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荆婉容抹了把汗。
短暂的春天就快要过去了,气温逐渐上升,两人又裹得严实,赶路途中难免觉得燥热。
“大人,到这边来。”阿遥带着她进了山,拐进一个不起眼的竹林。
方才一直没发现这片竹林啊……荆婉容以为是自己没察觉到,默默跟着他进去。
一进去,她就被扑面而来的凉意激得舒适了不少。被热得萎靡的精神也振作起来,她哑声开口:“还要多久?”
之前的路上有故事听还不至于太无聊,但这些时候两人更多的是一前一后地赶路。
“马上。”
荆婉容抿嘴,这竹林出乎意料地大,估计走出去就要花不少时间。进这里前,附近也没看到多少人,不像一个大宗所在地会有的样子。
阿遥带着她越走越深,四下无人,竹林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只有脚步踩在竹叶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她不安起来:“阿遥,你确定没有走错?”
全是竹子的林子里根本认不出路,就算是她这样方向感好的人,也没有办法不在这里迷路。
“没有呢。大人,我们到了。”阿遥笑着转过来。
他看到荆婉容迷惑的表情,反应过来:“啊,忘记给大人解开幻术了。”
阿遥上前几步,把手覆在她眼上,片刻之后抽离。她感觉自己双眼一热,光滑皮肤的触感一纵即逝。
“好了,大人,把眼睛睁开。”阿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荆婉容睁开眼。原本脚下的层层竹叶不知何时变成了石块,方才密密麻麻的竹节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建在开阔地面上的、繁复华美的建筑,最特别的是,它每一层飞檐上都系着银铃,微风拂过就叮当作响。
“这里……”她一时失语。
她环顾四周,不仅是视野忽然拓开,周围还出现了许多匆匆路过的人,穿得衣冠楚楚,看着像是宗门弟子。
“这里是春时宗。大人,因为我为母亲昭雪一事触动了几位前辈的利益,我们可能要先在这里躲几天。”阿遥看上去有点委屈。
“躲这里不是更容易被抓吗?”荆婉容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压低了自己的斗笠。不过不知为何,没人往这边投来视线。
“他们以为我出去了。而且有些事要在宗内做。”阿遥领着她到了一处偏僻小院,“放心,这里没人看得见我们。”
能看破他幻术的人都被调走捉他了,瞒过宗内其他人不在话下。
阿遥把她安置在一个房间,这里看起来应该是许久没住人了,但装修却很用心,雅致中透着一丝奢华。
“那么,大人就先休息会儿吧。我还有事处理。”他倚在门边,“后面的事情可能会很耗体力和精力,所以请大人好好休息。”
“住这里……不会被别人发现吗?”她还是有些不安。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阿遥笑容淡下去些许,“幻术的效果可以维持到今夜子时,大人不必担忧。”
春时宗在其他修士眼中一直是神秘的存在,不少修士听见“春时宗”叁个字就会心照不宣地交换一个眼神。
荆婉容原本也是这样的,毕竟这名字听起来跟合欢宗有点相似,让人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何况春时宗弟子大多样貌俊美,衣着精致,看着就心生愉悦。
可惜春时宗地址难寻,而且基本上只与那些大宗门有往来。出使的弟子们大多散漫,迟到成性,丹熙熙在她面前抱怨过很多次,春时宗的弟子总是在赏梅宴快结束了才姗姗来迟。
根据嵇欣笑用春时宗请帖混进来一事看,他们上次赏梅宴更是来都懒得来了。
话说,当时就应该要见到书中另外一个男主斐珧的,现在都没能碰到他……
想起阿遥说他现在被关在宗内,荆婉容犹豫再叁,决定出去转转,试试运气。
反正幻术效果能维持到今晚,她也不害怕被别人发现。
话是这么说,出了院门迎面碰上几个穿着讲究的弟子时,她还是下意识躲到一旁的树荫下。
“媱君的旧院……这边也没什么异常啊。”
“濯前辈好像说了让我们进去检查。”
“在门附近看看就好了吧。你们知道吗,我之前居然听到谣言说,媱君失踪之后去了……青楼……”
同行的弟子赶紧捂住她的嘴:“你疯了,这种词都说的出口!不嫌脏吗?”
“斐师兄不也敢说嘛……”
“斐师兄毕竟……”
几个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但是她们原本搜索旧院的热情明显灭了,只是把院门推开一丝缝隙,张望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那态度,仿佛是怕被这里什么脏东西污染一样。
荆婉容想起那天在醉春楼,外面几个春时宗弟子在找人,也是这样。带着杀气进来,结果阿遥几句荤话就把他们给吓走了。
这么纯情?不,说是纯情都过了,应该说是极端保守……
这些天和阿遥待在一起,她还以为春时宗的弟子都很奔放诱惑呢。
不过阿遥其实也只是表面功夫,估计是以前在妓院学来的。他虽然装得游刃有余,但她毕竟是真的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他还是处子。宁愿事后悄悄自渎都不肯插入,大概也是受宗内风气影响吧。
她们意寂宗都没这么森严的规定,看来春时宗的情况和她想象的大有出入。真有意思,明明弟子在其他方面都很自由,却独独在性事上如此保守……
“濯前辈最近好像在查当年媱君的事情呢。”那几个弟子交谈的声音远远传来。
荆婉容心念一动,默默跟上她们。
“其实我也觉得媱君不像是会串通隐为宗的人,可是那件事当年不就是濯前辈发现的吗?”
“……濯前辈误杀的人也不少了,当年有一对道侣,不过是举止亲密了些……”
“那件事?我倒觉得濯前辈没做错,光天化日之下,本来就不该……”
荆婉容听得胆战心惊,还好她不是春时宗的人,不然早晚和小师弟一起浸猪笼。
“媱君的谣言,听说是斐师兄散布的?”
“斐师兄好像还没乖乖关禁闭,跑到外面去了。濯前辈现在正封锁全宗查呢。”
“呜,斐师兄要是没了,我们宗第一美人的名号要落到谁身上啊?”
她们说的……是斐珧?
“可惜他有点……嗯,轻浮……”
也对,那本书中是这么写的。
不过这斐珧的状况,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昏暗的室内,黄昏的微光透过窗棂洒下,室内一切摆设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辉光。
嵇欣笑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人在纸上批阅着什么:“那弟子做的事如此严重?”
“他似乎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濯丽泽表情严肃,“如果不及时捉拿归案,会对我在宗内的地位造成巨大影响。”
“那你就干脆安心待在隐为宗好了。我可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作为春时宗的建立者之一,却什么名号都不要,还跑来隐为宗当手下。”嵇欣笑比她年轻了许多,他来到隐为宗的时候,濯丽泽已经在这里了,“这些年,抓春时宗的风气这么严,有意思吗?”
“不能让春时宗变成第二个合欢宗。”
嵇欣笑觉得无聊,换了只手撑头:“那,我向你告发了这事,有没有什么奖励?”
“不是已经给了你蛊虫了吗?”濯丽泽有点不耐烦了,“她没吃?”
“吃了,一口吞。”嵇欣笑想起当时的场面,回味地痴笑起来。
濯丽泽皱眉,继续专注在面前的事务上。嵇欣笑和当年的元修文有点相像,她总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危险、不可控制,将来总有一天会带来巨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