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一试。”白虎只轻轻摸了摸籽晴的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籽晴,名为绣心,是御医院负责膳食的丫鬟,可记下了?”
“绣心记下了。”微微福身,这宫闱的规矩是难不倒她的。慢慢的退入御医院的膳堂之内,操做的是一套她最熟悉也是唯一会做的膳食……阳春面。
只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那山寨里重逢时候的一碗面便再现眼前,可籽晴却凝视良久,终也无语。为何同一碗面,同一个人煮给同个一人吃,心境竟会如此不同?
“弄好了?”青龙见膳堂半晌没有动静,只得探头来看。唯见籽晴发呆,便出声寻问。
“是的,弄好了。”籽晴收拾心情,将那一碗面放在食盒里摆好,尾随青龙出了膳堂。
“小乐子,把这个食盒拿去给皇上,无论如何一定要他看见里边的东西,若是他还没看见便打翻了,你的脑袋便是要搬家了。”白虎从籽晴手里接过食盒,递给了候在一边的小太监,无关痛痒的说着性命攸关的事情“还有,这丫头叫绣心,是我膳堂里的丫鬟,这面就是她煮的,若是皇上要见,便把她带了去。”
“是,奴才记下了。绣心姑娘,请随杂家来吧。”小太监恭敬的接过食盒,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差池,前方引路的去向正是长乐宫……籽晴昔日的居所。
这条她最熟悉不过的小路,却让她举步维艰,心随着步法越来越沉重,他在这里做什么?是否是因为怀念着她?他那时候承认的对她的爱和不舍,分明就不是捏造的吧?可是如果当真爱她,为何要一再逼她?她心里分明不舍,他心里明分牵挂,分明应该相濡以沫的他们,为何却在狠狠的彼此伤害,互相折磨……
“绣心姑娘请在此稍后。”即便是下人,也是分得三六九等,所有入得宫中的小太监小宫女,最先要学的就是识人,而从鉴月轩里走出来的人,哪怕是个奴才,也是上等人中的上等人,只看白虎对这绣心的礼遇,便可知道这人是得罪不得的。施礼之后,小太监提着食盒进得宫内,留下籽晴一人,矗立寒风之中,接受着刺骨冬风的洗礼。
“绣心姑娘,皇上宣您进去呢。”未过一盏茶的时间,小太监匆忙从宫里路了出来,态度上更显谦卑。
“是。”这是早就料到了的结果,也证明她在皇上心中终是有一份重量的不是么?
在这长乐宫里的一草一木她都了若指掌,那短短的曲径只转眼便到了尽头,静静的跟在那小太监身后,然后规矩的站在一侧……鉴月轩的特权,见人不跪。
“这面是你煮的?”籽晴不曾抬头,却已然感觉到了一双猎鹰似的眸子紧锁在她身上。
“回皇上,是奴婢煮的。”不卑不亢的回答,只是头仍静静的低着,许是还没有习惯那人皮假面,仿佛一抬头他便会识破了她一般小心的回避着他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那语气中不变的寒冷,总让人不寒而栗。却唯独她,能在他的言语中听到不同的信息,正如此刻,她听到了他的翼盼,期待和自嘲。
“回皇上,奴婢绣心。”仍是头低低,抵抗着那鬼魅般的声音,天知道在经过那样的事情以后,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竟仍想要冲到他的怀里痛哭。
“抬起头来。”他的命令,如此不容抗拒。只是那绣心二字给他带来的失望与打击让他无力承受,却道是王者不能认输,因为认输就表示他相信了籽晴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不死心的叫她抬起头来,寻找着一丝残存的侥幸。
籽晴不语,战战兢兢的把头抬起来,却不着痕迹的回避他的目光。隐藏在那一张绣心脸下的籽晴,心里的忐忑不言而喻。而凝视着她的雨莫邪的心,再次被纠结在了一起,是思念过度么?明明天差地远的两个人,为何在他的眼里竟然重叠?
“即日起,你留在朕的身边。”费尽气力收回那锁在了绣心脸上的目光,雨莫邪双眸紧闭,深深的叹着一口气,将自己推进回忆的深渊。昨日籽晴含笑陨落的画面在他脑海不断回放,折磨着他的心。
籽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把头低下,然后向后退着,一直到入至婢女的例队当中,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她才觉得有些许的安心。
“不,你过来,站在朕的身侧。只随案伺侯。”她是第一个让他觉得籽晴仍在身边的人,虽然那样貌如此悬殊,但是他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让他觉得籽晴仍在身边。哪怕只是错觉。
籽晴仍然不语,静静的走到他的身边,站在桌案的一侧,与他近在咫尺。这样的距离,就如同在山寨里做他女奴的日子无异,可惜,她再无心欣赏他英俊的脸,因为一颗心挣扎在爱恨之间,如此煎熬。
“启禀皇上,丞相求见。”小太监诺诺的来到雨莫邪身边禀告着,天知道皇上那原来就冷酷的脸上此刻的表情有如地狱修罗,尤其听到丞相二字时,那分明紧蹙的眉让小太监不得不担心自己人头不保。
“宣。”只单单一个字,却让这这威严大殿冰冻三尺,习惯了见机行事的奴才们纷纷退出大殿,只求别惹得皇上不悦,自己做了冤魂。“绣心留下。”眼看着立在案边的绣心默默的随着其他奴才鱼贯离去,昨日失去籽晴的感觉又猛然袭来,不顾一切拉住绣心的手,不让她从他的眼前消失,哪怕只是自欺欺人,他真的需要这份错觉,让他觉得,籽晴仍在身边。
籽晴不语,静静的站回原来的位置,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把头埋的更低。
“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丞相稳稳的迈着官步来到殿堂之下,行罢君臣之礼,却不敢起身。哪怕三朝元老,也终是食君之禄啊。
“丞相此次前来又是所为何是?是犬戎谋反,还是吐番造次?需不需要朕提醒你,朕已经没有第二个籽晴,可以送去和亲了!”言语间,桌案上的镇纸已经飞落地上,断成两半。
“臣此次前来,就料定了会龙颜大怒。从臣向皇上提议放消息引突厥造反,借机送籽晴姑娘去和亲那日起,臣这颗脑袋便不再敢奢望还能保下来了。”老丞相字字铿锵,俨然慷慨就义模样。
“所以丞相今日,是来还朕籽晴的命喽?”那双满是湛蓝的眸子里血腥正在酝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死不足惜,只是老臣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事启奏。”老丞相微微抬头,对着门口使了一个眼色,一女子便款款而来,跪于殿下。
在看清这女子容貌之时,不止雨莫邪惊呆了,就连籽晴也忘了反映,直到良久,雨莫邪终算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巍巍的试探着“籽晴,是你么?”小心翼翼的下得殿堂,却才触及那女子衣襟便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你不是,你不是籽晴!”