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已经有太医前来为太子诊断,见泰康帝进来,为首的老太医被推出来,他神色尽量镇定着,但额角已经有汗珠滑落。
“靖儿怎么样了?”泰康帝的脚步未停,扫过跪伏在殿上的宫人,直往殿内疾行。
老太医匆匆跟上,说着太子的病情,:“回圣上,殿下从马上坠落在地时,不慎磕伤了头部,之后,殿下的马匹受惊,踩踏了殿下的胸膛.”说着,老太医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了,:“且,且当时马匹还踩践了.”
后面的话,老太医的声音实在是小,除了泰康帝,再没有其他的人听清,而泰康帝的脸色陡然变得极其难看,对着他们大发雷霆,:“滚出去,都给朕滚,都给朕滚出去!”
跟着后面的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飞快的躬身行礼,:“臣(儿臣)等告退。”
“七弟,九弟。”最后出来的六皇子喊住了二人,他神色哀伤的走近,声音低沉,:“太子坠马,生死未卜,我们这些做弟弟的正是应该关心殿下身体的时候,父皇却将我等如此急切的驱赶出来,委实是令我忧心啊。”
对于这试探,七皇子面无表情,九皇子呵了一声,正要说什么,瞧见七哥都没笑,九皇子的所有话都咽了回去,他转过头,高冷的“嗯”了一声,随后就跟着七皇子走了。
走了.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六皇子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呸,两个傻东西,等着瞧吧,等到来日。
重华殿内的女眷还焦急的在殿内等待着消息,几位官家夫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明明是泰康帝六十寿辰的大喜之日,众人都该是喜气洋洋的模样,但又骤然惊闻太子坠马的消息,众人的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了,一个个都脸色平静,不见喜色。
崔蓁蓁和崔芸紧跟着柳氏,柳氏捏着帕子,太子坠马是大事,且前几日崔府才借着崔蓁蓁搭上了太子,如今却.
转过头,柳氏看着崔蓁蓁,看着她那张小脸,想着泰康帝的问话,想着众人的态度,柳氏的焦躁淡了些,也罢,也罢,凭着五姐儿如今的模样,总有能派上用处的时候。
至于崔蓁蓁,她忽略崔芸那瞪视,她已经不着急了,世事无常的滋味,她尝的多了,若是有什么事顺了她的心意,她才觉得奇怪呢。
泰康帝六十大寿就在太子坠马这一事中落下了帷幕。
*
近期,京中的气氛格外的浮躁,南水的事情已经被抖了出来,只是因着宋成仁的手段非凡,救治的反应迅速,再加上秋日里的水灾不常见,来的快,却也消的快,南水的事情稳稳的控制住了。
若是从前,少不得有人借着这件事来抨击太子,但现在太子尚未苏醒,泰康帝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就连宋锦凭着救灾有功的名头回朝,都被泰康帝以手段酷烈好一通训斥。
朝廷内外,如今暂时压着,就像一座蠢蠢欲动尚未爆发的火山,上面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但底下是岩浆翻滚,就等什么时候,轰得一声炸开来。
崔府
主屋内,柳氏看着在前堂来回踱步的崔尚书,一圈,两圈.晃得她眼晕,不看了,柳氏索性低下头,静等着崔尚书开口。
果然,又转了几圈,崔尚书走了过来,端起柳氏早就备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夫人,这,这如今太子仍旧昏迷未醒,这可如何使是好。”
“老爷,朝堂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是,”柳氏看向崔尚书,:“如今琇姐还在珵王府内。”
琇姐儿,崔尚书静默在原地,他脑子里炸如一道亮光,或许是艰难搭上太子的不甘,这临门一脚到叫崔尚书一心一意的惦记着太子,如今,提起崔琇,崔尚书猛然惊醒!
崔琇的身份可比崔蓁蓁贵重多了,正儿八经的崔府嫡女,珵王府内的侧妃,不似崔蓁蓁一般,由着太子的心情随意处置,如今太子情况不明,要是有个万一——
崔尚书的呼吸陡然重了起来,珵王府里如今可没有正妃呢。
只是前景越美好,风险就越大,崔尚书可没忘记这朝里,还有个六皇子,在他的身后,是数十年在宫里屹立不倒的贵妃娘娘呢。
这一只脚踏出去,有可能一步登天,也又可能坠入地狱,崔尚书就不是个果决的人,否则也不会有之前的左右为难。
崔尚书沉默不语,柳氏也并未出言催促,她虽然心疼琇姐儿,但她的膝下,还有崔志,还有崔椋,也还有个崔芸,崔尚书的顾虑,又何尝不是她的。
后屋的厢房内,金环小心的捧着盏燕窝汤送了进来,一进屋,就见崔蓁蓁正捏着针线,专心致志的绣着。
金环看过几眼,手帕上的一角,正绣着些苍翠欲滴的青竹,这是崔蓁蓁从宫宴回来后就开始做的活计,眼见得就要完工了。
金环小心的放好手里的白瓷盅,凑过去看着崔蓁蓁认真的垂着眉眼,纤纤玉指捏着枚绣针,在上面绣着竹叶,:“姑娘绣的真好看。”
崔蓁蓁收了针线,揉了揉肩膀,眉眼弯弯的看着金环,:“呼,总算绣完了,金环,你惯会说些好话哄我。”
金环近距离看着崔蓁蓁那张如春后雨落滋润的小脸,说话的声音都轻了,:“才没有呢,姑娘绣的东西就是好看。”
府里有专门做针线的绣娘,从前崔蓁蓁不听话,被柳氏狠狠收拾的时候,就曾自己动手歪歪扭扭的做些内衬,崔蓁蓁的手艺也是那时候被练出来的。
或许是老天爷将崔蓁蓁那时候的脑子补了一半到她这门手艺上,别说,崔蓁蓁的绣活还真的是不错。
金环多看了几眼正被崔蓁蓁铺开放在桌上的帕子,:“姑娘,您这是要送给谁?”
时下的闺阁女子中,绣帕或扇面上,多用的花鸟或美人图,而崔蓁蓁绣出来的青竹多是男子在用,故金环有此一问。
送给谁,我能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吗?
那一日宫宴后,崔蓁蓁就已经觉出了她的处境,嫁与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她是丝毫也不指望了,便是进了哪家的后院,她倒也毫无畏惧。
可关键就在于如今,本来已经放了话的太子昏迷不醒,因着太子,之前看似对她饶有兴致的泰康底也没了音信。
至于其他的人,恕崔蓁蓁眼拙,她委实看不出来哪个是想要娶了她。
或者换句话说,看上她的人不少,但,崔蓁蓁都没法判断出来她会进了谁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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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啧啧,床上简直有封印,我坚强的爬起来了,来,挨个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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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vip]
待价而沽, 是此时崔蓁蓁的唯一的念头。
索性,还有个一心一意要把她卖个好价钱的柳氏把关,崔蓁蓁只等着有结果的那一日。
至于这帕子, 就是崔蓁蓁为自己准备的, 一见钟情的见面礼。
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面上,崔蓁蓁看着金环, 眼里有一丝憧憬的隐晦爱慕,想骗过世人, 就要先骗过自己啊。
崔蓁蓁红着脸,半垂着眼, 她轻轻咬着唇,嘟囔了一句,:“就是要送给他啊。”
又是哪个?看着自家小姐哪眉眼软媚,面颊绯红的模样,金环心里就泛起了酸劲,呵, 谁配的上她家小姐!
金环心塞, 都不问了,上前来扶着崔蓁蓁起身, :“姑娘,您尝尝。”
犹豫了半晌,金环还是说出了口,:“姑娘, 前个夫人还专门下令, 开了库房, 嘱咐了婆子, 每日给姑娘着送了上好的燕窝和珍珠粉来,还特意叮嘱了奴婢,您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想吃的,想喝的,想用的,都要一件不落的禀报了夫人。”
说完,见崔蓁蓁没什么反应,金环特意又追了一句,:“夫人还说呢,如今这府里都先紧着您,您便是有什么事,无论大小,夫人都关心着呢。”
这话一说完,崔蓁蓁看向了金环,近距离接触下,金环不自觉就盯着崔蓁蓁的脸看了起来,就见崔蓁蓁眯着眼笑了一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在金环的目眩晕头中,就听见崔蓁蓁说话了,:“无碍,母亲也是心疼我,若是母亲担心我,便是时时刻刻记挂着我,也是使得的。”
说完,崔蓁蓁自己没绷住,和金环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金环捧着汤盅给崔蓁蓁送了过来。
崔蓁蓁伸手接了,她用勺子轻轻舀了舀,要是从前得了这些东西,崔蓁蓁必定会欣喜若狂,但现在,看看屋里的新添的衣裳,琳琅满目的首饰,崔蓁蓁无感了。
锦衣玉食,她还是喜欢的,却不会像从前那样,没出息到因着一只簪子就挨巴掌的地步。
室内二人的气氛正温馨时,就听得院门外有了声音,再一细听,崔蓁蓁的眼睛都耷拉了下来,缩了缩鼻子,一脸的无奈,又是她那嫡兄。
金环的眼睛也瞪圆了,又是大少爷,呸!也好意思日日来登庶妹的门。
院外,孙婆子守着门,赔着笑给提着精美礼盒的崔志说着好话,“大少爷,这几日五姑娘偶感风寒,夫人都专门吩咐了,姑娘要静养。”
“我也是心疼五妹妹,这才前来探望,”崔志身上是新做的衣裳,青袍长衫,柳氏生的秀美端庄,崔志的样貌,就算无法和游谕相比,那也算一表人才。
这会子,接近崔蓁蓁的院落,只要一想到那个娇柔美貌的庶妹腼腆含羞的模样,崔志的语气都按捺不住了,:“孙婆子,我看望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妥,还不给我让开!”
有何不妥?大少爷,这是您来的第几次了,您心里没点数吗?在看看您的眼神,老婆子哪敢让您进去!
一个大少爷,一个游少爷,府里头的人,魂都像是被落在这处院子里。
孙婆子的腰越发的弯了,笑的也更谦卑,但她的脚就像生了根似的,半点也不让,:“大少爷,您最是心地仁善,前来探望庶妹自是没什么不妥,只是姑娘如今要静养,不宜受风,您的心意,想必府里的上下,都清楚。”
崔志的脸色已经垮了下来,几次三番都被推拒,在这府里,以后会是谁当家,这些奴才还看不清楚吗?
在崔蓁蓁的门前,崔志想留着那么些体面,但无奈,孙婆子油盐不进,半点不让,二人争执了起来,动静就闹得大了些,听得消息,柳氏匆匆赶来,一脸阴沉的带走了崔志。
里头,崔蓁蓁放下了窗子,若是谋划得当,崔志,崔蓁蓁都能给他点燃喽。
只是这府里,柳氏还没死呢,崔尚书也会喘气,和三个人斗太费事,崔蓁蓁只管看着镜子,让自己每日心情愉悦起来,争取日后将崔府一波送走。
*
崔府内崔志的事就像是一个缩影。
这几日不说旁的,就是柳氏,那份胜券在握的优越都没得了。
”夫人,夫人”,看着已经整整一日没什么胃口的柳氏,周嬷嬷心疼的紧,她端着碗新蒸出来的清热润肺汤,:“夫人,不过是几个邀请的帖子,不是什么大事,您不必如此忧心。”
小事而已,不必忧心,呵,柳氏的脸色都要狰狞起来了。
手握珍宝,待价而沽,原本是一件好事,可坏就坏在,那日宫宴,珍宝一亮相,吸引的目光实在太多了!
按柳氏的想法,这种事情就暗搓搓的在暗处将人送出去,换些既得利益就行,偏偏现在,崔蓁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原来的买主如今躺在哪里生死不知。
这几日,派了媒婆上门来的人就不在少数,这些人还好应付,难缠的是那些,什么正经八百的媒人没有,却个顶个的身份都不轻的重臣,这个勋贵,那个王爷,还有几位性喜渔色的老不修。
最最最关键的是,只有一个崔蓁蓁!
这她*的,怎么分?或者给谁?又不能剁碎了分出去个十块八块的。
拖得越久,这愁怨和不满就积累的越多,偏偏,柳氏还不得不忍着,甚至她还得出面,时不时的给崔蓁蓁挡一挡,给身上再招来几分的不满。
就如这些时日不间断送来的帖子,柳氏已经很有信心将崔蓁蓁捏在手里了,按理,让崔蓁蓁出去赴宴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柳氏她敢吗?她不得不挡下来,崔蓁蓁就是个貌美的蠢货,除了那张脸,没有半点脑子,若是出去了,被哪个贼心眼的给吃了,这崔府里里外外都能震一震!
若是太子没有出事,顺顺利利的送出去多好,实在不行,瞧着席间泰康帝对崔蓁蓁的兴趣,攫取一波帝王的好感,也算是崔蓁蓁物尽其用。
可是,偏偏现在太子昏迷,为这,崔蓁蓁就耽搁了下来,如今卡在这当口。
送给谁?就这么草草的许给了身份不高的人家,没什么助力不说,更遭人恨。
但许了身份贵重的,那就要冒险,如今朝中派系林立,将宝压在谁身上?一个不好,崔府被未来上位的皇帝记恨,脱层皮都是轻的。
柳氏这个恨啊,府外是这样,府里,崔志也不是个省心的。
柳氏不错眼的盯着,那日崔尚书回来后,先是将人叫去了书房一顿训斥,然后,顾不得明年的会试,就匆匆送了崔志和游谕一同去了书院,不许他们回来。
再有崔芸每日都来闹腾,崔尚书多看几眼崔蓁蓁,语焉不详的,柳氏这几日的心啊,就没放下来过。
几番急躁的时候,柳氏都恨不得将桑姨娘再给翻出来,让她和崔尚书多生几个崔蓁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