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略思,娓娓解惑,“药物某种刺激的外因和自身心理驱使的内因,相辅相成,若真是尊夫人封存记忆中的一部分,甚至会以一种夸大形态呈现出来。比如,一颗小树苗,精神出现幻觉,心理潜意识自我催眠或者自身以内心想象的概念去替补,可能会看成一颗參天大树又或风中摇曳的魔鬼影像。所以心理创伤的病人在某种刺激下会唤醒内心深处隐藏的或者一些不愿面对的惧怕回忆,临床表现,失眠多梦,甚至会做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俗称梦游,严重者,长期抑郁,我建议尊夫人适当接受专业心理医师的正规心理疏导,所以,你妻子的情况,重要的还是心理方面。”
“如果强行让她重拾记忆呢?”
南宫藤半眯眼眸,道出心中早已存过的打算,或许,一切繁复的梗,便是丫头轧断屏蔽的记忆。
医生坦诚回道,给予中肯意见,说的委婉又表明医学立场,“事物都有自我发展的一种自然趋势,尊夫人这次晕厥足以证明她对那部分记忆的恐惧,强行遏止,恐怕会适得其反,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可以简单接受一些心理疗法。”
一字一句,入耳真真切切,意料中的答案。
或许,安洛与慕震涛这些年来维护的一滩平静,才真的是对丫头的保护吧!
“她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扶了扶眼镜框,道,“退烧之后,但须静养,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还有一点,你妻子是罕见的rh血型,所以轻易不能受到外伤……”
rh血型?
突然,男人精致篆刻的五官,一瞬青白,敢情丫头是熊猫血……
巧?母亲亦是。
差不多了解,幽沉目光,扫向一旁全程笔挺站立深沉凝听的秦淮。
仅一个眼神,秦淮会意点头。
南宫藤淡淡起身,绅士握手道谢,两条迷彩裤线条凌厉,卷漩步出办公室。
秦淮收回搁在门口那道沉卓身影上的视线,沉眉敛目,伸手拿走医生办公桌上一沓病历检查资料。
客气声线,“删除关于慕凝蓝所有电子病历的存档,一会儿,院长会亲自给你指示。”
医生愕然数秒,“医院规定……”
这时,办公桌上电话叮铃铃响起。
医生怔懵接起。
话筒传来院长浑厚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医生脸色微变,放下电话,朝秦淮点头。
夜黑如幕。
住院部大楼,病房外悠长走廊在夜里显得异常寂静。
昏黄光线下,身型挺拔高大的男人,那么一道深邃的男人身影沉着而立,薄款灰咖毛衫将挺括紧实的脊背线条尽数显露,笔挺玉直的迷彩裤,黑色短款军靴,来的急促,未来得及换。
男人一双眸子如清寒夜空,冷星凛凛,悠悠落在窗外不知哪一处,是望进去的,愈加幽邃莫测。
片刻,秦淮沉步走上前,抿唇,欲言又止。
南宫藤摸了把裤袋,犹才想起烟和打火机在车上西裤口袋装着,秦淮见状,掏出上衣口袋一盒烟和打火机递过去。
同时,歉意的话飘过去,“先生,抱歉,今天的事情怪我。”
南宫藤接过,闲散弹出一支点燃,夹在长指间,急促送吸几口,吞吐烟圈,淡缓而低沉的嗓音响起,“始料未及的事情,不必介怀。”
“可是,夫人她……”秦淮面露愧意。
“秦淮,还记得我们怎么相识的吗?”
秦淮一怔,目光飘的悠远,“自是记得,那次军警联合执行一次缉毒任务,我们分属一个小组,两颗脑袋差点交待境外,可谓九死一生。”
男人眸底颓暗,“是啊,不仅那一次,后来,我也曾经历过许多九死一生,可是,秦淮,这次我真的迷茫。”
秦淮感慨,“那是先生心有羁绊,羁绊的那根绳牵在夫人身上,假如当初再一次面临同样一个选择,您还会娶夫人吗?”
南宫藤眉眼沉沉,薄唇淡淡勾笑,“秦淮,连你也会说假如了,没有假如,只有面对。”
秦淮道,“我还是认为,一切事情并非冲着先生你,有人要对夫人下手的意图显而易见,宅里牛鬼蛇神,并不干净。”
南宫藤吐一口烟圈,食指弹了弹烟灰,“丝帕上的颜料与她所用的丙烯颜料同属一个牌子,那次她将母亲的遗照看成自己,无意识作画,正是她内心影像的一种投影,在描绘死前她的母亲,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丫头饮食一直有问题。”
秦淮附议,“先生,宅里所有佣人都要彻底调查。”
南宫藤冷嗤,“没用,这种情况,纵使有怀疑的人,一定没有证据,把这事隐晦透露,再看看吧,我倒要看看是谁要丫头的命!”
秦淮眸底有什么东西闪过,“先生,你有怀疑的人?”
男人沉默,将烟捻灭在一侧观景花盆,只道,“你今夜照例回去,明天载林姨送餐来。”
秦淮愈加不解,唯命离开。
回到病房,护士长正好拔针,且报喜丫头烧退了,便离开。
男人沉冷的五官,总算有所缓和,吃过安神药的床上小儿迷迷蒙蒙还在睡,一套宽大蓝白相间的病服裹着那么点瘦弱小身板,将被子一角掖了掖。
南宫藤走到病床前坐下,附身下来,亲了亲温凉下来的白净额头,精致鼻头,小巧唇瓣,浅尝辄止,吸吮。
去内置浴室,冲了澡,回到床上。
生平头一次照顾人,给这丫头。
拧了热毛巾,解开丫头前方宽大的病服衣襟,肤白净净两团以及渗满细汗的肌肤暴露出来,仔细擦拭。
眉平目静,没有犹豫褪去丫头裤子,一双白净圆润的纤腿落入眼球,眼皮子冒热气,男人喉结一咽,脑海尽是这双纤细小白腿缠他腰的旖旎画面。
忍着血液高涨的沸腾,粗略擦过,视线扫视中,定在女孩浅粉小库上那一抹红,以及鼻间飘来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男人眉宇蹙得越深,掀开女孩蜷缩的腿,愣住……
把丫头抱怀里,仔细检查她的粉粉小库,指尖抚过——血。
从小到大没对女人过深研究的男人,木了又木,就是再粗心笨拙,那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南宫藤揉了揉眉心,男人英俊潇洒的五官茫然中带着点无措。
有模有样做了急救措施,浴室一整卷纸都被男人重重叠叠,圈圈绕绕垫病床人儿屁股下。
**……
十分钟后。
医院内超市人多两两,磨不开面儿。
去了医院外一个巷子里的便利店,收银台扫码的小姑娘看着玻璃窗外笔直伫立的高大身影,半天了。
这人脖子梗得笔直,寒冬深夜,指间一根烟在抽。
抽完了整根,南宫藤还是选择进了那扇似乎只有他身高高度的超市小门。
站在门口就是一脸茫然,俊雅的五官看着,又青又沉,情绪十分不好。
见他视线四处在扫,几秒换一个区域标牌,小姑娘不能离开柜台,只好朝这位俊美大叔出声:“先生,请问您要买什么?”
南宫藤一顿,三十一岁气质清贵的男人,身形僵硬。
小姑娘又热心肠的说:“左边第一列是熟食品,第二列是食用油和米面,这边第三列是日用百货。”
那人脸色越见的拧巴,阴沉,姑娘不说还好,说了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他往日用区域走么。
双手插在迷彩裤袋里,拧着拧眉的眉目,走到第二列食用油
那里,个子生得高大,视线绰绰有余地高出货架最高点,南宫藤看着第三列货架。
小超市有一个收银员一个卖货员。
都是年纪十几寒假兼职的小女孩。
柜台理货员走了过去,“先生,您需要什么?”
南宫藤一时晃神,顺手提起一个花里胡哨的袋子,“我要这个。”
“哦,先生,这是狗粮……”
女孩小心提醒,实在对一个大半夜出来买狗粮的男人诧异。
某人脸黑:“……我家小狗吃。”
“哦……”
单指拎着五斤袋装狗粮的男人,走了几步,视线惶惶扫视货架。
瞧了许久,锁定目标,粉粉绿绿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摞在一堆。
丫头用哪种?
“先生……”理货员顺着高高的男人视线看过去,“您需要……纸尿布吗?”
他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先生,你家宝宝需要多大号?”
宝宝?男人俊脸,各种颜色变化交替。
“先生,这款极好,宝宝穿着干爽舒适。”
男人头疼扶额,心想,左右功能都是一样,于是,一双漂亮大手搁在空气想象握着的是丫头那一抹纤纤细腰。
回道,“m号。”
他垂眸,火速拽下来两包,柜台结账。
医院。
电梯口,将纸尿布包装袋单独提出来,穿梭病房走廊,脚步顿住,瞥一眼护士服务台瞌睡的直点桌面的小护士,将一个狗粮袋子搁在服务台上,撂下一句不温不火的话,“路上捡的,自行处理。”
慕凝蓝觉得身心交瘁,梦里看黑白电影似的,一场又一场,忽而悲,忽而喜,忽而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