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走廊,清旷无人,平顶嵌装几盞筒灯,光线湛黄微弱,越往里面走,那股子冷意更甚,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气味铺面而来。
莫名打了个冷战,瑟缩一下细白透粉的小脖子,麓黑亮亮的眼珠子四下一扫,楼梯口微现光亮,心中一喜。
跑到转角,上楼,走廊尽头一间房亮着,门缝洒出的白光映在走路黑色地砖上。
没有犹豫进屋,并未有人,房屋简单的结构,色调冷白空旷,有一张单人床,简单整洁。
她把发卡放进挎包,走到窗口那边,踮脚看楼下,楼层林立,雨如注,看不清楚校区门口。
无奈,坐在床沿,掏出纸巾将腿上血迹简单清理,还是很疼,只有忍,低头再看发现百褶裙侧面破损一道口子,露出大腿雪白一截,拧眉打了个蝴蝶结。
考虑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妥,看来此行没有意义,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耽搁回家,爷爷必是急疯。
低头掏手机,正欲打电话给司机过来接她。
如今顾不上什么怕不怕外人知道什么,爷爷追问也无妨,此刻她是真的害怕,重要的是先离开。
室内空间不大,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的同时,倏地,灯灭。
脚步声传来。
来人了?慕凝蓝惊呼一声,吓住,转眼看四周,慌乱中靠去窗边,撩开白色窗帘,可是外面暴风骤雨的天狂虐不止,极为黑暗。
她着急地掏出手机,一通乱摁,手机却滑掉在了地上,发出一系列响声,屏幕倒是亮了亮,自动关机了。
没电了,慕凝蓝眼睛里只剩下黑暗与惊惧。
慕凝蓝直起腰,暂时放弃了去找手机,下意识去躲,她兔子似沿着墙往一边靠,脚步一点点后退。
也不知道是不是闯进大学什么不可以乱进的地方?进来的人是不是楼管理员之类的?
她退无可退时,一道高大清长的轮廓覆过来。
“啊!”慕凝蓝一声尖叫。
一股陌生的清冽气息袭来。
听得一道男人沉沉低喃的声音:“刚才不是说要过来晚一点?这些日子生气了?抱歉,最近母亲出事……奶娘出事,你我心情都不好,有段日子没去系里找你。”
慕凝蓝拼命挣扎,根本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簌簌发抖不停。
“什么香水……”
不过数秒,南宫藤顿觉不对,急忙起身。
“……”墨眉一皱,被咬一口,警惕性骤起,瞬时间把怀里的人甩出一截。
慕凝蓝小脸惨白,身子重重地嗑在墙上,又落在地上,重复的痛不断地在身体发肤撕绞。
抖如筛糠,可怜兮兮。
南宫藤快速跑去开灯,烙入眸底的情景让他挺拔高大的身躯一瞬僵硬。
头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压下,“是你?你没走?跑到这里做什么?”
慕凝蓝茫然慌乱地抬头,脸白如纸,好一会儿,她才看清楚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警察叔叔……
瞳孔定住,浑身战栗,她急忙爬起身,翻到腰际的百褶裙使劲拽下。
南宫藤视线急忙瞥向一边,双手插进长裤口袋,浑身紧绷成一条直线。
静默,死寂。
他终是烦躁且难堪,堪称气急败坏,冲她低吼怎么也控制不住:“你跑这里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胆敢擅自闯进来?”
慕凝蓝的眼泪簌簌落下来,身体还在后退,胆怯他不忘为自己争辩,“灯不是你关的吗?我在你们校区迷路了,进来躲雨……”
“……”他一时无语凝噎。
灯是他关的,他以为是……
神思间,呲的一声,灯再次灭。
“……”这次是真的断电了,他急忙掏出打火机打开。
小女孩见南宫藤姿态淡漠一副冷酷到底的表情,美畔羞目,抚着热燎如火的脸。
男人眉宇皱拧,面孔极度阴沉,背过身去:“我……”
该死!不知怎么解释,有些话不能说,说是……误将她识作女友。
凝噎间隙,身后的脚步声跌跌撞撞,已经跑了。
他又低吼一声,真是麻烦!
双手插袋,大步走到门口,走廊外没有响声,他皱眉摁灯的开关,没有反应。
停电?
她怎么走?
到楼梯口,果然听见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他扫了眼,一层倒是有个应急灯,光线微弱。
他烦躁地抚一下额前扎硬的短发,返身回屋。
慕凝蓝一口气冲下楼梯,仿佛身后有妖魔鬼怪追。
一路疯跑,肿起的膝盖和身体上不知哪处的疼痛,一刻不敢停。
南宫藤回到屋中找到手电筒,步梯来到一楼,在台阶站立视力极好,看得见跑向走廊的那道轻薄小影子,皱眉,急忙追上去。
在她乱闯那间屋子之前,一把拽住她胳膊。
手腕一紧,慕凝蓝惊的一跳,吓得要惊呼出声。
一道男人清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透着责备之意:“小丫头,你乱糟糟的瞎跑什么?”
惊蛰之余,慕凝蓝蓦然回头,忽地,平顶几盞筒灯瞬间彻亮,光线青蓝间,抬眸间,撞入一双墨色琉璃的眸子。
四目相对,仿佛繁华落尽般被他那双锐眸剥离干净的看清看透,鬓角几缕长发逶迤颊畔脖颈,泼墨般的瀑发凌乱缠绕半个身体,小而巧的五官清透干净如玉,衣裙松散挂着,像极了一个残破的布娃娃。
惹人卿怜,沁人心窝里头。
喉结暗涌,南宫藤向前迈近一步,大手伸过去不受控似的拍了拍她柔软的发顶,语气稍微有所缓和:“小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闯?”
体育馆被他无情甩开的一幕以及楼上一幕悠然涌入心头,慕凝蓝青黛烟眉一蹙,小小力量猛地挣开他,嗓音仿佛沾了楼外雨水的清凉:“不用你管!”
不再理他,推门,抬脚往里闯。
这人浑身散发的压迫气息太过强势,心头所有陌生的感觉快要将她撕裂,小小人儿,眼中的颜色黑白分明,今日之行一切冷遇,牢牢印在心里,警察叔叔的高大形象跌落的不是一分。
冷脸冷目。
南宫藤抿起的唇角缓而落下,几分不耐,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这是解剖实验楼,小丫头,这间房陈列一系列人体标本以及解剖脏器模型,你确定要进去?”
“……”没有几秒反应,一字一句足以让她心瑟缩颤抖,嗖地一下顿住脚步,兔子似得仓皇反向跑。
南宫藤向前一步,展臂拦住,“怕了?”
腾地小脸窘红,站定他身侧,视线找不到落点,左看右看,紧盯着他制服上清冷的肩章瞧,点了点头,喉间化为一字:“嗯。”
“走吧。”南宫藤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抹笑,转身就走。
“去哪?”她小跑上前,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望向冷冰冰的房间铁门,后怕的汗毛直竖。
一声不吭。
南宫藤却突然转身,伸手,指了指她脏污流血的膝盖,问道:“不痛?”
“……”慕凝蓝低头,这才察觉膝盖因楼上被他一甩撞地,伤口血污不堪,裙子褶皱颓废,整个人愈加狼狈。
一只大手再次覆上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附身看她,蹙眉,却问了个困惑他的问题,“小丫头,话说回来,今晚你一直追着我,找我何事?我们可认识?”
“……”咧?慕凝蓝愕然,闹半天,他不知道她是谁吗?
慕凝蓝一阵尴尬,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儿,从挎包拿出一枚校牌摊在白嫩嫩的手掌心,怯声声道:“警察叔叔……几月之前,你救过落海的我……我是来感谢叔叔的……”
“……”南宫藤眉深目静,静静地从头到脚将眼前的小丫头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恍然。
几月前,协警任务,的确意外救起一个小丫头,当时没看小丫头娇小玲珑的模样,更没放在心上,后接到母亲出事的噩耗,心神数度低蘼,更将那事遗忘在角落。
如今她找来也不是时候,母亲的事情依然梗在心头,心事重重,更没心情理会突然冒出来的什么鬼丫头。
霍靳墨那厮亲自领到宿舍楼下,又打电话催他下楼,还以为是认识的亲友之类,见了又没有印象,更没有耐心多问多理。
天性冷淡寡酷,却也不是没有良心,刚才来解剖大楼的路上顺着校区小道也找了几找,不见人影。
本以为小丫头早已离校,原来误闯此处,人小,胆儿大,脑袋倒是真不灵光,森林中小麋鹿一样迷迷糊糊。
眉眼清淡,伸出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摆了摆:“谢礼呢?”
“啊?”她一愣,眼珠子一定,谢礼早被毁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还谈这做什么?
却听得一声低笑,如微风擦过花瓣一样温润,“逗你的,小丫头,那番情景,任何一人见状都会救,所以不必费心来此感谢,走吧,去楼上值班室帮你包扎一下伤口,雨停之后,送你回家。”
“嗯。”她看了眼窗外阴雨绵绵早已黯下去的天色,知道再不回去,慕公馆里会鸡飞狗跳的,可是总不能麻烦警察叔叔冒雨送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