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先生说着,瞧了床上的男子一眼。
“王准备如何?”
那男子在这声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领兵偷袭虞城失败,反被五爷所伤的勉王赵勉。
赵勉此刻受了伤,倚在床头。
他闻言问了那章先生一句。
“这些女人孩子,果真没什么异常?”
章先生说没有,“暂时是没发现。”
赵勉稍稍松了口气。
他被伤之后,不敢再在军中逗留。
自己的父亲袁王,还有襄王,甚至皇帝赵炳,都是死在定国公詹司柏手上。
此人用兵非常独到,今次自己偷袭失利被他所伤,若是再停留下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也要被此人擒贼擒王了。
他隐藏了身份,借道英州回自己的领地。
只不过伤势未愈,赶路两日太过疲累,恰又遇上大雨。
他吩咐幕僚章先生,“只要这些女人孩子没异常,先不用理会她们,等雨停了再说。”
雨下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雨势终于小了下来。
双方都把身份隐藏的很好,谁都探不出来谁。
俞姝这边都是女人孩子,不想同他们多牵扯,就让人过去问他们何时启程。
赶紧送走了的好。
然而,赵勉一行本来是准备离开的。
但赵勉伤势突然重了起来,起了高烧,此时是走不了了。
他躺在床上由着随行大夫替他换药,吩咐章先生。
“同韩家人说一时走不了了,若是他们非要赶人,便不必留情了。”
章先生晓得,自然是自己的王最是要紧,当下人还没去,便做好了要下手的准备。
不过他还是亲自要求见俞姝。
俞姝想了想,也见了他。
章先生便把想要继续停留的话说了,说昨日下雨,主家感了风寒,想再歇两天。
他留意看着对面女子的神色。
然而对面的韩娘子,好生想了一会。
“这也难怪,我家小孩子也有着凉的迹象,一时也走不得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多留几日吧。”
她没拒绝,章先生意外,但也松了口气。
他们不过借道此地,并不想大动干戈。
俞姝回去之后,宋又云也问了她。
“怎么不让那些人离开?”
俞姝摇头,“他们要停留,估计是不得不如此为之,我若强行让他们走,他们只怕要动些手段了。”
这话听得宋又云心都提了起来。
看似寻常的言语,竟然是一场擦枪走火的交锋。
她问俞姝,“那要如何?”
俞姝半晌没说话,让人熬了一大锅姜汤分给孩子们,然后取了一盅,叫了宋又云。
“姐姐与我过去送姜汤给他们。”
宋又云讶然,“要与他们见面吗?”
俞姝点了点头。
“我可能,知道对方是谁了,要确认一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谁。”
两人提了姜汤取了跨院。
俞姝进了院子,便感觉有人紧紧盯住了她们,往里面走了没几步,就被章先生拦住了。
宋又云把姜汤的事情说了。
“不知伤风好些了没有?这里有热姜汤,我们自家熬了许多,给你家主人也送了些。”
章先生连声谢过。
俞姝又问起他,“不知您家主人好些了吗?”
她向房中看去,显然是想见人的意思。
寻常借宿,没有说主家不露面的,只是赵勉身份特殊罢了。
但别人好奇了,他们若是藏掖反而不好。
章先生进去同赵勉说了两句,赵勉想了想,便请两位娘子进来。
两个寻常妇人,是不可能认识他,见面也无妨。
只有见了,才能安心让他们多留几日。
说话间,宋又云和俞姝便被请了进来。
赵勉换了寻常衣裳见了她们。
他抬眼过去,便瞧见了昨日马车冲撞的韩娘子。
而那韩娘子也恰朝他看了过来。
韩氏姐妹相貌虽不甚相似,但都十分貌美。做姐姐的温婉可人,而妹妹韩娘子更多几分似月光半的灵动皎洁。
赵勉见俞姝看过来,目光在自己脸上落了几息。
他心下一顿,“娘子从前见过在下吗?”
他紧紧看着俞姝。
俞姝在他的目光里,摇了摇头,接着,又说了一句。
“我昨日瞧见了您一回,那会儿脸色便不太好。我只是担心鼠疫严重罢了。”
她这么一说,赵勉反而松了口气。
不是见过他,只是担心鼠疫。
他道不必担心,目光看向俞姝变得友善起来。
“这点娘子可以放心,必不是传染人的鼠疫。寻常伤风而已。”
他保证了,俞姝便也跟他客气笑了笑。
“那就好。”
她神色冷淡的时候,似冷水倒影的月,但她笑起来,便如水面被风吹拂,泛了波光,波光粼粼地令人心旷神怡。
赵勉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两人转身走了,不由地叹了一句。
“这乱世乡野间,竟也有这般女子。”
章先生闻言微怔。
自家王身边收的女子不少,但王心思不在此地,只在大业之上。
他可从未听王评价过女子,而王素日身边也无女子在侧。
章先生试着道了一句,“那小韩氏夫君失踪多年,想来是没了。”
话音落地,赵勉便瞧着他笑了一声。
“先生说什么呢?眼下紧要的,是尽快返回我们的地盘。”
章先生连忙道是,不敢再多言,退了下去。
赵勉说了些话,伤口隐隐作疼,疲累了许多,但他闭起眼睛,眼前竟然掠过方才那女子的身影。
赵勉简直要笑了。
章先生也真是太过操心,竟然提及韩娘子是个寡妇。
难道,他还能纳个寡妇做妃不成?
虽然那韩娘子,确实与寻常女子有些不同
赵勉摇头,撑着自己受伤的身子,回了床上躺下。
他得好生想想,怎么应对如今的局面——
那定国公詹司柏领兵的俞军,已非昔日俞军
只不过,他不晓得是,俞姝和宋又云回去之后,便相互对了个眼神。
宋又云将俞姝拉去了无人处。
“那个人通身气派不同常人,我虽然没见过,但他只怕不是一般身份。”
俞姝听了,便笑了。
“姐姐说得是,你虽然没见过,但我见过。”
她目光越过跨院的墙,仿佛看了过去。
“他是赵勉。”
宋又云惊出了汗来。
俞姝握了她的手,说不要紧。
“他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现在占了上风。现在最要紧的,是将这消息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