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那不是挺忙的吗,你可别说你知道我怀孕了就丢下一切跑回来看我。”
这种事,她是不信的。
毕竟他是陆守俨,再担心她,也有许多办法,陆家那么多人,随便找谁托付下都行,况且他在晋东市担负重任,那也不是他能丢下就丢下的。
这时候鸡汤上来了,陆守俨拿了碗来帮她盛鸡汤:“我这次回来,考虑到你怀孕,也考虑到我们工程目前遇到的困难,回来找关系求支援。”
初挽:“工程到底怎么了?很棘手吗?”
陆守俨:“涉及到一些技术问题,目前晋东市的工程师分析过后,认为现在防潮堤坝渗压系数存在问题——”
他解释道:“这个情况很复杂,大概涉及到物理和数学上的一些计算,需要做应力分析,但是目前工作人员没办法解决,所以我想着,回北京找这方面的专家帮着看看。”
初挽听他一说,只觉得头疼,她之前曾经以为修建堤坝只是一个体力活,后来经常听陆守俨和属下讨论,慢慢知道这里面需要做一些复杂的数学计算工程设计,必须计算好水压承压什么的,便觉得很麻烦。
现在看,有些问题,竟然还得求助数学家物理学家了。
初挽接过来他盛好的鸡汤:“那你有眉目了吗?”
陆守俨:“科学院有一位叶老先生,当年刘家峡大坝的应力分析便是他来做的,本来我是想着,向他求助。”
初挽:“然后呢?”
陆守俨:“结果他最近才去世了,我打算找找他的学生,实在不行,我打算去找他的孙子,据说他有个孙子在这方面做得不错,不过现在在美国。”
初挽:“那可以让建昭帮着联系下。”
陆守俨:“是。”
他继续道:“除了技术问题,就是拨款资金问题了,本来我已经写了报告,经过省里审批后,报到了上面,不过一直迟迟耽误着没批下来,如果资金不到位,那边也没法进行。恰好赶上你怀孕,我就想着,回来看看你,顺便我自己过来,疏通下,看看尽快批下来。”
初挽听着,越发头疼了。
干一件事可真不容易,又是资金又是技术的,关键他的这些事,不是掌控在他手里,他也只能协调组织。
初挽:“我还盼着你一年内把这防潮堤坝修好了,现在看,只怕是遥遥无期。”
她发现自己很贪心,贪心地想占有他更多,不过可惜,他要做的事有很多,只能分给自己一部分心思和时间。
陆守俨抬眼看她,道:“挽挽,你放心,我会争取。”
这话说起来,颇有几分笃定的样子,不过初挽却不太抱希望。
她想了想:“如果我要生了,你还没回来,我就过去晋东,我希望你陪着我生,不想一个人在北京生。”
陆守俨听着,眼神就格外温柔起来:“好,我会陪着你。”
他挑眉,叹道:“你一个人照顾,我也不放心是不是?”
初挽鼻子便哼了声:“其实我挺能干的!”
陆守俨笑道:“先吃饭吧,回头去家里看看爸,然后我打算带你过去一趟永陵。”
初挽:“嗯?”
自从离开永陵,她回去烧过两次纸,不过也只是烧纸祭奠。
陆守俨:“我们结婚后,我就外调,也是忙,都没什么时间过来,清明节更没过去扫墓,我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这个事。现在正好你怀孕了,我们一起回去烧烧纸,这样老太爷知道了也安心。”
初挽:“好,那你腾出时间来,回头陪我一起回去。”
她想着,老太爷知道她怀孕了,应该也很高兴。
吃过饭后,初挽多少有些累了,便瘫在床上休息,侧躺着,却看他在屋里四处收拾着。
家里好些日子没住人了,难免有些积尘,他很利索地打理过,又把东西归置了。
一时看到那小提琴,问起来:“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了?”
初挽:“嗯,已经保养过了,调过音了。”
陆守俨:“能上手看看吗?”
初挽笑道:“你想看就看!”
陆守俨便拿过来。
他一上手,初挽便有些惊讶,她虽然不懂,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法竟然还挺地道。
陆守俨拿起来过后,架在了肩膀上固定住,之后看初挽:“我来试试吧。”
初挽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会?”
陆守俨不轻不重地看她一眼,之后,食指拇指之间虎口微空,食指轻松搭上,再之后,便有动人的音符跳跃而出。
初挽听着,那乐声竟然还算流畅,演奏出的应该是一首经典老曲子。
一曲终了,初挽都听呆了。
陆守俨从容地将这小提琴放置好,之后道:“这是小提琴作曲家陈老师根据《伟人光辉把金色的炉台照亮》改编的。”
初挽有些愤愤:“你以前都没说过,你竟然会这个,你怎么学会的,你故意不说……”
怪不得之前他带她去看芭蕾舞演出,还和她大谈艺术表现形式,这个人可真能藏事儿!
陆守俨很不经意地道:“我小学时候,每个人都要选修一门音乐,我选的就是小提琴,我的授业老师就是陈老师。”
初挽:“……”
这是显摆吗?
他中学是什么时候,七十年代初?那个时候有几个能学这种小提琴的?他这条件简直没法说了!
陆守俨看着她:“干嘛这么惊讶的样子?我不能会拉小提琴吗?好歹我这也是童子功。”
初挽终于笑出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你会这个倒是也正常。”
他去上军校都是后来的事了,其实在上军校前,那可是顶尖四九城圈子里的,会什么都不稀奇。
她笑道:“原来你竟然会,那你以后没事就要给我听曲子,据说怀孕了后,如果多听美妙的音乐,孩子生出来就比较有音乐天赋!”
陆守俨:“我拉得不好听吧。”
初挽憋着笑,认真地道:“哪能不好听,你拉得最好听了!我还想听呢,我觉得你比谁拉得都好听,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陆守俨淡淡地扫她一眼:“今天好像喝蜜了。”
初挽:“那是当然,你想听,我还能给你说,还要吗?”
陆守俨:“再来两句吧。”
初挽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住笑,继续道:“虽然这个很值钱,但是宝马赠英雄,这个以后咱不卖了,就留着,留着给你用!”
陆守俨:“那就是暴殄天珍了。”
初挽忙撒娇:“才没有呢,怎么会呢!我爱人这么多才多艺,我今天才知道,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再说了,等生了孩子,你要教孩子呢,你要从小培养我们孩子的音乐特长!”
陆守俨还是没什么表情:“好了,收拾收拾,我们先过去老宅,爸那里还惦记着你呢。”
初挽忙点头:“嗯嗯嗯!”
一时又道:“对了,今晚不想住在老宅,想回来。”
陆守俨垂眸看她:“为什么?”
初挽揽着他软软地道:“晚上我们回来多自在啊!”
陆守俨默了下,略俯首,低声在她耳边说:“你现在怀孕了,不是胡闹的时候,明天我腾出功夫,带你去趟医院,再让北京的专家好好给你检查下。”
初挽:“你瞎想什么呢!”
陆守俨便笑了,两只手微掐着她的腰:“好,回来。”
他压低声音道:“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睡觉,我也觉得挺好。”
初挽脸上都是红晕,睨他:“走了!”
一直到出了门,走在路上的时候,初挽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侧首打量着陆守俨,若有所思。
陆守俨感觉到了:“怎么了,这样看我?”
他的声音温醇动人,她是极喜欢听的,听着便觉得温暖,那是被他从头到脚呵护着的感觉。
不过,初挽还是慢吞吞地道:“我突然觉得,今天那鸡汤不好喝。”
陆守俨:“怎么不好喝?是喝了不舒服?那我们以后不去吃那家了。”
初挽笑盈盈地道:“这鸡汤里放醋,放多了,好像有点酸。”
陆守俨神情微顿,缓慢地看她一眼。
四目相对间,初挽好整以暇地笑着。
陆守俨眸间泛起一丝狼狈,之后淡声道:“人家根本没放醋。”
初挽软哼一声:“那就是你故意给我放的,故意酸我!”
陆守俨目视前方,很不经意地说:“这是说什么呢……”
初挽笑道:“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怎么了。”
她越想越忍不住想笑,这人可真有意思,先是对人家刀鹤兮笑里藏刀,现在又回来拿着小提琴说事,总之就是一个酸!
不知道为什么,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在两个人的相处中,他仿佛永远是那个四平八稳到情绪没太多波澜的人,或者说,两个人之间的节奏一直都是被他牢牢地把控着。
他总是能轻松解决一切问题,永远不会在她面前展露出太多负面的情绪,哪怕是面对棘手的动作,他也表现出游刃有余的笃定感。
可是现在,他这多少有些孩子气的吃醋,和不着痕迹的宣示,让初挽感觉,其实他很酸很酸,酸到已经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现了。
她倚靠在座椅上,回味着刚才他和刀鹤兮见面时,那种含笑以礼相待背后藏着的堤防和情绪,这是怕自己红杏出墙吗?
这么担心?
以前不是表现得很大度吗?
她和他侄子单独在美国相处,他也一脸不在意,现在成这样了?
还是刀鹤兮太有威胁感,以至于让他竖起刺了?
陆守俨淡淡地瞥她一眼,自然看出她脸上那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拧眉:“怎么,我心里不好受,你看着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