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老眼含泪,攥过那页纸,却道,“我没有做错。”末了,看了眼床上的苏荷,“少爷,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老夫人醒过来,知道您娶的是苏梅之女,你让她情何以堪?等于再杀她一遍!我相信,我所做的就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有多么恨苏梅,又孤苦半生,您从小将这一切看尽眼里,如今老夫人躺在床上,生不能死不能,这是遭罪啊!不仅我恨,老夫人也会恨不得将她撕碎,如果真有那一天,您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吗?我不过是在斩断你和她有可能的一切羁绊,林姨做这些都是为您好……”
南宫藤双手搓了把脸,眉宇间的纠结和痛苦,逐渐延伸而出的沟壑愈加深刻,嗓音低沉的厉害,“从明天开始,主楼的所有饮食起居,不老您费心,您专心照顾母亲便可。”
“少爷……”
林姨转头,泪水模糊了门口那道渐行渐远的冷峻身影。
初春的夜晚,庄园植被披上了翠绿的外衣,径道两旁树木成排,繁枝绿翠,随着清风摇曳,明明被春风暖意包围,可是,他整颗心如置冰窟,冻到似不能搏动。
主楼前,南宫藤冷然站定。
抬头,画室灯火通明,一抹柔美剪影映在玻璃上。
他良久保持仰视的姿势,目光深深地凝视,心中却万千愁绪。
南宫藤回屋,路过二楼时,脚步微微一顿,回了卧室取了衣服,之后去了三楼健身房。
这个健身房,自从接手南氏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进去,可是今天的他,再次走进去,只为宣泄。
慕凝蓝听到二楼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落笔。
脱掉沾满颜料的工作服,直接奔回卧室。
“叔叔?”她一边喊,一边走进衣帽间,不在。
又去了书房和浴室,也不在。
刚走出卧室,便见一个佣人端着托盘,从三楼走下来。
她急忙走上前,问道,“先生在三楼吗?”
佣人恭敬回道,“是的,先生在三楼健身房,我刚送完茶水。”
慕凝蓝微微蹙眉,直奔三楼。
健身房门前。
慕凝蓝手搁在门把手上,压了压,眉头蹙的更紧,反锁了。
透过房门玻璃窗,慕凝蓝看见屋内一切景象。
南宫藤身着白色背心,灰色棉质运动裤,耳朵塞着耳麦,双手戴着拳击手套,一拳又一拳,无比狠戾,对着沙袋挥拳如雨。
他此刻已是满头大汗,背心汗湿,紧紧黏在男人愤涨廓厚的脊背,线条健硕的白皙双臂,青筋凸出,整个人像是拳击赛场的骁勇健将,双目冷厉,像是不把沙袋打穿不罢休之势。
她隐隐觉得,他好像是在宣泄愤怒的情绪,又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慕凝蓝拍了拍门板,唤道,“叔叔,是我,你开一下门?”
可是,并未得到回应。
她再次敲门,“叔叔,你停一下,开门好吗?”
这次,她看见南宫藤动作愈加重冽,甚至听见嘶吼的声音,像一头愤怒极致的困兽,出拳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要将自己身体最后一丝力气都剥尽一样。
“叔叔……”
慕凝蓝眼眶含泪,心疼,害怕,恐慌,所有情绪纷涌而至。
就这样,一张门板,再次将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最后,站到双腿酸麻,扛不住,靠着门板坐下。
耳畔萦绕的是健身房内他狠绝的拳声和魔兽一般的嘶吼。
不知道过了多久,酸涩的眼皮重的再也抬不起来,双手抱膝,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嘎吱一声,门开。
慕凝蓝身后一空,倒在门口露出的一截干净鞋面。
南宫藤微惊,急忙扔掉耳机,蹲下身体,将慕凝蓝抱打横抱起。
心底像是被一只手揉搓似的难受。
他以为,她已经离开了,真是个傻丫头,居然守在这里甘等。
卧室。
慕凝蓝被关门声吵醒,悠地睁眼,待看清楚上方那张如雨俊颜时,眼睛氤氲水雾,“叔叔,你怎么了?我刚才喊你那么久,你都不理我……”
初醒的嗓音,本就沙沙细腻,加之她眉眼间流转的水光波纹,担忧和委屈淋漓尽显,足以令南宫藤心头一痛。
将她放落在地,紧紧的将她揉进怀中,大手抚着她长发,呢喃,“抱歉……”
她在他脖颈轻轻一咬,微微一叹,“你总是这么说……”
南宫藤将她从怀中拉出一些,双手捧着她红彤彤的颊畔,薄唇阖张,终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叔叔,你有什么事情吗?不能告诉我吗?”
慕凝蓝小手覆在他温凉的手背,她知道且确定,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她更知道,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只要他有心藏匿,没有人能洞悉他内心是喜是忧,至少,她就从来看不出,只是近来,两人沉溺在火热般的溺爱里,他对她,渐渐敞开心扉,并没有在她面前刻意隐藏喜怒,今天的他,亦如枪伤之前那段日子,有些不对劲。
他在额头亲了亲,静静地看着她,墨色深瞳,夜海一般静谧,最深处,却暗流涌动,随时会搅得翻天覆地。
她与他对视,眸中却是一望无垠的平静,一眼望进去,深不见底,所有惊涛骇浪都在汇入她这边幽邃如湖的宁静时,消失,融合,最终也渐渐平息。
他伸手将她抱住,吻着她唇角,竟然有些无法言语,确切的说,痛苦撕裂,无以言表。
“是不是母亲出什么事情了?”她猜测。
毕竟能让这样沉稳之人如此颓然,必是大事,那么既是大事,犹想整个南宫宅邸,也只有事关苏荷才能令他如此。
南宫藤双臂更紧收拢,只是摇头。
慕凝蓝抬头,他顺势吻住她双唇,呢喃,“蓝儿,我很累……”
累到无路可退,生路难寻。
林姨的话,句句占理,句句如针。
是啊,母亲若是醒了,他又该如何将两人归于一个圆形轨道?
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两条直线,无论怎么弯怎么折,都不会共存一圆。
靳墨说,他是在玩火自焚,是在将两人往绝路上送,可事实上,他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遇上她,不该走肾走着走着走了心,困入一场无妄之灾,无法救赎。
所有的罪,所有的祸,所有的恨和怨,每每望进丫头那双纯净澄澈的眸子里,便消弭殆尽,他知道,他再也离不开她,宁愿生命付之,也不愿意放开她。
一个“累”字,足以焚心。
她自然洞悉他口中所言,不是指身体上的累。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
他揉了揉她脑袋,“不是,别瞎想了……”而后,又拍拍她后背,“乖,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说完,轻轻松开她,转身,往浴室走去。
慕凝蓝看着那道俊立高大却孤寂萧然的背影,心头一酸,跑上去,自身后抱住了他的后腰。
南宫藤浑身一僵,双手覆盖在那双纤细手腕上,嗓音很低,“怎么了?”
慕凝蓝脸贴在他汗湿的背心,男人身上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夹着丝丝汗味占满她整个鼻息,小声道,“我帮你洗……”
南宫藤:“……”
好熟悉的台词。
“我还没洗……”
她阖眸,脸红的不行,以往每每都是他死缠烂打或是霸道与她共浴。
这次,算是她首次邀请了,要是被拒,一定丢脸死了。
然而,她的叔叔,并未让她尴尬,唉叹一声,转过身,牵住她的手,“一起……”
他知道,丫头此举,是不放心他,安慰他。
这份爱,厚重,软绵,爱到倾尽所有,他何幸?
浴室,热雾弥漫,一旁莲蓬花洒,淅淅沥沥的热水倾斜而下,浴缸满满热水漫溢而出。
南宫藤圈慕凝蓝在怀,仰躺在宽敞的浴缸,慕凝蓝跨趴他身上,用春色撩人都无法形容烟雾半遮间两人间的如斯情绵。
慕凝蓝微微抬头,颊畔薄薄的红,浅浅的羞,凝他安静阖眸的容颜,指尖抚过他漂亮的下颌,“叔叔,你睡着了?”
男人双臂收紧,将她身体更紧与他某处贴合,“这般撩人,我还能睡着就不是男人了。”而后,微微起身,半靠在浴缸台面,额头抵着她的,“打算这样一直趴着?老公忍不了怎么办?”
慕凝蓝羞菀,吻,从他额头一路蜿蜒而下,眉心,鼻梁,学他每次亲吻她那样,亲吻着他耳朵,娇喃,“你可以不忍的……”
南宫藤心头一热,大手忍不住在她腰线后背揉捏,呼吸已喘,“今早还发烧了,乖点……”
她吻着他锁骨,再往下是坚实的胸膛,腰腹……
南宫藤浑身血管要爆烈,一手将她提上来,眸底沁雾,“蓝儿,我不想让你用这种方式安慰我,撩出火了,你知道什么后果,我不想伤你”
“我都知道,老公,我只想你眉头舒展,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肯与我说,我看着你痛苦,一点忙都帮不上……”
下一瞬,唇,被他狠狠地堵了个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