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下,叶欢抬头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青山,一时间有点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初自己第一次下山之后,回头看去的那一眼。
拾壹和白泽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他们知道,此时此刻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这时的她不想任何人打扰。
叶欢自顾自的缓缓走上台阶,转过一道道弯,踩过那因为夜雨而形成的小水坑,无论是鼻尖的草香,还是林间的鸟鸣,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看的人已经变了!
她记得自己那时年幼,又因为脖颈上的铃铛不能离山,一和君无涯闹脾气就往山下跑,用头在结界上撞。每次君无涯都会追上来将自己护住,满眼疼惜的给她揉额头,然后一步一步的将自己背回山上。
此时,仿佛当年那个赖在师父背上的自己就在眼前,而她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她的鼻子发酸,胸口发涨,心说:都说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想必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她伸出手,抚过路边树干上干枯的树疖,硬邦邦像心头的茧。心头陡然涌起一阵无尽悲伤,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将额头贴在树干上,轻轻的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叁人一路走到大门口,就见那里已经站满了人,众人伸着脖子一见到他们的身影立刻迈步迎了下来。
叶欢一看,带头的居然都是熟人,第一个冲过来的就是沉济怀,他身后则是若风和云清,在后面则是马忘尘。
而最令叶欢惊讶的是此时的众人已然退去了少年的青涩,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云清和马忘尘居然还留起了胡子,颇有些一代宗师的味道。
叶欢有些惊讶的上下打量他们,道:“这才几个月没见,你们怎么老成这样了?”
沉济怀如之前一般抬手敲了一下叶欢的额头,道:“几个月,你迷糊了吧!已经过去十叁年了。”
叶欢大惊失色,道:“什么?十叁年?”
“六界之间的时间是不同的”凤青言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一行人急忙给他让了条路出来,他笑盈盈的道:“其中神界最慢,所谓神界一天,人界一年,其余的没有神界的那么夸张,不过也是比人界快一些,顺序是仙界、魔界、妖界,具体算法是在太麻烦我就不说了,而人界和冥界的时间相差无几,所以忽略不算。”
沉济怀抬手又敲了叶欢一下,道:“你啊!再在外面晃荡几个月,回来我们都作古了。”
一行人将叶欢拥着进去,没想到却不是去雪院,而是一路直奔大殿。
大殿中,已经升任掌门的原戒律长老张无元此时高坐在主位,旁边坐的则是凤青言。
接下来就是各大门派掌门。再下来坐着的是白泽、叶欢和拾壹还有一众颇有声望的散修。
据说这个会是张无元召集的,说是为了清理奸细,并未大战早做准备,于是将目前中等以上的仙门都召集了过来,共商对策。
叶欢望去,居然不见武安派,不由得小声询问身后负责递茶的小弟子,这才知道武安派自从掌门被杀已经凋落了,加之继位的新皇用各种手段打击修仙门派,如今他们的弟子跑的跑,回乡的回乡,早已经落入小门派之流,不配来参加会议了。
叶欢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端着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就见一位颇为面生的掌门一拍桌子,这人长得满脸横肉,在一众斯文雅正的人中,显得有些突兀,他大着嗓门说道:“如今这位天家才上任没几年,就几次叁番的折腾,清查整肃、整肃清查,还成立了个什么‘天机院’硬逼着咱们去那里登记,登什么记,我看就是找茬。”
一旁的白泽坐在椅子上歪着身体靠近叶欢,小声道:“这位据说以前是个山大王,后来听说修仙收弟子来钱快又安全,就改了门面,把自己的黑风寨改成了清风观,自己摇身一变成了观主了。”
另一个看似面生的掌门,手捋着山羊须说道:“现如今民间的修仙热情削弱了好多,加之邻里远近,没听说过谁真修出什么名堂来,时间长了,大家也就种地的种地,放羊的放羊,如今我们想要招些好苗子都难了。”
白泽又道:“这人也是后崛起的门派,据说以前是个给人看相算卦的,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件了不得的法器,这就自封为修仙门派了。”
叶欢瞪大了眼睛,显然,如今的修仙门派和她记忆中的已经大有不同。
白泽笑着跟她讲,因为先帝对修仙近似乎痴迷,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在民间想要叩问仙门的人,一度多如过江之鲫。
自从尚清派等各大门派因为天裂之事死伤惨重,不少弟子害怕被牵连于是纷纷回家,可他们毕竟是从小就在修仙门派里混日子,回去了也没有一技之长,只能拿着在门派里学的不入流的法术糊弄百姓。
一时间,坊间大小门派就像雨后春笋一般的往外冒,据说最繁盛的叁年里,炼丹的人比做饭的人多,诵经的人比种田的人多,乃至于一度没人正经读书习武,而那些不事生产的江湖骗子们更是四处乱窜。
据说求仙问道最风靡的时候,一县之域不过十里八村,从东头排到西头,修仙门派林立却可多达二十来个,从小商小贩那买一本半新不旧的狗屁心法,就敢打着修仙的旗号敛财招人。
叶欢看着那位山大王出身的观主也能窥视出当年的一隅,毕竟连打家劫舍的山匪都要跟着起哄架秧子,那还有个好?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小声道:“若是天裂,他们都不够给对方当盘菜的。”
显然,正规的修仙门派也是看不上这帮人的,对于两人的牢骚其他几个老资格门派表示没听见。
就见玄清门的北璇子掌门依旧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笑盈盈的道:“今日我们召集大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大家还是先听听张掌门的话吧!”
张无元本就是个硬脾气,看不上这些招摇撞骗的,于是没好脸色的道:“如今六界危在旦夕,那些芝麻绿豆的事情都放一放。”
于是,他将叶欢等人探查的内容和众人说了,随后他道:“由此可见,确实有那么一批人在密谋打开封印,放出混沌之力。此事关系到六界的安危,还望诸位道友能够同气连枝,金诚合作。”
他话音刚落,大殿里立刻炸开了锅一般,几乎都在交头接耳,不少经历过天裂的人已经面露惊恐之色。
“封印破裂是六界浩劫,怎么就该人界一力承担?”那名江湖术士掌门道:“这事难道不应该是仙界来管吗?”
一旁的山匪掌门急忙应声,道:“就是,就是,仙界这些年一直自诩六界主宰,他们不管谁管?”
“我辈都是修仙中人,怎可贪生怕死?”晗虚子拍案而起,道:“若没有舍身为道的决心,又有何脸面说自己是修仙中人。”
“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术士掌门一挑大脖筋,道:“我当初修仙为的可是长生不老,你说的什么舍身不舍身的跟我可没关系。”
“放屁!”晗虚子怒道:“到时候结界一破,六界皆会化为虚无,你也跑不了。”
术士掌门却冷笑一声道:“我说晗虚子,你不用吓唬我,刚才你们说什么‘有知情人’说,我就问问,这个知情人是谁?可在在这殿上?他又是从何而知?是否可信?”
几个小门派立刻应和。
术士掌门有人捧臭脚立刻洋洋得意,仿佛识破了什么惊天的阴谋,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什么天裂,什么混沌碎片的,不就是你们编出来吓唬那些凡人的伎俩,到时候他们怕死自然会乖乖拿出钱来免灾,这把戏我玩的熟着呢!”
“你……”
还不等晗虚子发火,叶欢已经站起身,道:“我就是那个知情人。”
众人纷纷看过去,其中有几个参加过当年天裂的立刻认出叶欢,那人指着叶欢惊呼道:“她是守阳尊的那个夫人!”
于是,大殿里又炸开了锅。
不过这些人里多数都是没见过叶欢本尊的,只是在传闻里听过,当初的传闻传的是在是太过夸张,恨不得将她说的叁头六臂,一听就假。
加之如今见到她本人,只觉得这人除了长得确实惊为天人,其他的倒是一点没看出来,于是众人纷纷从好奇变成了不信任。
“黄口小儿。”术士掌门轻蔑的看着叶欢,道:“我看你的呼吸恐怕是连入门都未到,更别提结丹了,如今张口就说什么天裂,怕是自己觉得无聊,编出来的故事吧!”
一句话出口,居然还真有人应和。
叶欢皱眉道:“我的金丹在上次天裂时化了,如今确实已经没了修为,但是这些是我亲眼所见。”
“不错!”晗虚子急忙道:“我派可以担保叶欢说的句句属实。”
“我派也可担保”
玄清门的北璇子、天一派的无量子、九灵派的武道子、以及尚清派纷纷响应。
这几个可是当初亲自参与过,并死伤惨重的门派,更是修仙界的顶梁柱,如今一听他们都担保,那些小门派立刻就相信叶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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