,敬佩不已。他敬佩的倒不是魏霸连战连捷,而是魏霸能够不经意的就把朱武说服了。随着归降的蛮人越来越多,军纪已经成了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蛮子们抢惯了,为了分战利品,不同的人之间甚至可能拔刀相见。要想把这些人整合成一个整体,军纪必不可少。而要想蛮子们守军纪,各个大小头领的态度就非常重要。魏霸不可能和每一个士卒去交流,只有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头领说服了,才能控制住那些不知礼仪的蛮子。
在问题初露端倪的时候,魏霸就开始做准备,这一点深谋远虑也只有相夫这样的头领才能领会。
关凤走了过来,一脸的喜色。击败陈时之后,相夫等人一心要强攻溆浦城,魏霸定下诱敌之计时,只有关凤毫不犹豫的支持。如今轻松的击败了孙俊,关凤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攻溆浦吗?”
“当然。”魏霸指着闭目等死的孙俊,掂着从他腰里扯下来的定武中郎将的印信,笑道:“趁热打铁,进了溆浦再休息,免得夜长梦多。”
关凤点点头:“是的,进了城再休息,也能安心一些。这些天天天提防着陈时偷袭,将士们都很紧张,睡得不踏实。”
魏霸深有同感,何止是将士们睡得不安稳,最不安稳的就是他自己。他生怕陈时什么时候摸上来包围他们,连睡觉都睁着眼睛,片刻不敢大意。现在解决了陈时和孙俊,溆浦唾手可得,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等收拾完战场,魏霸立刻起程。他找了个相貌和孙俊差不多的人穿上孙俊的战甲,骑着孙俊的战马,打着孙俊的战旗,在孙俊几个亲卫的“保护”下走在前面,其他吴军都被解除了武装,和持刀戒备的武卒掺杂在一起。为了确保安全,他对孙俊的亲卫说,你们如果老老实实的,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主人,到时候他还会有机会回到吴国,如果你们乱来,别怪我不客气,把孙俊剁成肉酱喂狗。
听完了魏霸的话,看着那些伸着舌头,馋涎欲滴十几条大狗,孙俊的亲卫吓得小腿都快抽筋了。孙俊虽然硬撑着,却也没敢反抗。他倒不是怕死,可是被狗吃了,他不能接受。
在魏霸的安排下,溆浦的守军看到凯旋而归的大军时,没有任何怀疑。直到武卒们攻占了城门,他们才回过神来,不过已经迟了,主将被俘,两千多精锐都失败了,而城里的士卒大部分还在睡梦之中,根本不知道敌人已经进了城。
魏霸顺利接收了溆浦城。
击败了陈时和孙俊,魏霸又接收了一千多山越和蛮兵,除去历次战斗损失的人手,他现在已经拥有两千七千多人,而数天前他从锦屏山出发的时候不过两百多人。接连几次战斗,缴获颇丰,军械一直很充足。虽然雪峰山的粮食大部分都烧了,可是攻占了溆浦,粮食同样也不是问题。魏霸终于松了一口气,决定一面派人打探周围的消息,一面在溆浦休整两天,一来让将士们恢复恢复体力,二来也要整合一下人心。他手下的这些人都是刚刚投降的,如果不好好的整顿一下,一旦遇到什么问题,随时都可能一哄而散。他们能背叛吴人投降他,当然也可以轻易背叛他去投降吴人。
魏霸以从相夫为榜样,开始向那些刚投降的士卒灌输他神将的光辉形象和无上神威。有之前的战绩为证,这个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可是,斥候们打探回来的消息却不是那么和谐,特别是从临沅赶回的细作向他报告了陆逊已到武陵的消息之后。
魏霸已经知道孙权重新起用了陆逊——从孙俊身边搜出的公文说得很明白——但是他没想到陆逊会来得这么快。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情况对自己非常不利,陆逊此刻恐怕已经到达沅陵,最多还有一天时间就能赶到辰阳,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候攻克辰阳了。他可以用孙俊的印信诈开溆浦这样的小城,却无法用同样的办法诈开辰阳。辰阳还有两千多人,一旦发生冲突,仅凭他手下的这些人,他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整个城池。
魏霸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关凤,关凤也非常吃惊。陆逊来得太快了,一路从武昌奔来,武昌到临沅一千五百里,他不过用了七八天的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奔驰两百里。这样的速度对于不太习惯骑马的吴军来说是一个非常惊人的记录。一两天也许可以坚持,这么长时间连续争行军,一般人坚持不下来。
“他来得太快了。”关凤喃喃的说道:“对我们的计划非常不利。”
魏霸也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最后会和他再次对阵,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哪怕再给我了三五天也好啊。有三五天时间,我就能拿下辰阳。现在……”他挠了挠头:“在他面前,我可不敢这么自负。”
“不能自负,却一定要有自信。”关凤静静的看着他:“陆逊也不是神,而且你曾经打败过他。”
“那只是一时凑巧。”魏霸苦笑道:“他不会再给我同样的机会。”
关凤皱了皱眉:“子玉,你是神将,就算心里再谨慎,也不能让人觉得你怕陆逊。你应该清楚,蛮子们最惧怕的就是陆逊,如果你这个神将都没有信心,他们就更没有信心了。孤军深入,一旦人心不稳,便是崩溃之祸。”
魏霸微微颌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